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美味的山雞精已經燉成湯了,那自己多半還是清白的。  瞧他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狐逍遙恨不得直接把人從床上揪起來扔出去:“我說,你是不是那什麽有毛病?不行?跟狐族雙修是多少人求不來的機緣,怎麽就你避之不及。”  溫千曉:“……”  魔尊大人很頭痛。  這隻色狐狸成天到晚拈花惹草,招蜂引蝶,今天跟這個魔將巫山雲雨,明日又跟那個魔將幹柴烈火,本來夜夜雙修風流快活,偏偏某日無意遇見自己後就發了癲,直言不諱說想要一段露水情緣。  不過溫千曉懷疑這家夥根本分不清露水不露水的區別,因為這類狐族天性使然,除了與伴侶共享地盤與食物以外,大部分時間依然各玩各的互不相幹。  狐逍遙若真因為一時無聊來招惹自己——開什麽玩笑,自己是蛟又不是狐狸!  如果兩人真的陰差陽錯滾一張床上去了,哪怕日後僅僅作為床伴,溫千曉都覺得自己沒道理會放任這家夥繼續在外頭浪,不然膈應得慌。  這家夥如此胡作非為,真出了事,就是上趕著自斷風流路。這點道理,蠢狐狸都不明白嗎?  溫千曉想不通,狐逍遙也想不通,  兩個想不通的人是沒有結果的。  “本尊不跟你多費口舌。”溫千曉懶洋洋道,“這雞湯濃鬱香鮮,一看便是大補之物。分一口,待回去本尊就把燕歸竹打包送你府上當作補償。”  狐逍遙:“?”  狐逍遙:“他太弱了,不要。這碗湯本來就是端給你喝的,喏,自便吧。”  溫千曉大受感動:“逍遙……”  “早些好起來早些滾,別占著床不幹正事。”  “……”  感動碎了一地。  此時他身子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除了左邊胳膊和大腿還露著些白骨,略顯嚇人以外,基本沒什麽大礙。  溫千曉爬起來,美滋滋地喝了兩口,隻覺胃裏一股暖暖的力量蔓延開來,舒服得長歎一口氣,道:“你燉雞的手藝真是不錯。”  狐逍遙聞言一笑。  他本就生得禍國傾城,一雙盈盈的眸子風流多情,這麽笑起來,誰人見了不得骨頭酥軟,神魂顛倒。  孽海魔尊除外。  “聽聞尊上近來覓得了一位心上人,是那位雲境來的質子。”狐逍遙找出個臉盆大的碗,給自己舀了碗湯,邊喝邊興致勃勃地八卦道,“滋味如何?傳說仙君朝飲露水、暮食花蜜,親起來都是甜的,當真?”  “……”  哪來的奇怪傳言!  溫千曉哭笑不得,道:“少看點話本。白露他不吃花蜜也不喝露水,喜歡吃……挺喜歡本尊從人間買回來的花糕。”  “這樣。”狐逍遙遺憾道,“我隻殺過仙君,沒睡過,慚愧。說起來我這兒還有兩斤別人送的百花蜜,你要不帶回去給他嚐嚐?”  說起禮物,溫千曉登時想起了正事,放下湯碗,道:“逍遙。”  狐逍遙從碗裏抬起頭:“啊?”  “若你不小心把你那些個相好惹惱了,怎麽辦?”  色狐狸不假思索道:“換了唄,下一個更乖。”  “……”溫千曉差點沒跟上他的思路,不得不強調道,“他是本尊的心上人,不是路邊撿來的阿貓阿狗,想換就換。”  “這麽麻煩。”狐逍遙皺皺眉,“你把白露仙君惹惱了?”  “差不多。唉。”一想到自己臨走前惹出的爛攤子,魔尊大人就情願一輩子賴在狐狸洞。  自己費盡心思,好不容易把白子遊哄得有了幾分笑顏,願意說話願意在無名宮裏四處閑逛,結果那日卻莫名其妙地衝他發了怒,把人摁在木箱上又親又咬,嚇得小仙君臉都白了。  惡魂之玉攸關性命,絕無可能告訴白子遊。但若是隨意找個敷衍的借口糊弄過去,以白子遊那個擰脾氣,日後大概是不肯再對自己敞開心門了。  唉。  溫千曉苦著臉,一口湯工夫已經連歎三聲,歎得狐逍遙嘴裏都沒味兒了,不耐煩道:“少歎兩口氣,趕緊把來龍去脈說清楚。”  魔尊大人幽幽地盯著他,哀怨道:“說不清楚。”  “看你這身傷……可是去了趟萬噬裂穀?跟那地方有牽扯,確實不方便向雲境的人解釋。”狐逍遙“嘖”了聲,“你把人關起來不就完了,多下兩道禁製,他還能從你手裏跑了不成?”  溫千曉憤怒地敲敲桌子,再次強調道:“他是本尊的……”  “行了行了。什麽心上人不心上人的,你隻是不喜歡對人動粗罷了,換誰都一個樣。”狐逍遙毫不客氣地把他那點小心思拎出來抖一抖,“就算是我前兩年那麽纏你,你也頂多避而不見,半句重話都不曾說過。”  溫千曉:“……”  狐逍遙笑了笑,支著下巴,微微上挑的眼角幾乎要勾人魂魄,漫不經心道:“尊上看似多情,卻又天生無心,不知最後會苦了誰。”  洞府內忽然安靜下來。  紅瑪瑙墜在耳邊輕搖,紅芒灼灼。  溫千曉慢條斯理地喝完了剩下的雞湯,道:“不必在這裏打啞謎。本尊縱無意於他,亦會予他道侶的名分,隻求善始善終,無愧於心。