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遊皺了皺眉,正要開口,卻見什麽也沒聽懂的色狐狸一抬手,桃花扇如銀月飛旋,銀光暴起,直取牧逐流項上人頭,一邊還罵罵咧咧道:“滾!” 既然動手了,那也沒什麽好說的了。 反正這家夥又不是好東西。 未免夜長夢多,趁牧逐流閃躲的工夫,小仙君扭頭衝著封印狠狠一傘敲了下去。 隻聽“邦”地一聲悶響,那斑斕的神魂脫困,霎時舒展開來,洋溢著漂亮的光點碎屑,親昵地朝著狐逍遙靠過去。 然後把他一口吞了。第98章 白子遊瞠目結舌。 他怎麽也想不到,這被關了上千年的遊魂剛一脫困,沒顧得上逃跑,居然先把狐逍遙給吞了。 連牧逐流都愣了一下,無辜道:“這可跟我沒關係。” 白子遊:“……” “難纏的那個已經死了,隻剩一個你。既然這樣,那望舒的神魂我就笑納了。”牧逐流笑意淡去,神色驀地狠戾起來,吹了聲口哨,樹叢裏立刻冒出了六個木傀,將小仙君團團圍住,“魔尊遠在孽海,這回沒人來救你,看你還怎麽躲!” 確實沒地兒躲。 封印著神魂的山穀幽深狹長,稱得上逼仄,四周草木凋敝,自然也沒有力量可以借用。 白子遊舞著月白綢傘,轉成了一朵小小的傘花,將自己遮得嚴嚴實實,勉強抵擋住了木傀的圍攻。但他落在下風,不得不且戰且退,很快就被逼到了山穀盡頭,後背撞上堅硬的石壁,再無路可退。 牧逐流盯著被逼到角落的白子遊,眼底笑意愈發濃厚,朝木傀做了一個斬殺的手勢,口中道:“真是可惜啊,白露仙君,隔了這麽久,最後還是要死在我手裏。黃泉路遙,恕不相送。” 小仙君靠在山壁上,輕喘了口氣,收起綢傘,從乾坤囊裏摸出個圓球狀的法寶。 對於此番雲境之行,魔尊大人實在是擔心得不得了,拉著自家道侶的手念叨了大半個時辰不說,還往乾坤囊裏塞滿了攻擊性極強的法寶。雖然大部分用完就壞,但勝在數量眾多。 這圓球便是其中之一。 白子遊一拍圓球,往裏麵灌注了些許靈力,朝著其中一個木傀用力擲去,緊接著靈活地一矮身子,躲過其他木傀的襲擊,像隻兔子似的朝著山穀外躥去。 圓球在空中發出“喀嚓”的細響,伸出八條寒光爍爍的尖爪,借勢撲到了其中一具木傀的頭上,利爪如切瓜般刺入腦袋,再狠狠一擰——刹那間,圓球發出一陣刺眼的白熾光芒,滿是血窟窿的腦袋一瞬消失不見,連灰都沒剩下。 牧逐流:“……” 他忽然有些慶幸自己帶了木傀,沒親自上陣。 白子遊跑到穀口,又摸出一個四四方方的小玩意,掂量兩下,似乎準備朝吃掉了狐逍遙的遊魂扔去,目光卻悄悄向著藍衣仙仆瞟去。 牧逐流心裏咯噔一下,趕緊往後退了兩步,又召回一個木傀守在身邊,以備不測。 白子遊是想過要殺掉神魂,但這念頭隻冒出了個尖兒,立刻就被按滅了,畢竟狐逍遙才剛被吞下去不久,可能還有救。 他想扔給牧逐流,偏偏那藍衣仙仆惜命得很,躲得這麽遠,中間隔了個木傀,這小方塊蘊藏雷霆之力,觸之即炸,若是誤傷神魂可就糟了。 正當小仙君猶豫不定時,山穀外麵傳來一道熟悉的清朗嗓音,喝道:“住手!” 白子遊捏著小方塊的手不由一緊。 他朝山穀外望去,看見一道白色身影穿過霧靄般淡淡的死氣,踩著枯枝敗葉漸行漸近,逐漸顯露出清冷俊秀的容顏。 “臨、臨淵??” 餘臨淵好像正在犯病,眉心的疤痕煞氣四溢,遮住了仙君那縹緲出塵的氣質,活像闖入雲境的孽海魔物。他並沒有像往常一樣昏睡過去,甚至連腳步都沒有亂,目光凝視著那忽然瑟縮起來的斑斕遊魂,緩步朝這邊走來。 按理說望舒仙君現在靈力被封,連鮫人絲都使喚不動,應當比凡人還不如。牧逐流卻勃然色變,如臨大敵,召回了所有的木傀,將自己護得滴水不漏,厲聲道:“你為何能離開側峰!?” “為何不能?”餘臨淵停住腳步,瞥了他一眼,“丹霞的禁製並不厲害,有明心仙君金針度穴,再輔以靈藥相助,衝破禁製隻是時間問題。