他想找裴缺問清楚,到底是什麽意思。  又覺得這樣就挺好的,他應該順著台階下,把這事兒當成他人生中一個微不足道的插曲。  簡言又躺下,把被子掀起蒙在腦袋上,頭發亂糟糟的像雞窩。  而在他決定睡覺時,門突然被人敲響。  簡言神經緊繃起來,如臨大敵。  他在床上磨蹭了一會兒,才趿拉著拖鞋起床開門。  青年立於門口,穿著白色短t,他看起來也有些緊張,手指揪著衣角,攥了又攥。  簡言繃著臉,冷言冷語:“幹什麽?”  裴缺道:“我能進去說嗎?”  簡言皺眉,如同炸毛的貓,瞬間凶狠起來:“什麽話不能在這裏說?”  裴缺哦一聲,他摸摸自己的鼻梁:“哥哥是什麽時候醒的?”  還真是單刀直入,一點也不害臊!!  簡言羞紅了一張臉,冷漠無情:“我壓根就沒睡。”  裴缺愣了愣,他張了張嘴,千言萬語隻化成一句:“哥哥,對不起。”  他低下腦袋,似乎真的為自己做的事感到懺悔自責,萬分懊惱。  簡言冷漠無情地繃著一張臉,他說句對不起,簡言就下意識地想說沒關係,話到嘴邊被他強行咽下。  他冷眼看著青年,心想現在知道錯了,這也不是第一次了,這是第二次了!誰知道還有沒有下次,亦或是之前或許還有沒有被他抓住!  道歉有用的話,要警察……  “但我不後悔。”裴缺在簡言正心裏罵罵咧咧的時候,突然出聲。  簡言:“?”  他抬眼,震驚地看著裴缺。  “你在說什麽?”他好像一下子就聽不懂這話是什麽意思了。  裴缺垂眸看著他,重複道:“我說我不後悔,我喜歡哥哥……”  「啪」的一聲,臉被重重地扇歪,房間裏似乎都還回蕩著聲音。  裴缺歪著頭,臉上赫然印在巴掌印。  簡言的手不住地顫抖,連帶著他的身體都在發抖,抖得他需要用另外一隻手去抓住,去穩住,才能讓他不失控。  他瞳孔猛地一縮,死死地看著眼前的青年,像是不認識他,像是第一次看見他一樣。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他啞著聲音,不想錯過裴缺臉上的一丁點表情。  裴缺紅著眼眶,頂著紅印子,扭過頭來,固執道:“我知道。”  簡言卻像是被踩中雷區,憤怒嗬斥道:“你知道什麽?”  “我看你是腦子不清醒,胡言亂語些什麽?我是誰?我是你哥!”簡言感覺自己的血壓蹭蹭地往上飆,因為憤怒而麵紅耳赤,他斥責裴缺:“我看你是真的瘋了!你要是不想待,你就從這裏滾出去!何必來氣我!”  裴缺沒說話,看著他。  氣氛突然陷入安靜,簡言卻覺得氣血上湧,他眼前一黑,險些就地摔下去。  然後他聽見一聲:“哥哥上次也醒著是嗎?”  大腦像是被這一驚,簡言眼前恢複一片清明,他茫然地抬眼看向裴缺。  青年高高地立在他的跟前,下頜線都不似一般人,好看得完美無死角。  他生得好看,眸燦如星。  就這樣的人說出了大逆不道,罔顧人倫的話。  簡言一瞬間沒反應過來,反應過來後便知道他說的是什麽。  原來,裴缺知道。  他一直知道,他就這麽裝聾作啞,看著他為了保全顏麵裝模作樣,是不是就像看他一個人完成一場獨角戲,他高高在上地戲謔他,嘲弄他?  簡言突然覺得沒必要爭吵了,他閉眼:“如果你是想看我笑話,你也已經看完了,你可以滾了。”  裴缺抬眼愣住,忽而一急抬手拽住他:“不是這樣的哥哥。”  簡言掙了掙,沒掙開。  他猛地低頭,發狠地咬一口裴缺,趁著功夫,將人推出去,把門關上。  裴缺被推到門外,他蜷縮著手指,牙齒終於不受控製地打著顫,他忍不住蹲下身子彎腰,腦袋抵在門上。  青年頂著巴掌印,眼眶通紅,下嘴唇被咬出血,這牙齒一鬆便回流的湧上來,一嘴都是鐵鏽味,牙齒都浸在血水裏。  他敲了敲門,悶聲道:“哥哥,不是這樣的,我沒有那個意思。”  裏麵沒有動靜,但裴缺知道哥哥聽得見。  他今天其實沒打算戳破的,但他突然腦子一抽,便說出來了。  說出來便說出來了,好像串聯他整個青春的人,終於得知他的想法,知道他的念頭,終於不再把他當成一個弟弟看待了。  