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吻他。沈鳶抿了抿嘴唇。行進間,衛瓚用隻有兩個人的聲音,輕輕喊了一聲:“折春。”沈鳶便心尖一跳,故意平靜道:“怎麽了。”衛瓚說:“情勢不對。”沈鳶聞聽他語氣裏的正經,便也正色道:“怎麽不對?”他頓了頓,說:“這上山路有些兵馬痕跡,隻是下過雨,不大明顯。”沈鳶顯然已是有些疲累的沒注意,聽他這般一說,定睛瞧過去,果真沉默了片刻,輕聲道:“確實,隻是分不清是上山還是下山。”“如此看來,晉桉的信沒傳上去,也未必是意外。”八成就是送信人中途被阻斷了,對方已知曉他們會今日到來了。衛瓚心底那隱隱的擔憂到底還是發生了。此事多半是安王的手筆,隻是他想不通,他聽令辦事,並沒有露出察覺了幕後主使的馬腳,何必要來截他一命呢。“你暫且不要多想,此事未必因你而起,也或許隻是尋常山匪。”沈鳶垂眸說:“不如去求援?我記得你有金雀令。”那令牌還是這次辦差事,嘉佑帝予他的。金雀令代表帝王的辛人,哪怕在金雀衛中都鮮有人有,可向城府借兵,最多可以借來千數。他笑了一聲:“這個距離,來不及去望鄉城的。”沈鳶沉默了一會兒,說:“若退呢。”他說:“我先頭同晉桉打聽了,下頭有村落,現在不知他們是何打算,若傷及下頭百姓,此事反而更難辦了。”沈鳶垂眸思忖道:“的確,馬上就要入夜了,敵在暗,我們在明,此時宿於野外或山下民宅,隻怕更不安全。”又說:“我賭莊子裏應當還是一切如常,他們若不想打草驚蛇,便是要在夜間動手。”“至於怎麽動手……便要看他們有多少人,要活的還是要死的了。”說話間,沈鳶的氣息撲在他的耳畔,不知怎的,衛瓚耳根有些發酥。他其實不曾背人爬山,動作間還有幾分不適應,下意識把人又往自己背上托了托,那手便是往上頭挪了挪。背上的沈鳶便驟然紅了麵孔,怒喊了一聲:“衛瓚!”衛瓚輕輕笑了一聲,道:“沈哥哥,此事又得你幫一幫我了。”沈鳶沒好氣道:“這次又有什麽好處?”衛瓚不要臉地說:“我這不背你上山了麽。”說完,就感覺沈鳶在他背後瞪他的後腦勺,那目光有如實質,幾乎要被燒出兩個洞來。衛瓚下意識又把沈鳶往上頭托了托。手腕一動、一顛,這下掌心柔軟飽滿的一團。叫兩個人的臉一起紅了紅。“……你管這叫好處?”沈鳶已經在他肩膀上磨牙了。他以為這次沈鳶非要咬他不可了。隔了好一陣,沈鳶氣悶說:“你要我幫什麽?”衛瓚說:“先拉鉤?”沈鳶說:“你幼稚不幼稚。”衛瓚笑了一聲。隔了一會兒。他托著沈鳶的手。被鄭重其事地碰了碰小指。++++夜半三更。昭明堂一行人剛剛在這莊子中安置下。沈鳶獨自一人坐在房間內,仿佛是閉目養神。照霜沒有在房間裏,卻是知雪心神不寧地在開合自己的藥箱,一下、兩下。第三下的時候,沈鳶喊了她一聲。知雪的手一顫,險些讓自己的藥箱子夾了手。沈鳶輕聲道:“知雪,一會兒我離了房間,你便留在這裏,一旦有變數,就按著晉桉說的藏起來,等時候過了再出去。”知雪說了一聲好。隔了一會兒,喊了一聲“公子”。聲音中幾分微顫,叫沈鳶愣了,卻是放柔了聲音,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道:“別怕,我和照霜都在。”知雪點了點頭。小姑娘嘴唇都白了,抬眼看了看他,卻是低頭說了一聲:“公子,我什麽都不怕……就是你們千萬好好的。”“別像老爺夫人……扔下我們就……”沈鳶竟是怔了一怔,麵色柔和了許多。垂眸輕聲說:“我知道。”知雪是戰場撿回來的孤兒,機靈又聰慧,平日裏親妹妹一樣跟著他。自從他父母走了,一句話也沒提過,每日裏就花樣百出逗他開心。如今又提起來。才知道當年怕的疼的人都不止他一個。這時,便聽得外頭一陣騷動。他立時起身,出門去瞧。便見果然有人提著兩個捆得跟粽子一樣的黑衣人扔在地上,道:“果然如衛二哥所說,剛剛這兩個人鬼鬼祟祟潛入院中,我還道他們要做什麽,原是意圖要放火。”放火。沈鳶聞聽這話便是一愣,卻忽得聽一聲驚喝道:“糟了!你們快看山上。”“起火了!”聽得這一聲,眾人皆是抬起頭,便覺一陣熱浪撲麵而來,隨之而來的,是熾烈的火光。夏日天幹物燥,一旦起火,便更是摧枯拉朽,熊熊烈烈,一路席卷狂燒而來。本就炎熱的天氣如炙烤一般。這一刻恰好有輕風起,火勢撲麵而來,順著風如漲潮的水一般積蓄,眼看著就要向下淹沒一切。院子裏放火的兩個人並不重要,重要的竟是這已然燒起來的山林火,直衝著他們而來。若是一路燒下來,整個莊子的人都要沒命。便有人慌忙道:“快走,這天氣起火,須得往上風走才行。”“重要東西拿著,餘下皆不要了。”眾人聞言,皆是應聲,各自正要回去的時候。卻忽得聽一陣咳嗽聲。緊接著有人說:“別動。”“誰都別走。”眾人看去,便見沈鳶出來便被熱氣頂了喉嚨,正以衣袖捂口,低低地咳嗽。有人怒道:“再不走,就要燒死在這兒了!你是要找死麽!”沈鳶好容易才咳完,緩過來了,便冷聲道:“你出去,便隻剩得一個死字。”“這不是山火,是有人縱火。”那人道:“所以呢?!”沈鳶聲音驟然冷厲說:“他以火攻你,便是要斷你下風之路,逼得你隻能往兩側逃亡,往上風去。”“他這般設計,兩側風口必有人埋伏。”“月黑風高,深林茂密,他隻放個十餘人,以弩箭等你,以陷阱索命,便足夠取你我性命。”他說著,走上前一步。平日裏慣常溫潤的目光竟有幾分迫人。“我看是你想要找死。”那人被震懾住了。卻又聲音嘶啞說:“……那你說怎麽辦?”忽得有人說:“對了,是衛二哥先察覺不對的,他一定想出辦法來了衛二哥呢?”烈火熊熊而來。山火,明月,立在院落中的沈鳶仰頭而望,衣袂在熱浪中微微鼓蕩。如火中一隻欲燃的紙蝶,脆弱而潔白。“現在隻有一個法子。”沈鳶說。“開後門放火,以火攻火。”他的眸子裏透出了堅定和冷意。“我應承了衛瓚,帶你們等他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