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大人如願以償地睡到了風竹樓的軟塌,還喝到了小仙君親手泡的茶水,那叫一個美滋滋。於是他又開始翹尾巴:“阿霜,你是不是喜歡寧和殿那張床?可惜這焚月心整個孽海也隻有一塊,本尊不介意與你同床共……” “咚”! 白子遊重重地放下茶盞,瞥了他一眼,低聲道:“登徒子。” 魔尊大人頓時焉了。 他解下乾坤囊抖了抖,抖出來兩壇散發著百花靈氣的蜜罐,道:“那你喜歡吃花蜜麽?” 白子遊被靈氣的味道吸引住了。 其實隻要是含靈力的東西,他都很喜歡,畢竟出於某些原因,他的金丹就是個消耗靈力的無底洞。 但是花蜜很甜,不太能入口,或許可以和甘草一塊兒製成零嘴帶在身上。 “喜歡。”白子遊把蜜罐收進須彌戒裏,“孤城裏有甘草賣麽?” “甘、甘草?”溫千曉茫然,“孽海不生草木,應該是沒有的。” 他想了想,補充道:“這裏是沒有,不過本尊可以帶你去人間買。” “人間?”白子遊大感意外。他本以為自己這輩子都要被困在無界孽海,沒想到還有機會重返人間。 “等本尊傷好了,再去西邊的風城處理點事情,過陣子就帶你去。”溫千曉見他高興,也跟著笑了,懶洋洋地望著窗外的綠意,“這點小事,不值得大驚小怪。你不是想要丹爐嗎?孽海沒有草木,這玩意沒大用,所以無名宮的庫房裏多半也是沒有的。明日本尊便讓燕歸竹去找,找百八十個回來,你喜歡哪個便用哪個。” 白子遊:“……” 他忍不住想起了那些堆到宮門外、山一樣多的賀禮。 孽海都這麽鋪張浪費嗎??? “我煉的隻是些普通傷藥,不用太費心思……” “阿霜。”溫千曉打斷道,“孽海雖是苦厄之地,但不缺奇珍異寶,也不缺靈石財富,這些東西能拿來哄你一樂,已經是它們最好的歸宿。你可知孽海最珍貴的是什麽?” 白子遊下意識問道:“是什麽?” 魔尊溫柔地笑起來。 耳邊的紅瑪瑙墜子映著窗外一院子鬱鬱蔥蔥,他伸手輕輕撫過小仙君翠色眸子的眼尾,低低道:“是草木,亦是你。” 作者有話說: 來了!是糖!第12章 白子遊被弄得眯了眯眼睛,耳朵尖微微發紅,仿佛失了魂般忡怔地望著他,像隻落入陷阱卻渾然不知的無辜小獸。 溫千曉沒忍住,一伸手把人撈進懷裏,低聲哄誘道:“做本尊的道侶,好不好?” 小仙君似是尚未回神,一動不動,乖巧地任由他摟在懷裏。 溫千曉嗅著白子遊頭頂的淡淡發香,心道這回總不會再被拒絕了,於是開始喜滋滋地琢磨道侶結契大典的請帖該發給多少人,狐逍遙、燕歸竹、其餘六十三個魔將……嗯,丹霞也得送一份,愛來不來,來就揍一頓,不來也氣一頓。 卻聽白子遊低低道:“這世上哪來無緣無故的好,你幾次三番開口要我做道侶,究竟意欲何為?” “怎麽不能無緣無故了?一見歡喜,非要說什麽緣由——”溫千曉生怕他胡亂瞎想,隨口扯道,“那日本尊月下醉酒,親眼見紅鸞星動,心有所感……” “這種話我聽過不止一次了。”白子遊悶悶道,“你是第三個。” 溫千曉:“?” 溫千曉:“???” “什麽第三個!?”魔尊大人驚駭欲絕,噌地坐起來,摸上他的手腕仔細查探了一番,“沒有道侶契印啊,他們都是騙子罷了,本尊不一樣……慢著,有人說過想與你結為道侶?也送了你很多禮物?還像這樣跟你親昵??誰!??” 最後一個字陡然充滿了殺氣。 白子遊沉默許久,輕聲道:“那倒不是,隻說與我一見如故。” 溫千曉懸著的一顆心放回了肚子裏,輕輕拍了拍他的背,道:“阿霜,你不肯便不肯,何必嚇唬人……” “丹霞曾派了兩個人到青崖山來,想從我手裏騙走一樣東西。”白子遊緩緩抬起頭,嘴角含著令人心碎的淺笑,一雙眸子如凝了血般通紅,卻沒有流出一滴眼淚,“他們也一樣待我極好,許諾給我從不敢妄想的東西。你是不是第三個人?” 溫千曉一愣。 不過很快,他便恢複成了平常的神色,狡辯道:“丹霞何能何德,指使得動本尊?” 可惜小仙君比他想象得要敏感,從那一瞬間的猶豫裏就瞧出了許多意味。 “你想要什麽?”白子遊平靜地望著他,麻木得似乎連痛苦都淡去了,“我給便是,別再騙我了。” 往後時隔多年回想起來,溫千曉偶爾仍會為此時白子遊的模樣感到心驚。 他像是站在深不見底的懸崖邊上,煢煢孑立,山風灌滿了空蕩的袖袍,隻要輕飄飄的幾個字,便能將那紙一樣單薄的身軀吹落下去。 “沒有!”