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愛蘇閱微,顧承禮更希望蘇閱微能好好活下去,有很長久的明天……


    這是最無奈的選擇。


    也是唯一的選擇。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讓他徹底放下又是另一回事。


    有時,他都覺得自己快被折磨瘋了,不然,也不至於會在臨別前的晚上幫蘇閱微戴上戒指,又在她睡著後,思忖再三,把戒指摘了下來……


    那是他一直想對她做的事。


    那枚戒指,他已經帶在身邊好久好久了。


    幫蘇閱微戴戒指的那一刹那,他的心裏有種近乎虔誠的渴望——在一起,一生一世。


    不過,他沒想到,蘇閱微在機場會找他要那枚戒指……


    她看起來那麽難過……


    想到當時的情景,他不由得一陣心疼。


    拿不起,放不下的愛,才是最折磨人的吧……


    他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喝了很多酒。


    最後,他像失去控製般地撥通了蘇閱微的電話。


    “微微。”他的聲音低得像一聲歎息。


    過了很久很久,聽筒裏才輕輕傳來一聲:“嗯。”


    “我很想你。”他狂熱地,迷亂地說。


    “顧承禮,不要再跟我說這些。”蘇閱微淡淡地說。


    無力感瞬間攫緊了顧承禮,他閉上眼睛,喉嚨沙啞地問:


    “為什麽?”


    “連個戒指都送得那麽不堅定,一定是有原因的。


    無非是不夠愛,或者覺得我不配。


    也是,我這樣一個風雨飄搖中的人,怎麽配擁有一份堅定的感情?


    顧承禮,我這一次真的認命了。”


    她孤獨地行走在人間,像一朵嬌嫩卻挺拔的花朵。


    風霜雨雪,原以為咬咬牙,也就過去了。


    此刻才發現,她終究無法與命運抗衡。


    在風雨飄搖中,她能抓住什麽?


    愛情?


    親情?


    她苦笑了一聲,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麽。


    憑什麽期待顧承禮給這樣的自己一個堅定的承諾?


    從一開始到現在,都是自己在索取。


    他早早的就定義了他們之間的關係。


    隻是,她走著走著迷失了,生出了很多無端的妄念罷了。


    她記得第一次親耳聽他定義他們之間的關係是在海邊。


    那時,她剛剛出道,要到海邊去拍一支mtv。


    顧承禮在海邊訂了一間酒店。


    那天天氣很好。


    天空和大海都一片蔚藍。


    他們站在可以看到整片大海的落地窗前擁吻。


    在蘇閱微意亂情迷的時刻,顧承禮聲音喑啞地說:


    “微微,我真怕以後傷害了你。”


    那樣自信滿滿的男子,眼裏突然就有了一些不確定的脆弱。


    那是蘇閱微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顧承禮。


    蘇閱微咀嚼著他的話,想到一些關於顧家的傳言,心間頓時溢滿苦澀。


    她像個大人一般,故作老成地微笑著答道:“你放心,大家都是成年人,都知道理智地考慮問題,愛情不是我的必選項。


    我沒想過我們會有以後。


    所以,不存在以後會傷害我。”


    她記得自己是看著顧承禮的眼睛說這番話的,所以,顧承禮眼中的疑惑和憐惜都被她悉數收入了眼中。


    他沉沉地歎了口氣,環抱著她的手臂,收得更緊了。


    蘇閱微說的是肺腑之言。


    當時,她被生活推入了深淵。


    顧承禮是她的救命稻草。


    她攀附著他。


    他給她錢,幫媽媽交醫療費。


    給她資源,幫她在娛樂圈鋪路。


    那樣狼狽的時刻,誰會去想以後?


    “以後”這麽奢侈的事,是留給有餘力的人想的……


    走出當下的困境,都已經耗盡她所有心力了……


    那天完事後,她在陽台上吹了好久的海風。


    眼淚突然就毫無防備地決堤了。


    她想起那兩片嘴唇柔軟的觸感,她的心尖仿佛被蝴蝶翅膀拂過的戰栗感,熊熊燃燒的灼熱感,就那樣被一腳踩在了黑暗裏,什麽念想都沒有留下。


    她悲哀地發現,她不是沒想“以後”,她隻是清醒地知道,他們沒有“以後”……


    …………


    顧承禮放下被她掛斷的電話,拿起桌上的杯子又一飲而盡。


    任那股灼熱從喉嚨火辣辣地燃燒到胃部。


    他是那樣想守在她的身邊,看著她吃飯、看著她讀劇本、看著她睡覺……


    他卑微地想,隻要能夠每天看到她,他願意用一切去交換。


    然而,他沒有選擇……


    夜色越來越深。


    醉眼朦朧中,他突然想起有一次去看她的演唱會時的情景。


    演唱會的中場,有一個抽取幸運觀眾點歌的環節。


    蘇閱微站在台上倒數。


    等她數到“1”時,鏡頭切換到一個女孩的臉上。


    女孩當時一臉茫然,確定抽到自己後,她興奮得蒙住臉尖叫起來。


    等鏡頭中的她平靜下來後,蘇閱微微笑著問:“你好,想點什麽歌?”


    那個女孩的聲音裏透著激動:“我想點一首《安和橋》,送給一個已經退出了我的生活的人。可以嗎?”


    明明被抽中時那麽雀躍的小姑娘,說這句話時,眼神突然就變得憂傷起來。


    大屏幕中那個女孩的臉很快就切換成了蘇閱微的臉。


    顧承禮一時有些恍惚,兩個女孩的眼神在那一刻出奇的相似。


    蘇閱微和工作人員溝通了一下,伴奏聲就響了起來。


    “……我知道,那些夏天就像你一樣回不來。


    我已不會再對誰滿懷期待。


    我知道,這個世界每天都有太多遺憾。


    所以,你好,再見。”


    那些回憶,帶著無奈,席卷而來。


    顧承禮的心被失落與感傷擊中。


    他聽過好幾場蘇閱微的演唱會,卻對這一幕印象格外深刻。


    此刻,他突然想,原來,那首歌,蘇閱微是唱給兩年後的自己聽的……


    …………


    蘇閱微眼底的光芒一點一點地熄滅。


    她呆呆地站在花園裏,望著陽光下開得一片燦爛的月季。


    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整個人看起來空洞而麻木。


    如果沒有人打擾她,她似乎可以這樣站到天荒地老。


    “喂,閱微,太陽這麽大,你一直站在這裏幹嘛?”顏亦舒走過來問道。


    六月的陽光,確實已經灼熱起來了。


    蘇閱微的額頭早已蒙上了一層汗,臉頰也透著淡淡的紅暈。


    她回過神來,掩飾地笑了笑:“想曬曬背,曬背有益健康。”


    “小心中暑。”顏亦舒拉著她往客廳的方向走去。


    蘇閱微默默跟著她,一副溫順乖巧的樣子。


    “我們去吃甜品,好不好?”


    看出了蘇閱微情緒低落,顏亦舒提議道。


    蘇閱微深深看了她一眼,感受到了來自她的善意,點了點頭:“好的。”


    顏亦舒見她答應了,開心地朝著客廳裏喊道:“沈瀾,帶我們去吃甜品,好嗎?”


    沈瀾很快就拿著車鑰匙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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