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君忽然被推了一把,跌到了山道旁,痛得差點掉下眼淚來。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也不明白為何轉眼間就成了這樣,更不明白為什麽自己總是招人厭棄。  見白子遊摔了滿身泥土,那些翠綠的光點一下都聚集到了他身邊,擔憂地簇擁著,傳遞著花花草草的親昵和關切。  小仙君眨了一下眼睛,眼眶微熱起來,心裏湧起一絲莫名的酸澀。  就在此時,天邊緩緩飄來一抹霞色彩雲,仙氣渺渺,流雲衣擺輕輕拂動,隨著一雙不染塵埃的鞋落地,恍若雲降山間。  “白露仙君,可讓本君好找。”寧雲深掃了眼狼藉的山道,“這又是怎麽回事?”  “這是我家掌門……”有機靈的弟子猛地反應過來,“仙君!我家掌門被妖獸圍攻命在旦夕,求仙君救救掌門,淩波派願——”  話音未落,他瞧見那個新來的仙君眼中閃過一絲玩味,從袖子裏取出一枚丹藥,俯身送進牧逐流口中。  須臾,牧逐流咳嗽一聲,竟睜開了眼。  “掌門!掌門醒了!”  “掌門沒事了?太好了!”  “仙人……敢問這位仙君仙號?大恩大德,淩波派永世難忘!”  “丹霞。”寧雲深淡淡道,“本君隻是前來捉拿罪人,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罪人?”眾弟子迷惑了一瞬,恍然道,“難怪原來的這個仙君不願救人!原來是仙境裏關押的罪人!竟敢蒙騙我們這麽久,實在可惡!仙人可是要將他捉拿回去嚴懲?”  丹霞意外地挑了挑眉,對這門派愈發感興趣,看了眼麵無血色的白子遊,正要開口,忽然衣擺一緊,不由垂眸看去。  牧逐流那滿是血汙的手緊緊攥住了自己的衣袍,分明才死裏逃生,眼底卻閃爍著難以掩藏的野心。  他在笑。  作者有話說:  一點…小小的…玻璃渣第50章   丹霞在淩波派小住了幾日,享受著白子遊曾經享受的待遇。  他並不搭理任何人,隻是靜坐在後山的竹亭裏,既不碰送來的吃食,也不拿用成堆的靈石。  這番行為,自然又是被淩波派弟子們好生讚美了一番,說他不拿不取,頗有仙人氣度,先前那個果然是假冒的。  這日牧逐流又拎了個小爐子過來,在竹亭外頭的空地上烹茶打發時間,順便等著丹霞搭理自己。  “你想要什麽?”丹霞閉著眼,忽然開口道。  牧逐流一愣,放下茶刀,道:“仙君何出此言?”  “你擅闖青崖山岩洞救走白露,卻又留下了些許蛛絲馬跡。若非看守弟子玩忽職守,本君還應該更早追查到此。”寧雲深略微停頓了一下,覺得僅憑這幾日的觀察,還是很難徹底看清這人究竟在想什麽,便忍不住多問了兩句,“如果本君那日遲來一步,而白露又沒有拿出療傷用的仙物,你要如何收場?”  “那自然是死了。”牧逐流道,“富貴險中求,這樣簡單的道理,仙君會不明白?”  寧雲深皺了皺眉。  直覺告訴他,這家夥沒說實話。  “你安排了山門前的那場戲,又是如何篤定白露擁有療傷聖物?”  “傳聞,再加之猜測,最後大膽地放手一搏。”牧逐流優雅地將削下來的茶末倒進沸水中,抬眸笑道,“仙君已經在淩波派附近徘徊了數日,不就是想看看我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那日的苦肉計,想來仙君定是滿意的,否則不會輕易現身。隻是可惜了,還是沒能逼出白露手裏的好東西。”  寧雲深:“……”他不太喜歡這個家夥。  “我以白露為餌,的確是想釣個厲害的仙君出來,卻不想竟驚動了雲境之主。真是失禮。”牧逐流提起水壺,細細地濾過茶水,將碧綠澄澈的香茶倒入白玉盞中,雙手奉上,道,“不瞞仙君,我確實有所求。”  “所求為何?”  “我想去雲境。”  丹霞被茶水嗆到了。  他頗為驚訝地瞧著這個資質平平的凡人,沉吟片刻,直言道:“你這輩子都不可能夠到雲境的門檻。”  “對。所以我想請仙君想想法子,將我帶去雲境,此後我願為仙君所用。”  寧雲深:“……”  他沉默了半天,婉拒道:“你無用。”  第二日,牧逐流便向丹霞展示了自己的“有用”,將小仙君從地牢裏拖出來,扔進演武場,當著淩波派上上下下的麵,以極其殘忍狠毒的手段將人拷打到昏死過去。  那鞭子上的毒樹汁甚至能夠損毀妖修的本體,在昏過去之前,白子遊一隻翠碧的瞳色已經褪成了墨玉般沉沉的黑。  “我可以做仙君手裏的刀。”牧逐流冷漠地將小仙君一腳踢開,甩幹淨手上的血跡,如此說道,“我什麽都能做。”  丹霞依然搖頭道:“這不算狠,隻是足夠無恥罷了。”  第三日,淩波派便燃起了一把大火。  漫山遍野的火燒紅了半邊天,牧逐流拎著滴血的劍,站在滿門屍體和火海中央,眸光爍爍地盯著丹霞。  