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雲深得了安撫,臉色稍霽,但心裏還是難免有些惱火。 這人回回嘴上這麽說,下次還敢。 他將目光落在了望舒懷裏的那隻紅毛狐狸身上,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 這是哪裏來的醜狐狸?蠢頭蠢腦,還恬不知恥地弄髒了望舒的衣服。 真是礙眼。 他隨手將狐逍遙抓過來,道:“你想養隻靈獸解悶,為何不與我說?雲境裏多少聰慧親人的漂亮靈獸,難道還比不上這隻狐狸?” “嗯?”猝不及防被奪走了小狐妖,望舒稍稍一愣,耐心解釋道,“我隻是一時興起,這隻就很好。” “這隻瞧著不太聰明,路邊撿來的也髒,給我帶走罷。待我回去雲境,給你挑隻上品靈獸,過兩日就送來。” 色狐狸大驚。 開什麽玩笑,他不過騙了這仙君一頓飯,就被打包送給丹霞了?! 會出狐命的!!! 果不其然,寧雲深接著道:“靈狐一族天生三尾,這隻卻隻有一條尾巴,先天有缺,再怎麽精心飼喂也養不出名堂。嘖,還如此瘦小,給我那頭虎獸塞牙縫都不夠。” 狐逍遙險些昏過去。 他就知道,除了請自己吃飯的這個仙君,雲境就沒一個好東西! 色狐狸是真的害怕了,嚇得兩隻耳朵貼著腦袋往後耷拉,爪子悄悄摸向尾巴,企圖用藏在裏頭的千裏傳音筒求救。 望舒忽然道:“不行,還給我。” 寧雲深注意到了狐逍遙的小動作,改為揪住它的尾巴,像提著串臘肉似的倒提起來:“不過這皮毛顏色確實罕見,火紅鮮亮。你若喜歡,我剝了做成狐裘送你。” 色狐狸:“???”★★奛萄★整理★★ 尾巴一被揪住,裏麵的東西統統都拿不出來了。 色狐狸頓時大急,四條腿亂蹬起來,準備狗急跳牆變回九尾妖狐,跟這個想剝狐狸毛的家夥拚死一搏。忽然間,月白衣袍自眼前拂過,帶著絲絲草藥的清甜香氣,他隻覺身子一輕,便被望舒穩穩地抱在了懷裏。 “子淵?” “你殺心如此之重,連隻幼年狐妖都不放過,難怪不少人對你頗有微詞。”望舒仙君神色冷肅,下頜輕抬,從骨子裏透出一種與生俱來的清雅矜貴,周身氣勢一時間竟壓過了丹霞,“不過是看在故人的麵子上,予你幾分客氣。若真論起輩分,本君喜歡的東西,什麽時候輪得到你來置喙?” “……” 逃過一劫紅毛狐狸動也不動,似乎被嚇傻了。望舒仙君憐惜地撫了撫它的皮毛,抬眸看向寧雲深,眼中冷漠更甚,道:“海雲天也並非夜明山所有,哪容得你肆意妄為!那隻酒盞,本君替你賠了,你還留在這裏做甚?難道要本君親自請你回雲境不成?” 狐逍遙不由生出一點擔心來。這話說得也太不客氣了,簡直令丹霞顏麵掃地,可謂是半點退路沒留,徹徹底底地翻了臉。 ……怎麽突然發這麽大的火? 色狐狸想了半天沒想明白,隻知道好人仙君可能會被丹霞一怒之下給殺了。 如果打起來了……能幫一點是一點吧,畢竟有一飯之恩。 它扭扭屁股,偷偷探出半個腦袋。 寧雲深的臉色別提有多精彩,紅了白,白了青……他麵沉如水,一言未發,顯然心緒不穩,周遭靈氣劇烈震蕩起來,“嚓嚓”震碎了好幾個破爛箱子,弄得灰塵揚揚。 