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著躺著,又睜開眼睛。……怎的做那種事,沒個聲音?這跟學裏教的,書裏寫的,都不大一樣。是離得太遠了?還是衛瓚真的沒碰?沈鳶這念頭一起,又趕緊翻了個身,自己跟自己嗆火,道是碰沒碰的,跟他有什麽關係。左不過也就是把那些好聽話再給別人說一遍,做那麽個孔雀開屏的樣,拿著捧他的手段本事,再去捧著別人就是了。閨閣裏養大的姑娘不比他沈折春好哄多了麽?手段拿出十之一二來,隻怕姑娘就讓他給哄得心花怒放了。這下卻是越想越亂了,越想越難熬了。沈鳶在床上翻了好幾個身,到底是沒忍住,趿著鞋下了床。悄悄走到門口,貼著門板聽了好一陣子,什麽也沒聽著。腦子裏卻越發猜著,興許已調著情,親上了嘴了,舌頭都伸進去了。心裏頭一陣子接著一陣子惱火翻湧,幹脆將自己房門踹開了。這門一踹。便聽得“當”一聲。跟衛瓚撞了個臉對臉。月色如水,樹影橫斜。那小侯爺筆直立在他門前不遠處。見他踹門先是一怔,繼而笑了起來。喊了一聲“折春。”沈鳶:……他想把門再關上。第47章 沈鳶迎麵撞上衛瓚的刹那。隨著隱晦的喜悅而來的,是一股莫名的羞惱,仿佛自己像是被耍了似的。這人在門口立了多久了,是不是早就猜到他忍不住,好像那些無措的舉止、笨拙的心思,都被這混賬看得清清楚楚,在腹中暗暗恥笑。他匆忙忙就要關上門,誰知讓衛瓚一隻手就給撐住了。他冷聲說:“你這是做什麽?”衛瓚撐著門笑說:“你怎的見了我,跟見了鬼似的。”“才多久的功夫,我就這麽不招你待見了。”沈鳶冷笑說:“你是不是誤會了,原本你也不招人待見。”衛瓚便忍著笑說:“好好好。”摸出一個淺碧色的小圓盒來,放到他手心兒,說:“我見你讓蚊蟲給叮了一口,給你送藥來的……你真打算讓我站在院子跟你說話麽?”沈鳶不說話了。心道剛把姑娘接進門,又來獻殷勤,好一個衛二,風流不死他。沒準兒就是故意來看他笑話來的。可瞧了瞧對麵一片黝黑的院兒,就這麽把人放回去了,又心裏不舒坦。兩相權衡,才不情不願說:“進來罷。”房間裏燈已吹熄了,黑黝黝一片,沈鳶不耐煩,隻點了一根燭,拈起一塊藥膏,憑著記憶胡亂在頸側塗了塗。衛瓚說:“沒塗到。”他“哦”了一聲。衛瓚輕輕伸出手來,幫他勻了一下。燭火下,衛瓚挨得很近。沈鳶便能瞧見,這人有著濃密的睫毛,繼承自侯夫人的一雙漂亮眼睛,黑白分明,眼尾上挑,不瞧人時顯得冷漠傲慢,可專注瞧人時,便幾分多情含笑。叫人心煩意亂。“啪”一聲。沈鳶便將衛瓚的手拍開了。心裏嘀咕,他到底是放這人進屋來做什麽的,叫衛瓚看他笑話的麽?那股子悶火,還是在心尖兒嗶嗶啵啵地燒。衛瓚笑了一聲,輕輕攥了他衣袖,說:“沈折春,你跟我回去吧。”“先頭我不該騙你,醉了酒也是我孟浪了。”“你若要跟我鬧脾氣,便跟我家裏鬧去,你在這兒我不放心。”沈鳶卻是抿了抿嘴唇,說:“與那些沒關係,你若要回,便自己先回去吧。”衛瓚說:“你要的銀子,我留人在這兒看著,少一個子兒你拿我是問。”知雪那個沒良心的丫頭片子。