那天,在山火熄滅後的百裏焦土麵前,寧雲深沉默了許久,欲言又止,最終什麽也沒說,帶著昏迷不醒的白子遊去了青崖山,臨行前道:“一個月後在銀柳川等著。”  “多謝仙君成全。”  白子遊睜開眼,滿身受刑之後的疼痛。  映入眼簾的是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水潭和石洞,還有十六條縱橫交錯的玄冰鎖鏈,與一年多前毫無區別。  他瑟縮了一下,又覺得很疼,低低嗚咽一聲,試圖把身子縮得更緊些。  有人冷冷斥道:“真是毫無長進。”  小仙君突地打了個哆嗦。  是丹霞。  “本君倒是有些相信,你真不知那療傷聖物的下落了。像你這般愚蠢之人,就算把補天石擺到你眼前,多半也以為是塊普通的五色石頭!”寧雲深拂袖,似乎很是惱火,自言自語道,“指望你這麽個蠢東西,還不如直接將青崖山翻過來找一遍更快!”  白子遊安安靜靜地聽著叱罵,眼神麻木,恍惚回憶起一年前來到這裏,那個身穿金紅衣袍的年輕掌門。  他笑起來跟青崖山上的旭日一樣明亮。  都是假的。  是丹霞派人來騙自己的,想從自己口中騙得療傷聖物的下落,又一次。  如此不擇手段,如此卑鄙無恥。  心底僅存的那點天真妄念布滿冰霜,如墜冰窟,在微弱的窒息感中寸寸碎裂。  他心口疼得抽搐了一下,忽然低聲笑了起來。  在丹霞錯愕的眼神中,笑聲越來越響亮,白子遊肩膀一顫一顫的,顫得鎖鏈“叮鈴”作響。  “寧雲深!若我能活著逃出這裏,定要將所受之苦百倍、千萬倍地施還於你!!蒼天在上,青山為證——”  *****  這些回憶真的很不好。  大約是眼淚流得太凶,小仙君覺得悶極了,努力從被窩裏探出頭來想換口氣,然後猝不及防撞上了溫千曉的唇。  魔尊大人順勢低頭吻去他臉頰上殘留的淚痕,心疼得要命,憐惜道:“你是怎麽熬過來的?”  “不知道。”白子遊重新縮回他懷裏,嘟囔道,“忘記了。”  舊事重提,小仙君很是不安,埋在他胸口蹭了半晌,忽然道:“千曉,我有點怕。你到底是不是想要補天石……”  “怎麽會。”溫千曉心都碎了,恨不得從此往後天天把自家小仙君別褲腰帶上。他正搜腸刮肚地想著怎麽安慰人,隻聽白子遊小聲繼續道:“所以我想要那個……嗯,道侶契印。不等回青崖山了。”  溫千曉:“???”  魔尊大人被這天降餡餅砸暈了頭,一下子沒有回答。  “你又不肯了?”小仙君剛揭了傷疤,心亂如麻,這會兒簡直敏感不安到了極點,整個人顫抖起來,“你真的在騙我,道侶隻是說說而已……”  “不是,阿霜,阿霜你冷靜些。”溫千曉把人摟緊,生怕一個不小心就給嚇跑了,“契印而已,你若想要,今天就給你,之後再補你一個風風光光的結契大典,好不好?”  “……好。”白子遊得了應允,終於稍覺心安,還想要更多。便從他懷裏抬起頭來,麵若桃花,耳朵尖到脖頸都泛著紅,眼神閃躲道,“你的內傷是不是又加重了?”  溫千曉不明就裏,道:“是有些,不礙事。”  “不行,礙事的。”  溫千曉:“?”  白子遊臉色更紅了,聲音細如蚊呐,幾乎要害臊得鑽進床板縫隙裏去:“你要療傷的話,可以、可以跟我雙修,道侶不都這樣……”  魔尊大人耳朵“嗡”的一下。  緊接著欣喜若狂。  他把小仙君從被窩裏扒拉出來,親了又親,恨不得掏心掏肺待他:“阿霜,我早便想說了,我亦心悅你,既非憐憫也非恩情,隻想要你再不受那些痛苦委屈,做本尊心尖尖上的人。你若不信,可以取心頭血來試試。”  白子遊被親得七葷八素,睜著水霧迷離的眸子,半晌才反應過來:“不,不要。”  “為何?”  “萬一沒有用,我怎麽知道是丹霞在騙我,還是你在騙我?”白子遊脫口而出,說完又覺得不妥,偏過頭,低低道,“我……我就是不想試了。”  溫千曉沒說什麽,隻是心疼地吻住他的唇,極盡繾綣,貪戀著索取。  衣衫剝盡。  蕪雜斑駁的魔氣洶湧而來,將凝滯的經脈灌得滿滿當當。一飲而盡的苦澀之後,慢慢生出了一絲誘人墮落的回甘。  “千曉,唔……”第51章   不出三日,整個孽海都知道魔尊有道侶了,準備大肆操辦結契大典。  六十三位魔將爭先恐後前來賀喜,還請了上百人吹奏嗩呐,吱吱哇哇地吵得整個孤城天翻地覆,直到被睡不好覺的小仙君凶了一通,才不得不作罷。  溫千曉摸著手腕上的那道紅色契印,春風得意,走路都帶風,興衝衝抱著幾本冊子進了寧和殿。殿中燃著安神的香料,隔著紗帳,隱約瞧見床上橫臥著個影子。  “阿霜,你看結契大典定這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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