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就將棍子高高舉起。卻聽見外頭急匆匆闖進人來。左右一連串的“沈公子”,沈鳶隻遠遠喊了一聲:“姨父,這是做什麽。”靖安侯這會兒哪還敢看沈鳶,隻舉著棍子,怒說:“你休要攔我,他做下這樣的事,我隻打死這個孽障,向你和你爹娘賠罪。”沈鳶這會兒見衛瓚真挨了打,幾分急色,不假思索說:“姨父,婚書之事我本是知道的,衛瓚並非是搶我來的。”靖安侯聞言,卻越發心酸,說:“好孩子,你受了委屈,不必袒護他。”“我說他怎麽素日就跟你過不去,原就是存了這巧取豪奪以勢迫人的心思,這番必是拿什麽唬了你。”又低頭罵衛瓚:“孽障你怎的威脅你沈哥哥的!”衛瓚:……沈鳶:……沈鳶這會兒也意識到是自己平日裏裝模作樣得太好,這一時情急說了實話,倒沒人信了。跟衛瓚交流了半晌的眼神。見靖安侯還要打。沈鳶心知這會兒裝可憐隻能火上澆油,就是再說什麽兩情相悅,靖安侯也必不能信。忙正了正色,幾分溫和勸道:“姨父若要教訓兒子,折春本沒資格插手。”“隻是今日若真打死了小侯爺,豈不是要叫沈折春最後一個容身處也沒了。”靖安侯怔了怔。沈鳶見將人攔著了,才慢慢說:“侯爺不信折春旁的話,也就罷了。可折春本就說過,願意為侯府半子,在侯爺夫人麵前盡孝。”“莫說今日姨父打死了小侯爺,就是哪處打壞了,也皆是由沈折春而起。我往後怎麽麵侯爺侯夫人,還怎麽在侯府住下去?豈不是連這點緣分都斷了麽。”“姨父,折春也沒有旁的親人,隻有侯府這麽一個地方可留了。”幾句話堵得靖安侯上不去下不來,看著沈鳶,險些落下一滴老淚來。最後“唉”了一聲。隻亂棍打了衛瓚幾下,連聲罵了幾句“逆子、孽障”,卻將棍子扔在一邊,“鐺啷啷”作響,卻是抹著眼睛出門去了。秋日裏的風颯颯的,沈鳶依稀能聽著,侯爺嘴裏含糊嗚嗚了兩聲“夫人,讓夫人回來”。又含糊了兩聲:“逆子、逆子。”沈鳶遠遠望著,說不出是好笑更多一些,還是心底的柔軟更多一些。卻聽得衛瓚在邊兒上有氣無力,含著笑意喊他:“沈哥哥。”沈鳶低頭瞧他一眼,心知這王八蛋算準了他心軟。隻倚門撇過頭去,嘀咕:“這會兒倒記著喊沈哥哥了。”第103章 傍晚時,林大夫過來看過屁股上過藥。昨兒還風光八麵的新郎官,眼下就麵朝床屁股朝天地撅著,連腫脹帶層層紗布、包得跟個小山丘似的。還沒來得及品味新婚的羞澀和濃情蜜意,倒是好好嚐到了沈折春的薄情冷性、幸災樂禍。給他上藥的時候,沈鳶的嘴角都要翹到天上去了,隻知道笑話他:“這回可真是打爛了,這兩天都撅著吧。”中狀元那天,都不知道沈鳶有沒有這般歡喜。衛瓚悶哼一聲說:“我爹怎的回來這麽早,我還以為多少會等我娘回來的。”沈鳶輕輕瞟他一眼,說:“你還好意思說。”沈鳶讓衛瓚折騰得腰酸腿軟,一早爬不起床來,不料想迷迷糊糊在床上聽說靖安侯回來了,帶著棍棒就往衛瓚那兒直衝而去,眼見著就是要將衛瓚一氣暴打的架勢,哪裏還睡得著。匆匆忙忙爬起來要走,奈何衛瓚在他身上留的印子太多,不一一遮上,別說他沒臉見靖安侯。就是靖安侯見了,隻會火上澆油。是以翻箱倒櫃借了知雪的脂粉,又尋了平日看著妥帖的衣裳,省得滿眼的大紅將靖安侯刺激得發了狂,當場將衛瓚揍沒氣兒了。衛瓚前夜裏要不折騰他,今天還能再少挨許多板子。是以這會兒看衛瓚屁股腫得老高,也不心疼,隻覺著解氣。衛瓚倒還不老實,聽了便笑問他:“讓我看看,都遮了哪兒了?”