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無應不解:“那自然是尊上您啊!”折風渡笑著搖了搖頭:“錯了,你剛才沒聽到嗎?現在對外自稱“宗主”的人是棠秋茗。正道要圍剿的是蒼玄宗,操心該如何應對他們自然也是宗主的事,與我又有什麽關係?”正道圍剿蒼玄宗是必然會發生的劇情,折風渡卻並沒有把握自己能立即恢複修為回到鼎盛時期,那麽這個時候,正邪兩道互相牽製並打壓對方的勢力對他來說有百利而無一害。而他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接近夜凡塵尋得恢複修為之法。反正夜凡塵愛他愛得死去活來,又怎麽舍得傷他分毫?至於吸引正道火力的那個冤種宗主誰愛當誰當去吧。……坐落於浩渺雲端的山峰上聳立著一座巍峨大殿,上刻“青雲峰”三個大字。大殿正中央站著一身穿白衣道袍的青年,青年的一襲銀發由道冠挽起,陰陽雙魚發簪兩側垂落著銀白綬帶,他鼻梁高挺,目若朗星,皮膚極白,襯得薄唇殷紅。站在青年麵前身著灰袍、白須白發的老者道號“清筠”,是三清門的掌教,他看著青年眼底堅毅的神情,歎了口氣,道:“此次圍剿蒼玄宗,你作為我三清門下的首席弟子又是化神期巔峰的修道者,勢必要作禦仙盟的表率,為師對你一向放心……然而我知你心性堅韌,有了目標就絕不會輕易放棄,可至剛易折,適當變通也不是壞事,此番臨行前觀星門的卦象又有異動,恐徒生變故,萬事還是要小心為上。”清筠說話的間隙,青年始終麵無表情地站著,認真地聆聽著他的每一句話。夜凡塵身姿挺拔,背負長劍,微挑的眼眸中如凝霜雪。清筠的話讓他憶起當年正邪大戰,汪洋血海中,那人一襲紅衣橫空出世,整個修真界幾乎無人能與之匹敵,是絕對意義上的強者,但是他的眼神中卻毫無悲憫之心。折風渡以一己之力重創整個修真界。他的師父也在那一戰身受重傷,至今修為仍未完全恢複。夜凡塵那時年紀尚小,才剛築基,正邪大戰距今已過百年,但他仍舊清晰地記得那令人窒息的漫天血霧,同門的哀慟聲……他從不是怨天尤人的性子,與其期望上蒼有憐憫之心、眷顧弱小,不如自己成為強者。想到這,夜凡塵目中閃過寒光,這次討伐蒼玄宗,他勢在必得。清筠看著他這個徒弟如寒霜般的神情,便知自己方才的那番話講了等於沒講,心中又止不住地歎氣,他這個徒弟哪都好,唯一的缺點就是總是板著一張臉,嚴肅起來的模樣有時讓人分不清誰是師父誰是徒弟。明明生了張俊臉,可惜卻是個麵癱,真是暴殄天物啊。見方才的教導不通,清筠索性換了套說辭,“你可知為何當年為師見到你的第一麵就決意將你帶回三清門傳授我畢生絕學嗎?”夜凡塵略一思量,認真道:“師父認為弟子有修煉九陽劍訣的天賦,生了憐才之心,希望我延續三清門的劍道,故而……”清筠長老卻是撚著胡子搖了搖頭:“不……”在夜凡塵微怔的神情中,他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當初來應試的人大都長得太磕磣,為師看你長得好,頗有我當年風範,以後帶出來定是同門裏最耀眼的那個,長我三清門臉麵。”夜凡塵:“……”他向來冷若冰霜、麵無表情的臉上出現了一絲裂縫。清筠長老又道:“一切皆有命數,不要勉強自己,切莫受傷,尤其是這張臉,是我們三清門的門麵……一定要好好愛惜……”見還對方在滔滔不絕地持續輸出,夜凡塵一時哽咽,忍不住出聲打斷:“師父……您別說了,您的囑咐……弟子謹記於心。”清筠長老這才滿意地捋了一把自己的胡子,笑道:“去吧。”第4章 三清門坐落於靈氣充沛的連雲山上,連雲山有三座劍峰,劍峰的道觀內住著三位長老,他們的親傳弟子人才輩出,個個青年才俊。而這裏還流傳著一個關於劍修的傳說,短短數字便道出人間至理。這個傳說就是:“劍修者,寡之。”大師兄夜凡塵,清筠長老唯一嫡傳弟子,儀表不凡、姿容俊秀,迷倒萬千少男少女,然而氣質過於冷酷,令人不敢接近,據說他心比鐵石堅,三清門的人曾構想過若是有人敢向他表白,那……大師兄怕不是會冷笑一聲:“想和我戀愛?先問問我手中的這把長劍答不答應。”