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門口的男子玉樹臨風,墨發盡挽頓顯神采奕奕,一身公服更是襯得他身形挺拔、神態穩重,不是宋祁越又會是誰?而這聲驚呼,可謂是一石激起了千層浪,適才愣住的所有監生都被喊回過了神,連忙起身作揖。“祭酒大人安好!”本想等等再現身的宋祁越,當下隻能無奈的輕咳了一聲,負手踱步入室。“諸位監生安好。”他笑著環視了一圈在場監生,旋即發問,“你們適才在聊些什麽,方便與我也說說嗎?”學堂內瞬間便陷入了一片寂靜。除去那些本就不明所以的監生們,適才相聊甚歡的幾人也麵麵相覷,不知是在思襯著什麽,誰都沒先開口說話。畢竟現在麵前站著的人,可並非是普通的教授或博士,而是國子學的最高管理者國子祭酒。若是因說錯了什麽話而引來禍事,那於他們而言可就得不償失了。幾位監生糾結片刻,最終將目光盡數落在了一位,已至中年的監生身上。“祭酒大人,此次話題,確實是我先引起來的。”中年監生無奈起身,訕訕回道,“但我保證說的都是真事,絕無欺騙!”宋祁越雖詫異竟是個中年人提起的奇聞怪誌,但也仍是輕笑不語,隻點頭示意他說下去。中年監生隻得繼續說著:“昨日我與母親去芳鹿苑赴宴賞花,因著宴席上女眷過多,所以我便獨身前往苑後那處人跡罕至的假山透風,卻沒想到,碰見了一隻正在吃人的狐妖!雖說沒正麵瞧見臉,但我真真的看見了狐狸的皮毛,還有那滿地的血跡!我……”他說這話時的神情非常專注,略有渾濁的眸中也映著層層倒影,加之手上還不斷的做著誇張動作,竟讓人隱隱之間生出一絲信服來。其餘的監生們自然被吸引住了,正聽得來勁時,一道略顯青澀的聲音便打碎了這副畫麵。“祭酒大人,別聽這個秦阿四胡說,他都是騙人的!”被喚作秦阿四的中年監生,見自己的話被人打斷了,便頗有些不滿的抬眼看了過去,雙手環臂還想辯駁。然目光落下,卻發現開口的人,竟是個模樣稚嫩的小郎君。其眉目清冷神態老成,宛若包子般的小臉擰成一團,無言訴說著不悅。秦阿四不知為何,頓時沒什麽脾氣了。這倒是讓宋祁越來了興致,抬眸看向那個跟宋泠差不多大的小郎君,目光緩緩落在了其監生服的胸前,上有精致繡字:岑盛元。是英國公府最受寵、也是最聰慧的小郎君。怪不得那個秦阿四不敢多說什麽了,這位年紀不過十四歲的岑盛元背景,可幾乎比在場所有監生加起來都要強大了。宋祁越眸光微動,生出了些許心思,斟酌片刻後笑問:“為何要這般說?你與他一同去看過那處假山嗎?”岑盛元揪著的小臉怔了一瞬,旋即有些慌張的連連搖頭,頗為義正言辭的道:“我,我自然不會做這般無聊之事!隻是秦阿四所言一聽便知是假,便提醒您不要被騙了而已。”“你!岑小郎君,你也不要妄下定論……”秦阿四有些急,但聲音卻變小了,“這次真是我親眼瞧見的,比那個專吃手指的妖怪還要真!”宋祁越也沒想到,秦阿四已經是年近三十的人了,居然也會對這些奇聞怪誌深信不疑,還不敵岑盛元一個小孩子……嗯?他目光再次落到岑盛元身上,卻發現當秦阿四最後那句話落下時,這小郎君的臉上,竟然也現出了動容!沒錯,在這張圓滾滾宛若包子,但神態卻很是老成的臉上,宋祁越看見了一絲,頗有些心動的意味。宋祁越:“……”嘖,看來無論哪個年齡段的人,亦或是心智成熟與否,都對奇聞怪誌的抵抗力為負數啊。見其餘的監生們也同樣充滿了好奇,倒教宋祁越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了。他摩挲著指節,先看了看岑盛元,又看了看其他人,片刻後無奈的笑了。“這樣吧,既然秦阿四說的這般肯定,岑小郎君又反駁的這般認真,不若趁著明天休沐,我領你們直接去芳鹿苑瞧瞧如何?”這話將將落下後,所有監生們都震驚了。他們麵麵相覷片刻後,在各自的眼神中都看見了一絲疑惑:他們應該沒聽錯吧?祭酒大人說,要親自帶他們去看看!?秦阿四是第一個回過神的,眸中頓時亮了起來,激動的問道:“祭酒大人所言當真!?”宋祁越點頭:“我既說出了口,自然是當真的。但同時希望秦阿四你所言之事,也不要讓諸位監生們失望。”“這次真是我親眼所見,不騙人!”秦阿四喜笑顏開,看向其他人驕傲的說道,“這下有祭酒大人作證,你們可以相信我了吧!”其實監生們還是不相信的。隻不過這次有祭酒大人帶隊,權當出去玩了一趟也好,因此都未有異議。眾人的目光又落在了岑盛元身上,不知不覺便將話語權,都扔給了這位還不到十四歲的小郎君。岑盛元被瞧的臉色一紅,連忙輕咳了一聲,佯裝老成般說著:“也,也好!但我隻是為了同祭酒大人一起,戳穿秦阿四的謊言罷了!”他說的更為義正言辭,教宋祁越都沒忍住笑出了聲。