你這色狐狸懂個屁。”  雖然並沒有什麽“善始”。  “他到底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狐逍遙是隻在土生土長的孽海狐狸,自然明白這句話的分量有多重,不爽道,“我聽說是白露趁你醉酒,爬了你的床,不惜以仙君之身侍奉,才換得了這多少人豔羨不來的東西。”  魔尊大人動作一頓,抬頭道:“哪裏來的傳言?”  “西邊的風城。”狐逍遙把一縷月光般的銀絲撥到耳後,唯恐天下不亂,壓低聲音道,“你殺人便殺人,莫把我說出去。”  “放心。”  狐逍遙很滿意:“看在尊上這麽真心實意的份上,我再多贈一份哄人寶典。”  “哦?說來聽聽?”  色狐狸趴過去,跟他咬耳朵道:“如此如此……這般這般……一定行……”  溫千曉狐疑地瞅了他兩眼:“真的假的?”  “那小仙君的化形三百年都不到,能翻出什麽浪花來。按我說的做,保管將他治得服服帖帖,百依百順。”第10章   聽罷狐逍遙的建議,溫千曉一刻未歇,提著兩斤百花蜜就火急火燎地往回趕,途中還捉了隻靈智未開的雪貂。  他怕再耽擱兩日,傷好全了,演起來效果欠佳。  可惜不巧,待回到無名宮時,天邊最後一絲光亮已經沉了下去,夜幕攜著星子翩翩而至,白子遊這會兒不是在修煉便是在睡覺。  魔尊大人斟酌許久,最後還是打消了把人喊起來的念頭,準備老老實實去寧和殿歇著。  殿內黑燈瞎火,卻殘留著一點香料燃盡後的餘溫,似乎比平日多了兩分溫馨。  溫千曉頗覺納悶。  自己的鼻子沒出毛病吧?  難不成因為在狐狸洞住了幾日,對自家床甚是想念,便錯把這空蕩蕩冷冰冰的寧和殿當做溫柔鄉了?  他搖頭嗤笑,輕輕一彈指,殿內燭光依次亮起,登時通明徹亮,宛如白晝。  魔尊大人忽然動作微頓,挑了挑眉。  今日的寧和殿確實不太尋常。  半床薄被落在地上,另一半稍稍搭在蜷縮著的身影上,從帳幔裏隱隱綽綽映出個輪廓。  燭光大亮,驚動了沉睡的影子。  小仙君似乎不太喜歡這張床,隻淺淺地挨著一點兒床沿邊,這麽一驚動,立刻便要掉下去。  溫千曉大驚,來不及細思白子遊為何會出現在這裏,直接掐了個訣閃過去,把人抱進懷裏。不輕的分量毫無征兆地壓在傷口上,他忍不住“嘶”了一聲。  白子遊睡得有些迷糊了,目光渙散地掃過擾人清夢的燭火,又落回到他身上,迷茫道:“你……回來了?”  溫千曉愣住。  他可是記得那日小仙君被輕薄後臉色慘白、眸子通紅,一副恨得要命的模樣。奇也怪哉,自己居然沒有被推開。  白子遊倒是很淡定,從他懷裏慢慢坐起來,還順手抓了把胳膊借力。  “呃——!別、別碰……鬆手……鬆……”溫千曉疼得心肝都在顫,牙都快咬碎了,堪堪把衝到嘴邊的那聲慘叫咽了回去。  會唧唧歪歪喊疼的魔尊多不像話,不能在小仙君眼前丟了麵子。  白子遊低頭一瞧,滿手的血。  “你受傷了?”  溫千曉頓時來了精神。  若對方開始關心——按照狐逍遙的計劃,這個時候自己應該直接癱倒在地,裝出一副隨時要斷氣的虛弱模樣,然後小仙君就會慌得六神無主,劈裏啪啦直掉眼淚,下意識地給自己輸送靈力——慢著,前麵好像還有一段?  啊對,得先把禮物拿出來。  魔尊大人還在努力回憶狐逍遙給的劇本,小仙君已經麵無表情地替他把袖子捋了上去,見到那白骨裸/露的慘狀,輕吸了一口涼氣。  “傷得還挺嚴重,遭人暗算了?”  溫千曉抓抓頭發,不知道怎麽回答好,試圖繼續按照劇本走:“咳,先、先不說這個,本尊聽聞雲境的仙君喜食花蜜,特意帶了……”  白子遊沒被那猙獰傷勢嚇到,也沒聽他說話,反而在一心一意地好奇這沒了皮肉的白骨為何還能好端端地呆在原來的位置。  於是他輕輕捏住魔尊大人的左手無名指骨,搖晃了兩下,隻聽“哢吧”一聲輕響,溫千曉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  接下來的事情發展徹底脫離了魔尊大人的掌控,跟脫了韁的野馬似的,尥著蹶子滾陰溝裏去了。  他的指骨……被掰掉了……  死寂。  某狐的哄人寶典號稱在魔將中無往不利,不知為何麵對小仙君卻縷遭意外,回回落得個出師未捷身先死,便是色狐狸本人親臨,都未必能應對得了此番變故。  小仙君呆呆地捏著那半截指骨,整個人仿若石化。  許久,他小心翼翼地看了溫千曉一眼,確定某人沒有生氣後,又把骨頭給他拚了回去。  指尖輕晃,靈力外放,蓬勃的生機繞著白骨了旋一周,憑空生出了一片細長的嫩綠草葉。草葉打著卷兒,乖巧地附在那枚指骨上,像繃帶一樣把它纏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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