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就吃了好多天苦頭的辛人士兵,在財與命之間,到底是選擇了軟弱,竟紛紛避讓向後。士氣已潰。路鍾頭上已冒出了密密的汗水,眼神近乎惡毒,卻死死盯著城牆上,說:“取我的弓來。”這是一把極重的弓,尋常弓斷沒有這樣遠的射程,能射到城樓之上。他這些年年紀越來越大,已數年不曾拉開,如今將弦再一次一寸一寸拉滿,肌肉一寸一寸繃緊。殘陽如血。那箭尖直指城牆上的少年。恍惚間見著了舊人的影子。他能射殺他,便能射殺他的孩子,無論援軍是真是假,隻有沈鳶死了,這城才有奪取的可能性。可就在他將弓挽滿的刹那,卻忽得有一把劍橫飛而來。斬斷了他的弓弦。弓裂弦斷,他的手鮮血直流。那劍刃雪一樣的鋒利,劍柄上“寶意”二字,卻是那樣的刺眼。那是傳承自蕭寶意的劍。他扭過頭去,卻是有一股伏兵自側麵橫殺而來,為首一勁裝少女,手中長劍脫手,卻是死死地、懷著冷恨注視著他。少女冷麵寒霜,接過身側人的劍,指著向前,大喝了一聲:“殺。”伏兵便衝殺而來。一片混亂中,折旗斬將,辛人潰散。路鍾的人頭滾落。最後一眼瞧見的。是照霜拾起那把劍,眼底大仇得報的快意與懷念。……夕陽徹底落下了山丘,一切歸於夜色和寂靜。衛瓚帶兵疾馳至近前時,辛人已潰散得差不許多了,那身後所謂的援軍,也不過是故意向後頭城池借來的數千城府兵,隻做一做聲勢罷了。先頭辛人強勢時,這些人來了也是無用,如今辛人已被多次以少勝多,殺得怕了,如驚弓之鳥,便當真以為是大批人馬襲來。衛瓚馳馬前來,見路鍾已死,又見照霜靜靜擦拭劍上的血漬,便笑道:“照霜姑娘當記首功。”照霜麵無表情看他一眼,道:“將軍謬讚了。”身側將領見二人氣氛緊繃,便笑道:“此番大勝,不妨回城去吧。”衛瓚卻忽得慢悠悠說:“你們先回去吧。”眾人皆是一怔。衛瓚卻眼底閃過一道利光:“這附近有一個鳳鳴關。”鳳鳴關曾是祁的關隘,是一路被路鍾打下來的。路鍾這攻城的兵,一時調轉不及,多半是從鳳鳴關帶出來的守軍。如今這些士兵紛紛逃散,逃兵當斬,必不敢回去。這會兒隻怕鳳鳴關空虛,並無精兵良將。縱有殘兵,人心惶惶,那便更好拿下。沈鳶是極好的守城之將。衛瓚卻是一把最鋒利不過的槍,最擅長看到的,便是敵人脆弱的那一刻。照霜顯然也意識到了什麽,壓低了聲音問:“你要去?”衛瓚說:“往後可再難找到這樣好的時機了。”待祁大軍一壓境,辛人也必定會再調集精兵,兩相對峙。那時鳳鳴關憑借天險地利,就會成為真正的銅牆鐵壁,再想拿回鳳鳴關,不說是絕無可能,也不知要填進多少將士的性命去。他目光一淩,便勒馬往鳳鳴關的方向掉頭。他身後的精兵也紛紛隨他。他對照霜道:“你回去告訴你家公子。”“我今日大勝,立刻便返了城。”“叫他……在城中大肆慶功,飲酒作樂,張燈結彩十日,慶此番守城大勝。”“能多熱鬧,便多熱鬧,好向京城昭示此番功勞。”照霜顯然是沈鳶教出來的人,立馬拱手道:“是。”衛瓚卻是幾分笑意。當著照霜的麵兒,回望了城樓上一眼,有意壓低了聲音說:“你順道問問他。”“若我此次勝了。”“他要賞我些什麽。”--------------------作者有話要說:照霜(麵無表情):讓我先賞他兩個大比兜。知雪(抱著腰往回拉):冷靜!