沈鳶坐在床邊不理他。衛瓚便心思忍不住亂動,渾鬧著、勾了沈鳶的衣領往裏頭看。隻見那層層疊疊的錦繡衣裳下頭,果然是曖昧不清的紅痕遍布,肩頸一帶尤其讓他作弄得一片狼藉,連兩顆紅豆都腫了一圈兒。沈鳶的身子受不住太多,他便格外愛同沈鳶做這些無關緊要的親熱,倒留下許多痕跡來。這樣的靡麗浪蕩,這樣的故作正經,如今都是他的。衛瓚眼眸烏暗,正想說兩句渾話,卻忽的一陣劇痛,活魚似的彈了一下。原是沈鳶幾分惱意,戳他傷痕累累的患處。本就腫得老高,讓沈鳶這一戳,便越發火辣辣的疼。沈鳶見他吃痛,忍不住又戳了一下。衛瓚又彈了一下。最後沈鳶眼睛明顯亮了,不自覺揚起手來。衛瓚眉心一跳:“沈折春!”沒用,到底是重重在他傷處揍了一巴掌。“啪”一聲脆響,雪上加霜。揍得衛瓚悶哼一聲,離水活魚似的彈跳起來,卻是齜牙咧嘴說:“沈折春,你好歹毒的心腸。”沈鳶這才出了氣似的,將自己襟口攏好,隻低低笑了一聲:“色膽迷天。”衛瓚說:“咱倆誰色膽迷天,你動手動腳地亂揍人屁股。”沈鳶輕哼說:“你都好意思把我綁回來,我對自己的人有什麽不好意思的。”衛瓚說:“你再說一次,我是什麽人?”沈鳶自知說漏了嘴,緘口不言。衛瓚低低地笑:“你怎的不說了?”“我是什麽人?”沈鳶隻麵紅耳赤挽起袖子來,惡向膽邊生,意圖趁人之危。心道左右這小混蛋身強力壯,已讓侯爺揍了,再腫上兩天也沒什麽不能的,隻喊:“知雪,拿繩子來。”他非要將人捆著揍了才好。衛瓚隻笑著將人手腕抓著了。兩下僵持,昨晚那點兒新婚的熱度又上了來,隻覺沈鳶那凶惡的神色都帶了幾分可愛,勾得人心裏頭發酥。衛瓚盯著沈鳶的唇瞧了好一陣子。忽得聽見外頭知雪小聲敲門:“公子。”沈鳶說:“怎的了?繩子拿來了?”知雪急說:“不是,是侯夫人回來了,直接往枕戈院來了,這會兒快到門口了。”沈鳶怔了一怔。衛瓚正欲說什麽。卻忽見這小病秧子立馬變了另一副麵孔,渾不似在他麵前凶惡。眼圈紅紅的,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沒多久連鼻尖都有些紅了。隻等侯夫人一進門兒來,這小病秧子便開口沙啞喊了一聲:“姨母。”眼看著眼淚珠兒就要掉下來了,又讓他睫毛顫了顫,給收了回去。惹得侯夫人一進門兒就抱著沈鳶,柔聲喊:“我的兒。”很難相信這是剛才要趁人之危,拿繩子捆了揍他的沈鳶。衛瓚在床上目瞪口呆,忍笑忍得艱難。這小病秧子,翻臉比翻書快,還有三四副麵孔呢。在父親麵前是懂事溫潤的後輩。在他麵前是夜叉鬼。在他母親麵前,倒成了委屈巴巴的小可憐了。偏他們還都受用這一套。不覺著沈鳶變化無常,反倒越親近,越覺著好笑可愛。衛瓚一笑,屁股便跟著疼。隻心裏想。沈鳶可不是將他們一家人都吃死了麽。……沈鳶扶著侯夫人到外堂時,眼圈兒已紅得跟小兔子似的,挽著侯夫人可憐巴巴看了半晌。嘴上卻說:“許久沒見著姨母了,折春想姨母了。”侯夫人一聽這話,再見風光無限的狀元郎做這模樣,心早就化成了水,隻說:“你姨父都跟我說了,此事實在是瓚兒不像話。”沈鳶溫聲說:“姨母,沈鳶並不怨怪。”侯夫人道:“你不怨怪,我卻怨怪。”“我連姑娘本都給你相看好了,隻等著你自己去瞧一瞧,才好定下來,哪知我隻一出門的功夫……”侯夫人是真動了幾分怒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