溫千曉心裏沒來由一悸,下意識抓住了那瘦削的肩膀,生怕他真如飛絮般落向了窗外的黑夜,急急道,“我沒有想要的東西。” 溫千曉有點發怵。 前世白子遊被丹霞帶進朱雀除魔陣時,也是這麽一副樣子,又瘋又狠,被人捏著仙骨命脈,還敢當著一眾仙君的麵把補天石塞進了自己懷裏,轉頭將那些道貌岸然的東西狠狠明嘲暗諷了一番。 誰知道這回他又能做出什麽事來? 小仙君卻好像也沒招了,隻是癟癟嘴,推開他,硬邦邦地甩出一句話來:“我不信。” 溫千曉老老實實地等著下文。 “……” “……” 兩人都在等彼此開口,一時屋裏安靜萬分。 溫千曉茫然,實在不知道該做點什麽,但總不能讓白子遊這麽幹等,便清了清嗓子,無辜道:“阿霜,你別胡思亂想。我真的沒有想要的東西。” “哦。” 溫千曉膽子大了起來,摸了摸他垂落在軟塌上的發絲,小心翼翼地瞄一眼,再碰一下指尖,最後牽住手,緩緩扣緊了十指。 也沒有被扇巴掌。 小仙君隻是瞪了他一眼,看起來有幾分不知所措,整個人不知是哭紅的還是羞紅的,衣襟上還沾到了兩滴淚水,好像再隨便撩撥一下就徹底熟透了。 魔尊大人不敢置信地眨了下眼睛。 這跟上輩子簡直判若兩人。丹霞到底做了什麽,才把人逼成那副瘋樣??? 溫千曉默了默,道:“阿霜。” “嗯。” “丹霞想從你身上得到的東西,誰不眼饞。” 那可是補天石,天上天下隻此一塊的至寶,其中蘊含的力量之龐大,無法估量,更有傳聞說此物能修補世間萬物,包括魂魄。 白子遊又輕輕“嗯”了聲。 “但本尊……不是很想要。”溫千曉淡淡道,“因為我也有。” 此話一出,小仙君猛地抬起頭,那目光銳利得幾乎要把他皮都給扒了。 魔尊大人打了個寒噤,趕緊把被子拉過來裹上,繼續道:“你我二人既然各自持有半塊補天石,那以後咱們便是一條船上的人了。” “所以?” “所以阿霜你能不能別瞪我了……” 白子遊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目光有些過於熱烈。他別開眼,依然冷冰冰道:“我不信。” 一觸碰到補天石這塊禁忌,小仙君頓時變得頑固起來,油鹽不進。 溫千曉有些倦了。 從清平山回來到現在,沒能好好歇過半刻,實在是撐不住了。他往被子一縮,閉眼道:“該說的都說了,隨你怎麽想。本尊乏了,晚安。” 白子遊在他身邊安靜坐了須臾,起身吹滅了燈燭。 屋內倏地暗了下來。 翌日,晨光如霧,淡淡地籠罩在山嵐之上。 溫千曉神清氣爽,眯起眼望窗外瞧了瞧,正準備讚歎一聲好景,卻突然卡了殼。 滿院子的殘花斷枝,若不是白子遊的身影還端端地立在花架下,他還以為昨夜小仙君發脾氣毀掉院子跑了。 “阿霜。” 白子遊聞聲回頭,似乎有一點難過。 魔尊大人立刻把昨夜的不愉快拋在了腦後,起身披衣來到院中,關切道:“怎麽了?” 他傷勢未愈,走路並不利索,一瘸一拐的。白子遊見他衣袖還沾著昨日幹涸的血跡,於心不忍,便上前扶了一把。 補天石歸補天石,贈玉之情還是要還的。 花架底下損毀得尤為嚴重,那些牡丹幼苗幾乎無一幸免,難怪小仙君皺眉。 溫千曉迷惑:“本尊的無名宮,竟有不長眼的敢趁夜來撒野?” “是花糕。”白子遊麵無表情道,“你昨日送的那隻雪貂無人管束,在院子裏亂躥了一晚上,我捉不到它。” 溫千曉:“……” 白子遊:“它毀了我種的牡丹花。” 溫千曉:“……” 魔尊大人隨手揮出一道魔氣,把藏在某處角落裏啃草莖磨牙的雪貂抓了出來。花糕“吱”一聲蹦起來,摔了個嘴啃泥,懷裏還抱著塊靈石。 溫千曉把它扔回乾坤囊裏,取下靈石,饒有興趣地掂了掂。 空的。 看來小仙君偷偷在院子裏埋了很多空靈石,企圖銷毀某些罪證,可惜被雪貂扒拉出來了。他斜著睨了眼白子遊,故意道:“這是什麽?” 白子遊目光閃爍,還嘴硬:“不知道。” 溫千曉失笑:“以你這消耗靈石的速度,除了本尊,還有誰養得起?” “……以前沒有靈石,也這麽過來了,頂多身子有些難受。”白子遊垂下眸子,“無論如何,我是不會交出那樣東西的,你若是現在後悔還來得及,趁早把這些好處收回去。” “本尊想要的從來都隻是仙君一笑,談何後悔?”魔尊大人睡飽了精神好了,心思又活絡起來,“這宮裏百八十個美人,本尊一個也不曾碰過,難得遇見阿霜你這般合眼緣的,想來守身如玉便是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