冷靜!公子喜歡他啊啊啊!戰爭內容應該差不多結束啦!之後就是甜甜甜啦!第95章 衛瓚這一去,沈鳶立馬便明白了他的意圖。果真命人在城中大肆慶賀,張燈結彩,百姓將士皆宴飲歡慶,日日歡聲笑語不斷。而衛瓚卻是帶著人隱蔽往鳳鳴關去,打了個一個措手不及的時間差。沈鳶本以為,等個幾日也就罷了,哪知這一等下去,竟等了七八天沒有消息,沈鳶到底是有幾分憂心,卻仍是按兵不動,隻是暗中命探子去探,又加強戒備。倒是白振鐸總勸他放寬心,時常喊著他去家中吃飯。日子久了,連稱呼都漸漸從“白將軍”變成了“白大哥”,更多了幾分親近安心。待到了臨近七夕,便見有人快馬來飛報消息。還未入門來,便在門口語無倫次高聲喊:“衛將軍大捷!衛將軍大捷!”沈鳶那會兒正低著頭喝藥診脈,聽得外頭這一聲,立馬站起身來了,見知雪照霜都瞧著,又訕訕坐下了。半晌咳嗽一聲:“叫人進來。”知雪鼓著腮幫子“噗”了一聲。照霜看著他歎氣。沈鳶也不知怎的,就從照霜的歎氣聲裏,聽出了一份恨鐵不成鋼的無奈來,半晌有點心虛問照霜:“有果脯麽?”照霜見他這樣子,也有些無奈,將匣中果脯端與他挑,卻是歎說:“我可沒想著有這一日。”沈鳶自己又何曾想著了。隻將果脯塞進口中,慢騰騰地嚼。外頭探子很快就進來了,一臉的喜氣洋洋報說:“小公子,衛將軍這會兒拿下了二城一關,正駐留迅陽城呢。”沈鳶這廂微微一怔。他不意外衛瓚能拿下鳳鳴關,卻不想這二城一關從何而來。隻聽那探子道:“衛將軍連夜奔襲,一晚上便拿下了鳳鳴關,正碰著鳳鳴關附近兩城百姓嘩變了。”鳳鳴關一帶原本皆是祁人領土,被辛人占領,百姓皆是祁民,昔日兩國交戰,便飽經劫掠苦楚,辛人入城以後更是低人一等、備受欺淩。這會兒聽得路鍾大敗,便躁動嘩變,殺了城官,逃出城來,欲歸舊國。這些百姓到了鳳鳴關一帶,碰著了衛瓚,便是裏應外合,連下兩城,這會兒正駐守在迅陽城。沈鳶聽這探子報完,竟說不出是喜是惱。每當他覺著衛瓚不過爾爾的時候。這人又像是神兵天將,總能超出他預料之外。援軍未到,先守住了康寧城,又順勢拿下兩城一關,衛小侯爺這功勞立得可大了。簡直生來就是克他來的。沈鳶連口中果脯都吃出酸勁兒來了,嚼出滿口的妒羨來,就著茶水“咕咚”往下一咽,卻跟喝了醋似的。半晌才開口說:“叫白大哥帶兵去接應,幫著鎮一鎮,京中援軍也已經出發了,回頭直接往迅陽城方向去就是了。”待援軍一駐紮下去,迅陽城才算是徹底拿回來了。沈鳶又說:“去大營中稟告吧,柳軍師他們也等著這信兒呢。”那探子滿麵喜色應了聲“是”,匆匆去了。沈鳶又灌了好幾口茶,才把那股酸勁兒給壓了下去。又聽知雪眨巴著眼睛,問他說:“咱們不去迅陽城啊?”沈鳶隻輕描淡寫:“去什麽去,這人本來就骨頭輕,動那麽大陣仗,還不得意死他。”“他倒是運氣好,隻是貿然行動,還得我往京中寫一封折子稟告陳情。”康寧城的戰事、衛瓚這些事情,他作為隨官,總得向京中悉數稟告。還得替這王八蛋歌功頌德。知雪還是看著他,似乎要確認他是不是嘴硬似的,問:“真不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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