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坦然的看著劫雲聚集,濃沉的黑幾乎蓋住了整片天地, 唯有手中的窺生鏡映射著淩淩清光。那是他打算在死前,留給梁丘穆他們的東西。他心中隱隱有些擔憂,總覺得他離開後,還會有什麽事發生。任析花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混亂世間改變成了如今的模樣,他難以放下。所以為了這份擔憂,他鍛造出了窺生鏡。若是未來有變,他希望梁丘穆能夠利用窺生鏡改變。任析做好了所有的準備,迎著如鞭的紫雷,道道鞭撻在他的軀體上,窺生鏡也越來越光華耀耀,幾乎成了漆黑的天地中一輪新日。飛升雷劫將窺生鏡鍛造的完美,也讓任析在雷劫即將結束,渾身浴血的時候,瞧見了他所憂心的未來。天梯浮現,上界的天門洞開,天道的聲音隱隱作響,讓任析踏入天門。而任析卻像是聽不見一般,雙眸緊緊盯著窺生鏡中一道小小的身影。那是一個幼小的孩子,他在風雪中跌倒,無人伸以援手。他在市井偷盜,被人追打。他在山野休憩,與獸類作伴。他與孩子同行,遭受嘲笑,他向大人祈求,受到驅趕。世間所有的憐憫好似都落不到他身上,他卻依舊頑強的活了下去。弱小的身影在光陰流逝中拔高成少年的模樣。他拜入了宗門,踏上修途,雖備受磨礪,卻意外擁有著很好的天賦。他受人引薦,擁有了師父,有了師兄弟,從雪地裏的那個孩子長成了龍章鳳姿的青年。他擁有了常人難以企及的修為,擁有了傳揚天下的聲名,擁有了無數修士的仰慕羨韻。然而轉瞬再度被打落深淵。就像是他幼時向攤主祈求一個包子,被攤主應允,還來不及高興,便又轉眼被攤主嬉笑叱罵一般。他被命運愚弄戲耍,每當一切走向好的方向,不等到他高興,下一刻就會讓他陷入更壞的境況中。他修魔,報仇,屠戮人間,被所有人仇視,他不甘心加倍報複,讓世間成為煉獄。最終成為了一個瘋子,被人斬下了頭顱,滾在染血的雪地中。任析就在這麽短短的時間裏,看完了一個孩子走向瘋魔的一生,看見了他牽掛的世間陷入另一種絕境。他沒有踏上天梯,他聽見天道催促他的時候,用難以理解的語氣問:“為什麽要推著他走向那樣的方向呢?”任析分明窺見,在無數的瞬間,那個孩子的選擇應該帶著他走向更好的方向。偏偏一次又一次被推向了絕境。天道回答他:那是他的命。天道沒有感情,不會偏頗任何人,也不會憐憫任何人,冷漠的解答任析的疑惑:他是天生的魔物,這就是他應該走的路,不論他怎麽選擇都會走上這條路。天道催促任析:快登天梯吧。任析是魔修,是天道唯一開啟的一個特例,它允許任析飛升進入上界。這是每一個修士渴求,煢煢此生所追求的目標。任析聽見天道的催促聲,卻退了一步,問:“什麽是他的命?”任析放不下這世間,他所有的朋友,認識的人都在這裏,他無法在明知道這世間會變成煉獄的情況下不管不顧的離開。他心中有濃烈的悲憫,於這世間,也於那個所謂天生魔物的孩子。任析說:“當真無法更改嗎?”天道是沒有感情的,它冷漠的回答:沒有。但是任析是特殊的,以魔修的軀體成聖,天道願意回答他的問題,甚至願意答應他一些條件。任析放棄飛升了,也放棄一身修為。任析說:“勞煩在千年後,那個孩子出現的時候將我喚醒。”他會去教導那個孩子,將那個孩子好好養大。他要賭一賭天道所謂的命,即便失敗,能延緩世間變成煉獄的時間也無不可。在任析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天道沉默了許久,久到到任析覺得天道不會答應他這樣的要求時,洞開的天門與天梯消失。天道的聲音似乎不再那般冷漠:如你所願。……任析睜開眼,從記憶中抽身。天道說什麽如他所願,實際上也沒能完全如他所願。他要挑戰天道所謂的“命運”,天道卻不會讓他那樣隨隨便便的改變未來。不僅將他的記憶封禁,還跟三千大世界中的係統做了交易,在千年後讓係統將他喚醒,用係統的記憶替換了他原本的記憶。也並未如他所願,讓他在謝臻幼時便放他去與謝臻見麵,而是等到了謝臻落入魔淵,天道才履行約定。這若是讓付蒼年知道,付蒼年大概又要提著劍來找他,興許還要大罵著什麽“你要是找死我可以成全你”。千年前本源魔氣肆掠的時候,他看夠了人間的哀嚎與痛哭,大著膽子將自己的本體從蒼嶺池中□□丟進魔淵,將自己煉成本源魔氣的容器前,付蒼年就是那樣怒氣衝衝的,衝到他跟前,一副恨不得要殺了他的樣子。