二師兄尹寒柏,身姿偉岸、英俊帥氣,光是看上去就給人十足的安全感,可惜卻是個不懂情/愛的呆子。問世間情為何物?不如大吃一二三四……五六七八頓。三師兄冼瀾安,一身儒氣、學富五車,是個談心深交的好對象,可每當有人與他花前月下之際,他就會微笑著說起:“你可知道劍的四種用法?”“出門帶之,用以防身;禦劍踏之,堪比舟車;閑來舞之,可以養性;寢時枕之,伴你入眠。” 言語間,滿目繾/綣情意。這誰聽了不大呼一聲,“打擾了!”……今日連雲山上的蒼靄大殿顯得格外熱鬧,來自其餘四門六派的少年紛紛禦劍而來,少年人身姿挺拔,白衣紅穗,廣袖迎風飄揚,自成一派別樣景色。與長階下方熱絡的廣場截然不同的是上方雲壇的肅穆寂靜,狂草書成的“三清門”牌匾下透著一股渾然天成的威儀,雲壇正中央是以玄鐵石所製成的陰陽雙魚八卦陣,八卦陣後方一把長劍斜插/入地,劍鋒觸及之處裂開一條縱橫雲壇的巨壑,光是憑借此情此景,便得以一窺當年寶劍插入此處的雷霆萬鈞之勢。長劍的正後方擺著一個香爐,爐中香火正旺,嫋嫋雲霧升入天際,透過雲霧依稀可以窺見廣場上人頭攢動的盛景。來自不同門派的青年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塊,其中一說書少年身邊圍了許多人。“話說那月黑風高之夜,雲宸道君聞見異動,立即禦劍來到屋後的小樹林,透過斑駁樹影,他看見月光竟然下映照出一身姿婀娜、肌膚似雪的女子,女子身後還跟著一條雪白的大尾巴!”那少年一手抓著半個饅頭,腮幫子一鼓一鼓的,說書時表情靈動,仿佛自己切身經曆過他所描述的場景一般。他口中的雲宸道君便是創立三清門、近五百年唯一得道飛升之人、雲台巨壑中那把長劍的主人太清老祖。旁的人一聽他講起了老祖與狐媚子不得不說的二三事,紛紛湊過來,把那說書少年給圍的水泄不通。少年接著說:“那女子隻披了一層薄紗,披了和沒披似的,香肩半露,道君被這景象擾得方寸大亂,連忙閉起雙目,問道:‘你是何人?’”“那狐妖答:‘奴家是平日裏跟在道君身邊的‘臥雪’呀,道君對奴家日日愛.撫,尤其喜愛奴家的這條大尾巴,這是不記得奴家了嗎?’,說到著,她伸出芊芊玉指貼上道君胸膛,雲宸道君心下一驚,誰能想到這身形婀娜的女子竟是平日裏一直跟隨在自己身邊的那隻小雪狐變的。”說到興頭上,少年還有模有樣地學著狐狸“嗷嗷”叫了兩聲。然而這說書少年到底是成年男子,嗓音渾厚低啞,叫聲洪亮,那兩聲毫無狐妖的媚態,反而像是公雞在打鳴,當即有圍觀的人調侃他:“狐妖是這麽叫的嗎?嗓門這麽粗?”少年又往嘴裏塞了口饅頭,朝他一揮手,“別打岔,你怎麽不問狐狸還會說人話呢?”旁邊有人等不及了,催道:“然後呢?道君發現這狐妖是自己養的小雪狐之後是什麽反應?”聚集在廣場上的青年大都處於引氣、築基的階段,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平日裏清心靜心經聽多了,他們滿心期待著這個香豔故事的後續。說書少年眼尾一挑,接著說道:“道君捉住狐妖的纖纖玉手,說:‘既已修成人形,便來與我一同修習功法……”說到這,他賣關子似地停頓了一下。七八個人一起衝他吼:“什麽功法?快說啊!”夜黑風高,孤男寡女的還能修什麽功法?那必然是天地陰陽交征大樂賦這種見不得人的雙修功法。青袍少年揚起嘴角,一字一句道:“隻見道君與那身著薄紗的香豔狐妖對坐,從懷中拿出一本《太上老君清靜心經》,開始閉目念經,於是一人一狐念了整整一夜的清心經。”圍觀眾人麵色鐵青:“……”場上頓時噓聲一片。看著逐漸散開的人群,說書少年撓了撓腦袋,“,怎麽都走了?這是三清門啊,我怎麽敢大肆宣揚少兒.不宜”但眾人顯然對這個“爛尾”的理由不買賬,這時,人群裏傳來一道輕快的聲音,“景嵐,給我們講講道君斬燭龍的故事唄。”景嵐便是這個說書少年的名字,他是三清門的入門弟子,才剛築基,還未辟穀,比起一般人們認知裏成熟穩重、長生不老的修道者,多了幾分人間煙火的氣息。那人的話一出,剩下的人頓時鳥作獸散,雲宸道君斬殺燭九陰的光輝事跡他們都聽得耳朵起繭了,好不容易聽到一段老祖和狐媚子的軼聞,結尾還讓人如此掃興,沒勁。