偏偏望舒仙君還火上澆油:“鬧夠了沒?” “……” 丹霞忽然動了。 狐逍遙尾巴毛一炸,猛地弓起身子,卻被望舒按住了。 隻見寧雲深憤憤地拂袖而去,順帶還把雜物間的門給打碎了,除此之外什麽也沒做,甚至沒張嘴回罵半個字。 狐逍遙:“?” 狐逍遙不明所以地又躺了下來,琢磨片刻,恍然大悟。 原來丹霞吃癟了!!! 這種百年不遇的稀罕事居然隻有自己在場,色狐狸陡然興奮起來,恨不得當場掏出千裏傳音筒,添油加醋地給溫千曉講上個十遍八遍。 不過眼下還有別的事要做,比如討這個厲害的仙君歡心。 它甩甩尾巴,扒著仙君的衣襟往上爬,湊到臉頰邊舔了舔,光明正大地吃起豆腐來,舔得高興了還嗷嗷嗚嗚叫喚兩聲。 望舒仙君輕笑起來,把這隻色狐狸從肩上拎下來,道:“小狐妖,你有名字麽?” 狐逍遙意猶未盡地舔舔嘴,跳到地上,拖著尾巴,在滿是灰塵的地板上寫出一個歪歪扭扭的“遙”字來。 望舒驚奇地俯身,對這隻其貌不揚的狐狸寫出來的狗爬字欣賞許久,道:“那便喚你阿遙,如何?” 色狐狸滿意地點點頭,後腿一蹬,帶著一尾巴灰塵撲進了仙君懷裏,撒歡兒似的到處亂蹭。 望舒臉頰都被蹭黑了一塊,也不惱,拍了拍它的小腦瓜:“一會兒給你洗個澡。” 狐逍遙愣住。 洗澡?洗澡??? 啊這……這、這會不會太快了些…… 色狐狸兩眼發直,迷迷瞪瞪地盯著望舒,身形頎長,寬肩窄腰……不知衣袍底下藏著何等誘人的美色,也不知那活兒好不好…… 想著想著,它還伸出爪子摸了兩把,饞得差點流口水。 望舒哪知道這隻紅毛狐狸滿腦子不正經玩意,隻當它樂意親近自己,還親了親色狐狸的額頭。 狐逍遙這會兒已經連床上什麽姿勢都想好了。 望舒仙君抱著它回到原來的包廂,吩咐小二打一盆清水過來,又要了把細齒梳。色狐狸還在做鴛鴦浴時化成人形與仙君雙宿雙飛的美夢,然後被拎起來丟進了水盆裏。 它嗆了好幾口水,茫然地抬起頭。 “弄得這麽髒,下回可不許了。”望舒仙君拿起一隻空碗,舀了點水,慢慢澆在小狐妖的耳朵上,見兩隻耳朵一抖一抖,濺得水花到處都是,低聲哄道,“乖一些。” 色狐狸:“?” 它稀裏糊塗地洗完澡,整隻狐狸都不太好了,濕噠噠地癱坐在盆裏,一個勁打噴嚏,還嗚嗚發抖。 望舒給它施了個避水訣弄幹身子,又抱進懷裏,拿過細齒梳耐心地把成坨的毛給梳順。 狐逍遙一開始還有點不滿,對被迫洗了澡懷恨在心,後來舒服得眯起眼睛,趴在望舒膝蓋上,絨絨的尾巴左搖右甩,快活賽神仙。 許久,望舒放下細齒梳,搔了搔它的下巴,眸子裏冒出一絲促狹,笑吟吟道:“來,小狐妖,告訴本君,方才你在跟誰通風報信?” 狐逍遙一個激靈,當場滾落到軟墊上,尾巴毛都炸了。 誰料這仙君不依不饒,把這隻驚恐的狐狸捉起來,壞心眼地對著它的耳朵吹氣道:“還有,本君跟丹霞不是睡一張床的關係,你猜錯了。” 色狐狸眼前一黑。 狐生重來算了。 作者有話說: 狐逍遙:“社死現場,打擾了。”第26章 “你……你聽到了多少?” 小狐妖細聲細氣地一開口,望舒臉上笑意更濃了:“本君耳力不錯,可惜一來丹霞太吵,二來摔酒盞的動靜太大,隻聽了幾句,不算太多。” 