任析都有些懷念,那個他起初見到的想做蜉蝣的少年。任析……任溫期……任析忍不住苦笑一聲。也是昏了頭,給自己起了這樣一個名字。若是讓付蒼年聽見,還不知道要想些什麽。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任析很是頭大。可沿著流淌的小河往前走的時候,任析心情意外的還不錯。嘛,反正還沒有那麽壞,頂多要受點付蒼年的罵,大不了他躲著點唄。還能怎麽滴。況且他這不是做的挺好。天道說天生魔物,走向瘋魔是謝臻的命,可現在的謝臻不是挺好?解決了空山,他心中應該不會有那麽大的執念,剩下的便是解決謝臻身上的魔氣,不要讓他走火入魔。謝臻眼下正在魔淵邊待著。他的魔氣本就逐漸不受控製,所以任析讓他在上頭待著,自己下來瞧瞧本體。青蘿綠裙在他懷中想要飛出來,尤其是靠近他的本體後,更是恢複了活躍。筆杆已經重新變回了從前瑩潤碧綠的漂亮模樣。它圍著任析的本體轉悠了兩圈,一副想要就地將自己種下去,跟任析的本體一起成長的模樣。任析彎著唇角,蹲下身來,打量自己的本體片刻後,低聲喃喃:“這下可真是徹徹底底變成容器了。”也不知道梁丘他們從付蒼年手中要到窺生鏡沒有。任析正要思考一會兒呢,紫金鞭裏的傳訊符不安穩,折騰來折騰去。任析取出傳訊符,謝臻不耐煩的聲音從裏麵傳出來:“你都下去這麽久了,怎麽還不上來?”“你再不上來,我便跳下來了。”“還是你的本體出了什麽問題?”任析被念叨的頭大,無可奈何:“你能不能讓我自己安靜安靜?我下來不到半個時辰。”謝臻理直氣壯:“半個時辰還不夠久?”任析:“……”好吧。任析幹脆利落的將陣法重新布置回去,並再度加固,然後將青蘿綠裙從土裏□□,清理幹淨塞回懷中,重新回到魔淵上方。謝臻抱著胳膊,立在劍上,遙遙望著不斷冒出濃黑魔氣的裂穀。直到看見一道影子從中間飛出來,臉上這才露出笑容。他的笑容甚至有點得以,一雙桃花眼上揚著,完全不遮掩自己催促得逞的愉悅。任析簡直氣不打一處來。他嗬一聲:“笑什麽笑,走了。”謝臻與他並排禦劍越過了魔淵,進入拂鏡州的地界,臉上還是得意的:“怎麽還不許人笑?”謝臻看著任析禦劍,忽地收了自己的劍,躍上了任析的飛劍上,一手搭住他的肩頭:“省點力氣。”任析翻了個白眼,但沒有將人掀下去,而是由他踩在自己劍上。他們眼下要去尋空山。第83章 彼時, 空山並未在蒼生宗內。在他察覺到蒼生宗內氣息有變後,心中的警惕心讓他暫時壓住了回到浮雲峰的心思。恰逢蘇家主傳訊於他,讓他前去桐月州一聚, 說是有要事相商。空山十分清楚蘇家主尋他為了什麽, 蘇家野心勃勃, 早就不滿蒼生宗壓所有宗門家族一頭許久。他們並不敢與蒼生宗硬來, 然千裏之堤潰於蟻穴,若是敗壞了蒼生宗的名聲,即便天下之人無一人能夠強過蒼生宗老祖, 即便蒼生宗有修真界僅此一位的大乘期修士坐鎮, 也抵擋不了千萬人罵名。蒼生宗弟子將寸步難行。待蒼生宗地位一落千丈,自然到了蘇家抓住機會的時候。空山雖為蒼生宗長老, 對蒼生宗卻無所謂。總歸蘇家得勢, 他同樣能夠拿到好處。空山應下這份邀約,想去親眼瞧瞧,蘇家試圖研製出一種能夠媲美食靈水, 甚至超越食靈水的東西, 到底研製的如何。但空山抵達桐月州的時候,蘇家的景象並未如他以為的那般。甚至桐月州的場景都算不上好。桐月州內的修士像是經曆過什麽極其震驚的事一般,神色慘淡,精神不振。連桐月州的靈力波動都比從前稀薄許多, 越是靠近主城區越是如此。蘇家的族地位於桐月州主城區最好的位置。空山進入蘇家族地時, 蘇家的幾位長老迎上來, 各個神情算不上多好。空山乃是渡劫期修士, 這些長老們強撐著精神接待, 空山的神識掃過蘇家族地內,忽然問道:“蘇家主為何不見蹤影?”蘇大長老身形略微僵硬, 他是整個蘇家,除開蘇家主外最清楚空山與蘇家交易的人,聞言躊躇半晌,想到空山乃是渡劫期,而今蘇家發生了這樣的變化,日後少不得還要依靠空山。仔細琢磨後,蘇大長老道:“家主如今受了傷,正在密地養傷……”空山眉心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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