景嵐略顯頹喪之際卻見剛才說話的那少女正提著一根玉簫向他走來。他這才記起,對方是南山派有過一麵之緣的音修小師妹菱悅,菱悅人長得靈秀,今日穿了一襲淡紫色長裙,很是靚麗,景嵐當即來了興致,將當年老祖是如何拿著一把無尚寶劍斬妖除魔,最終把混沌日夜、為害鄉裏的上古凶獸燭九陰除掉的故事描述得天花亂墜。老祖更是被他形容得驍勇無敵,恐怕他本人聽到了都要豎起大拇指對景嵐說一聲:“好啊!”菱悅對景嵐口中的英雄充滿了向往之情,她望向雲台的巨壑:“你說雲宸道君當年斬殺燭龍的無尚寶劍,是不是就是插在雲台上的那把呀?”景嵐嘴角一勾,伸手指向寶劍:“沒錯,你看劍刃中間那條赤目的紅紋,據說這就是上古凶獸燭九陰留下的血和精魂,有神獸血脈加持的寶劍可謂是整個修真界最強的仙器,雲宸道君當年就是用此劍硬抗了九道天雷劫。”菱悅眨了眨眼:“既然是這麽厲害的仙器,為何不將它取出呢?寶劍這般蒙於塵埃豈不是可惜了嗎?”“這劍可碰不得,自老祖飛升之後,三百年來,再無人可撼動此劍絲毫,唯獨啊……” 說到這,景嵐又賣關子似的頓了一下,在菱悅催促的目光下才笑著繼續道:“唯獨當年臨安仙君參加入學試練時,那寶劍的劍身居然顫動了起來,無尚寶劍是陪老祖渡過天雷劫的天下絕品,又是融合了神血,極具靈性的仙器,自然不能與一般的鐵器相提並論,有人說啊……這寶劍或許就是一直沒有找到足以與之相配的主人,所以幾百年來才無人能將其拔.出,寶劍並不是想被蒙於塵埃,它隻是在等,等一個擁有當年雲宸道君那般氣魄與天賦的人出現,而自老祖飛升之後,每當有新弟子參加入學試練,三清門的長老便會將他帶上雲台,讓無尚寶劍來測一測他修道的天賦……”“可這雲宸道君是什麽人啊,豈是一般的修道者能比的,每次那些個被修道世家吹得天花亂墜、靈根決絕的神童過來了,頂多也就是靈力輕微地波動一下,仿佛在說‘就你也配?’,這幾百年來再也沒出過第二個無尚寶劍瞧得上的人。”“直到百餘年前,臨安仙君參加入門試煉,他走上雲台的那一刻,天上狂風作響,烏雲席卷萬裏晴空,下一秒,寶劍明顯地顫動起來,靈力波動之大驚得整座連雲山上的鳥獸四散紛飛,天地都為之變色,雖然此後寶劍又立即歸於寂靜,但這一下卻足以驚動整個三清門乃至修真界。”菱悅聽得眼睛發光:“你說的臨安仙君可就是你們三清門的首席大弟子夜凡塵?”“是,就是我們大師兄。” 提到“大師兄”三字,景嵐壓低了嗓門,神色也變得小心翼翼,仿佛那是什麽需要避諱的名號,嗓門大了就觸犯大不敬一般。瞧見他這幅樣子,菱悅“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臨安仙君到底是何等威儀的人,才讓你們這般懼怕?”她甚至篤定景嵐敢講老祖和狐媚子的故事,但絕對不敢編排夜凡塵與狐媚子的故事。“你不懂……” 景嵐長眉一擰,連連搖頭,“他不是一般的,他是那種非常的……”話說到一半,他忽然戛然而止,神色僵硬地把剩下的饅頭往嘴裏塞,又慌亂地拍了下衣擺,整個人站得如同木樁一般筆直。“怎麽了?” 菱悅疑惑。她並不知道這一切的變故隻因剛才一道密法傳音符在廣場中的三清門弟子裏傳開。傳音符的內容是:“大師兄來了!”廣場上的三清門弟子引起了群眾效應,其餘門派的弟子見他們排成了陣型,站得如此整齊,也不明覺厲地紛紛效仿起來。菱悅剛想再次詢問景嵐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隻見一陣颶風如雄鷹展翅掠過低空,拂亂衣擺紛飛。她抬眸望向浩渺長空。遠處的天界狂風作響,颶風壓彎了三清門後山大片青鬱的竹林,一排排通天竹在巨大的風勢下頻頻傾倒,如洶湧浪潮中湧動的洋流,三道挺拔的身影自天際顯現,飄渺身姿似仙人踏浪而來。菱悅終於看清了那三人的樣貌。左右兩邊的耄耋老者手持浮沉,乘坐仙鶴,儀態沉穩,而跟在他們身後的青年腳踏長劍,身姿挺拔,似劃破長空的一柄劍,耀眼得讓人移不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