狐逍遙翻了個白眼。 我信你個鬼! “想刺探本君什麽?”望舒絲毫不在意這個字眼的含義,反倒忙著撥弄著它的那對小耳朵,愈發愛不釋手,“說來聽聽?” 狐逍遙不耐煩地抖抖耳朵,從他懷裏掙脫出來,警惕地弓起身子,烏溜溜的小眼睛悄悄瞥向窗縫,忽然奮力一撲,如離弦之箭躥了出去。 “你都逃了幾回了,還不死心?”望舒淡淡一笑,甚至沒起身,隻是指尖虛虛撥動了兩下,揮袖向窗。 霎時千絲萬線穿透窗紙,密密麻麻地排布成陣,織就一張柔韌的蛛網,對著狐逍遙當頭罩下。 那絲線細得幾乎不可見,在陽光下晶瑩剔透,隻偶爾泛起一點流光。若是繃緊起來,稍一撥動就能切碎人的四肢,足以將這隻被困其中還不老實的紅毛狐狸絞成碎片。 但偏偏眼下這些絲線柔軟得緊,溫和地糾成一團,除了束縛,並沒有傷人的意思。 狐逍遙四隻爪子加上尾巴都被捆得結結實實,氣急敗壞地在地上翻來覆去地掙紮,還衝望舒凶狠齜牙。 “本君當年得道之時,曾奪下一縷天雷,而後又花費數百年時間尋得鮫人骸骨,才煉成了這剛柔並濟的鮫人絲。想掙開它,少說也得是羲和……”望舒忽然頓時,俯身把齜牙咧嘴的小狐妖撿起來,揣在懷裏,逗弄道,“莫再掙紮了,會弄傷自己的。阿遙,怎麽不說話了,想刺探本君什麽?嗯?再說兩句聽聽,方才不是說得挺好?” 堂堂孽海狐狸,幾時受過這樣的屈辱! 色狐狸眼淚都快下來了,自暴自棄,委委屈屈地開口道:“沒別的,就想知道你的仙號、名諱……” “本君仙號望舒,姓餘名臨淵,如今隻是一介閑散仙君。”望舒想了想,貼心地補充道,“也曾有人喜歡喚我子淵,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不提也罷。現在,隻有丹霞會這麽叫。” 狐逍遙瞪大了眼睛。 他沒料到望舒竟認認真真地回答了,一時半會弄得狐狸有點不好意思起來:“你怎麽什麽都說……” “嗯?不好麽?”望舒把它翻過來,戳了戳柔軟的肚皮,“你家主人就想知道這個?” 色狐狸登時惱火,大聲反駁道:“我沒有主人!” “好好好,沒有沒有。”餘臨淵嘴角的笑意就沒止住過,哄道,“與你傳音那人是誰?說出來,本君再請你一頓全雞宴。” 色狐狸很有骨氣地扭過了頭。 區區一頓飯,它是絕對不會出賣好兄弟的。 “那人是不是有一頭漂亮的銀色長發,連睫毛都是銀白色?” 狐逍遙:“?” “最近還來過銀柳川?” 狐逍遙:“??” 它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這個仙君為什麽在打聽自己??? 望舒替它解開了尾巴上的鮫人絲,好讓某狐舒服些,然後夾了一塊吃剩的鹽雞肉放到狐狸嘴邊,問道:“是不是他?” “……是。”狐逍遙屈服了,張嘴咬住那塊香噴噴的雞肉,大快朵頤起來,胡謅道,“他就是我家老祖宗,九尾天狐轉世,像你這樣的仙君能打十個,我就是它的嫡嫡嫡嫡親曾孫,還不趕緊把我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