裴缺不難受,他如釋重負地靠在門上。  他也不走,像以往他賴在哥哥家一樣,賴在門口。  翹翹被吵醒,便在裴缺周邊打轉,裴缺摸了摸它的腦袋,翹翹便睡在地上,兒子笑笑也發出哼唧聲,和翹翹睡一起。  裴缺啞著聲音道:“我其實沒別的意思,我就想問問哥哥既然醒著,為什麽不推開我?”  “上次我並不是故意瞞著哥哥,我隻是想著哥哥或許覺得害怕厭惡我,我也害怕戳破了哥哥疏遠我,所以哥哥不說,我也就樂得不說。”  “但這次哥哥也沒有推開我,是不是證明哥哥並不討厭我?”  “……”  “哥哥不要生氣,如果你願意聽,你便聽,不願意聽,我就隨便嘮嘮。”  “我喜歡哥哥……”他一頓:“不是親人的那種喜歡,是愛人的那種喜歡,我不止想親哥哥,我夢裏都是哥哥,我對哥哥有欲望,如果哥哥不喜歡我,我可以當做什麽都沒發生,繼續當哥哥的弟弟。”  他自顧自道:“當然了,哥哥如果要我把你隻當做哥哥,是不可能的。”  裴缺似乎也有些苦惱,聲音逐漸消沉下去,變得細微。  而房間裏的簡言簡直想出去拉開門把他趕走。  這說的都是些什麽不要臉的話?  簡言是保守派,對性,欲覺得羞恥,他隻聽了這麽幾句便覺得麵紅耳赤,捂住耳朵還是能聽見,他便想著把裴缺的嘴給他削下來。  怎麽什麽話都說得出口。  如果真要他消氣,現在應該立刻承認錯誤,明天乖乖地給他當弟弟,他也可大人不記小人過,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  但裴缺顯然不是這樣想的,他似乎打定主意捅破窗戶紙,還必須讓簡言直麵這個問題。  簡言懶得聽,他翻個身,找塞子塞著自己的耳朵。  裴缺的聲音慢慢地消失,不知道是不是塞子起了效果,簡言的耳朵裏卻又突然充斥著青年低聲的質問。  “哥哥沒有推開我,是不是不討厭我?”  為什麽不推開?  簡言反複問自己為什麽不推開,是真的怕尷尬嗎?  還是有其他原因?  困意遲鈍地襲來,簡言迷迷糊糊地想,應該是有其他原因。  但其中占大比的是他怕他和裴缺之間的關係產生變化。  他是個隨遇而安的人,是個尋求安穩的人,他不想讓自己的生活極其親密關係產生變化,然後被迫去做一些極其冒險的決定。  不安穩的因素會帶給簡言精神上的沒安全感。  就像今晚,隻要裴缺道歉,簡言便會不計較,甚至他真的能做到完完全全地忘記今晚,再也不會提。  他想和裴缺做兄弟。  隻有兄弟,才不會分開。  情侶是會分開的。    這一覺像是睡了很久,久到簡言渾身都是酸痛的。  打開手機一看,其實也才六點。  他睜眼,昨晚的記憶又翻江倒海地湧來,想著事兒,便再也睡不著了。  簡言打開門,看見睡在門口的一人兩狗。  還真是一條心啊,連狗都帶上一起賣慘了。  簡言撇嘴,可能裴缺昨晚睡得晚,他小心翼翼地從旁邊過去,乃至出門,裴缺都沒有醒。  簡言快速去公司,到公司才終於感覺自己活過來了。  他大概從來沒有這麽喜歡過上班。  他活動脖子,扭了扭,在外賣軟件上點了早餐,便趴桌上睡覺。  旁邊工位的李姐來時見他,稀奇道:“喲,小簡啊,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來這麽早?”  簡言擺擺手:“別提了。”  “怎麽了?”  簡言打個哈欠:“沒事,家裏出點狀況。”  李姐搖搖頭:“你這孤家寡人的,有什麽狀況可以出?”  簡言一噎,平時候他還能懟一句「我還有弟弟,不是孤家寡人」,現在他愣是懟不出來。  他甚至在想自己這回兒可能真是孤家寡人了,弟弟也沒了,什麽都沒了。  李姐見他焉了吧唧,笑道:“有什麽事兒說出來給我聽聽,我幫你出出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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