正好此時也快到了上課的時間,宋祁越便連忙斂回了笑意,淡聲說著安排:“那明日吃過早膳,有想一同去看看的監生,便在巳時二刻前往芳鹿苑門前,我們一同去探探真假!”眾監生齊齊應:“好!”這群監生們的年齡各異、性格迥然,但現下在宋祁越的麵前,卻仿佛像是被大家長引領的一群稚兒似的。臉上也均掛著止不住的喜悅,看起來熱情洋溢至極。而授課的老教授此時正好踏進了學堂,迎麵見到這副場麵登時愣住了,瞧了好幾眼才發現確實是沒走錯學堂,這才現出滿臉的不可置信。“好了,都回到桌案上聽課吧。”宋祁越笑言,又同老教授道了聲好,這才緊著抬腳離開。老教授自然作揖送別,然再回頭看向學堂內時,哪還能再從監生臉上瞧見笑模樣了?各個的表情都跟苦大情深似的!老教授:“……”他忽然回憶起適才宋祁越笑吟吟的神情,心想莫不是自己平常的態度過於嚴厲,所以才教這群監生們這般死氣沉沉?思及此他放下卷宗,再抬頭時臉上便扯出了一抹,自認還算溫和的笑意。然還未等他保持著這副神情開始授課呢,下方的監生們便都倒吸了一口氣,眸子圓睜跟見了鬼似的驚恐至極。“先生,要不然您還是,別笑了吧?怪嚇人的……”“……”作者有話說:感謝在2022-07-15 21:06:49-2022-07-17 20:40:1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應應 4個;吃素的小妖怪、小樓 2個;作者的甜心拍拍錢包說 1個;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洛廣陵. 2瓶;宛溪柳、:) 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7章 惡毒伯父(七)老教授那個幾乎能令人做噩夢的笑容,屬實讓所有監生都有些無福消受。於是在持續表達了許久的抗拒後,老教授終於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當即便決定痛改前非,恢複回正常模樣。並且還極其溫柔的,為所有監生們都製造了一份超級大驚喜,那就是今晚的背書作業,再加一篇!監生們:“……”先生,要不然您還是一直笑著吧?忽然覺得,自己又能承受的住了!然老教授傲嬌的很,才不會搭理他們呢。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一下課就施施然的離開了,半點沒管正在鬼哭狼嚎的監生們。所以最後受苦的,也就仍舊隻有監生們罷了。而最初的罪魁禍首宋祁越,卻全然不知崇誌堂裏發生了何事,晚間在崇文閣處理完政務後,便帶著借閱來的書籍離開了國子學。夕陽西垂,霞光鋪路。傍晚是清玉京最有煙火氣的時候。長街上的行人匆匆,叫賣聲也絡繹不絕,稚子們四處奔跑鬧作一團,就連下工的漢子們,也摒棄了一天的浮躁,閑庭漫步往家中行去。宋祁越很喜歡這樣的氛圍。因此他又在長街上流連了好一會,直到暮色四合,各處均燃起燈燭之時,才去文軒閣買了套文房四寶,坐上馬車回府了。而此時安祿府門前,管家正與一位金吾衛說著話,神色之間頗為凝重。不過半刻鍾後,那位金吾衛便頓首離去,管家則看著其背影蹙起了眉頭,站在門前發了好一會的呆。直到瞧見宋祁越的馬車及近,他這才回過神來,緊著步子上前相應:“宋公往日都是踩著落日前回來的,今日怎的晚了這般久?”“回來時去禦街買了些東西。”宋祁越淡聲回著,將馬車上的東西拿出來遞給了管家。頓了頓,他又問:“我瞧見金吾衛過去了,可是發生什麽事了?”“正要與宋公說呢。”管家歎了聲氣,“說是昨日禦史大夫家中遭了賊,貴重物品丟了多少暫且不說,主要是那賊人身手非常高超,不僅重傷了府兵和暗衛,還能在胸前正中一箭的情況下,將府中攪的天翻地覆後逃走了!”說到這,管家禁不住有些後怕,打了個冷顫後又說了起來。“金吾衛今日過來,就是要提醒宋公,近日城中許是會有些不太平,教您晚間無事不要出門了。”聽到此處,宋祁越證了一瞬。無他,而是因為這個禦史大夫安仲林,便是國子學司業安如驚的那個,二品親爹。其名頭大得很,不僅頗得百姓愛戴,在朝政之中也是遊刃有餘。與諸多大臣相處的都非常愉快,多年間彈劾他的奏折幾乎屈指可數,就連官家對他都沒什麽芥蒂之心,完全當成大忠臣在養著。如此一個在所有人心中完美的好官,又為何會招惹到這般強大的賊人?而且昨日禦史大夫府上招賊……昨日芳鹿苑莫名的賞花宴會……昨日秦阿四瞧見了滿身是血的狐妖……這昨日發生的種種,之間會有絲絲縷縷的聯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