連這事兒都跟衛瓚說了。沈鳶越發憋著一股子氣,嘀咕說:“用不著,我自要了錢,愛在這兒住著,就在這兒住著。”小侯爺便挑起眉來,審視似的瞧他:“沈折春,我不信你瞧不出來,這一窩子人,狼看肉似的看你。”沈鳶卻偏偏要仰著下巴,跟衛瓚嗆著說:“不過一群跳梁小醜,小侯爺未免把我瞧得也太無害了。”“知雪隻告訴你他們輕侮我。怎麽沒告訴你,我也曾報複回去呢。”“你今兒沒見著放蛇咬我的那個吧?”“他如今已癱了,讓他自己的蛇給咬的。”那人養了二三十條毒蛇,偏偏有長輩撐腰縱著,每每見他,都陰惻惻笑。心知他被蛇咬了之後怕蛇,卻故意拿蛇聲來嚇唬他。日子久了,他聽見“嘶嘶”聲都要從夢中醒來。他被嚇得狠了,心也就毒了,設計將那人關在房間裏,將蛇都放了出來那日他將門反鎖著,聽著裏頭人當當拍著門。渾身上下都有些涼了。沈鳶故意冷著臉看衛瓚,意味深長說:“衛瓚,毒蛇是不認主人的。”“憑你怎麽養,到反咬一口的時候,都要反咬你一口。”“該恨你,總是要恨你。”衛瓚卻是笑一聲:“沈鳶,就你這樣,還蛇呢。”“你就是撐死了,也就是隻會咬人的兔子。”沈鳶一口氣噎在喉嚨裏,惡狠狠剜了他一眼。衛瓚才緩了口吻,說:“是,眼下你好好的,他們誰也不能把你怎麽著。但就你這吹口氣就倒的德行,沈鳶,但凡你哪天病倒了,他們都能把你給剝皮活吞了。”其實沈鳶自己心裏也清楚,沈家不是久居之地。隻是話趕話頂著了,想到那進了衛瓚屋的姑娘,又想到自己這上躥下跳、沒出息的模樣,隻冷冷說:“那也用不著你管。”“我病了自己找知雪治,倒了自己爬,就是死了,也有照霜替我報仇,用不著小侯爺替我操心。”“這屋我讓與小侯爺了,我自找地方睡去。”說著便站起身來,甩袖就要走。卻讓衛瓚抓住了手腕。衛瓚也是讓他激出幾分真火了,隻淡淡挑著眉,語調中幾分危險迫人:“沈鳶,我到底哪兒衝撞你了?還是哪兒教你不舒服了?讓你非要跟我較這個勁?”“你今兒不說明白了,就別想出這個屋。”沈鳶本就讓悶火燒得心煩,不願開口。誰知他越是掙,衛瓚越是不放手。沈鳶力氣哪裏掙得過他,跟他糾纏得惱了,終是忍不住脫口而出:“我不甘心行了嗎?”“不甘心像別人一樣圍著你轉,這也有錯了是麽?”衛瓚怔了一下,道:“誰圍著我轉了?”沈鳶話一說,就跟停不下來似的,說得陰陽怪氣,咄咄逼人:“你應當問問,誰不圍著你轉了。”“是了,你衛瓚生來就是運氣好,要什麽有什麽,誰見了你都喜歡。”“京中閨秀小姐都想嫁你,沈老爺上杆子想給你送妾室,姑娘都送到你屋裏了,你還問誰圍著你轉?”“連我如今,不也圍著你衛瓚轉麽?在門口瞧我笑話,瞧的還高興麽?送一盒子藥來,就攪和得我不得安寧,可滿意了?”“衛瓚,我倒想問一句,憑什麽?”“憑什麽連我也要……”沈鳶這一連串的話到了嘴邊,才警覺不對。便恨恨咬住唇,不說了。卻是晚了。衛瓚這邊兒一句一句聽著,唇角弧度卻漸漸地大了。循循善誘,順著問:“連你也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