不然本君為什麽要三天兩頭裝病,請他過來?” “你——”牧逐流壓根沒料到,這兩人居然有本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謀劃,把他這個“盟友”給排除在外,頓時驚怒交加,質問道,“明心曾經跟丹霞關係甚好,你竟敢信他??” “為何不信?”餘臨淵輕笑一聲,“我和他好歹有八百年的交情,怎麽說也比你可靠。至於那天本君說不記得他了,是騙你的。” 牧逐流:“……?” “你做的秘藥確實惱人,讓本君忘記了自己最近才找回來的小道侶,神智昏沉,終日嗜睡。”餘臨淵依舊在笑,神色卻漸漸冰冷起來,眸中浮現出一絲若有似無的譏誚,哂笑道,“這筆舊賬本君還沒跟你算,你今日來禁地,是想控製本君的神魂?真是比丹霞還要狂妄。無能之人,就不該肖想一步登天。” 牧逐流一張臉登時漲成了豬肝色,死死瞪著他,指節攥得哢哢作響,眼裏的怒意幾乎要噴出火來。 餘臨淵不再搭理他,轉頭看向恐懼瑟縮的神魂,伸出手,指尖虛虛撫過光芒,忽然輕笑起來:“原來這就是當年被切下的神魂。” 被冷落在一旁的白子遊終於回過神來,磕磕巴巴道:“這、這神魂已經失去封印,煞氣逸散,你怎麽還會清醒著??” 餘臨淵看了他一眼,似乎是瞧見了某樣熟悉的東西,神色微怔,又有些不解。 他沉吟片刻,居然耐心地向白子遊解釋起來:“本君方才是暈了一陣,但很快就清醒過來了。興許是有人分走了部分的煞氣,沒讓它們落在我身上。” 白子遊十分迷惑:“分走?誰分走的?” 這次望舒仙君沒有回答, 目光微沉,凝視了他好一會兒,道:“輪到本君來問了。你是何人?” “白露……白子遊。” 雖然餘臨淵記憶錯亂之後,兩人並未見過麵,但是也曾靠千裏傳音筒密謀過,聽過聲音,還成功救走了狐逍遙,總不至於忘得這麽快。 望舒仙君皺了皺眉,道:“不認識。” 白子遊:“???” 小仙君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餘臨淵朝自己走來,有些粗暴地一把抓住手腕,拎著衣襟把自己抵在了樹幹上,湊近耳邊低聲問道:“本君的契約靈獸,為何會與你結契?” 白子遊:“……” 原來是狐逍遙留下的那個狐狸爪印被發現了。 噫。 好大的醋味兒。 但鑒於望舒仙君現在腦子不太好使,小仙君決定不跟他計較,老老實實解釋道:“那個是臨時的契約,不作數的。” “它為何要跟你簽臨時契約?” “為了來雲境救你。” 餘臨淵緊皺的眉頭稍稍舒展開來,神色也柔和了幾分。 小仙君悶悶道:“可以放開我了嗎?” “噢。抱歉,失禮了。”望舒仙君彬彬有禮地放開了他,還替他撣了撣蹭到肩上的灰塵,“那隻狐妖呢?” 白子遊伸手一指,控訴道:“被你的神魂吞掉了。” 餘臨淵:“……” 他來到遊魂跟前,伸手探入那團變幻著顏色的光芒中,似是抓住了某樣東西,用力一拽。 遊魂輕輕顫了顫。 它與望舒本體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迫於威壓,不情不願地吐出了還沒消化的食物——一隻雙眸緊閉的漂亮狐妖。 色狐狸那身單薄的衣物已經被蠶食得差不多了,穿了跟沒穿一樣,直挺挺地順著力道倒進了餘臨淵懷裏。 望舒仙君抱著近乎赤/裸的狐逍遙呆滯片刻,慢慢撥開覆在臉頰上的淩亂發絲看了一眼,有些拘謹地移開目光,脫了外衣給他披上,嘴裏還輕輕嘀咕了一句。 小仙君離得近,頓時支起耳朵,凝神細聽。 “師兄說得不錯,本君的小狐妖長大以後,果然很好看。” 作者有話說: 差點忘了,七夕快樂!今年簽到沒有777海星了,心碎小狐狸菌π_π第99章 牧逐流遠遠地觀望著,見餘臨淵又是跟白子遊說話,又是救狐逍遙,似乎沒有要對自己動手的意思,心思頓時活泛起來。 丹霞的禁製哪有這麽好解,指不定望舒仙君根本沒有恢複靈力,靠耍什麽小花招才逃出了側峰,否則早把自己一劍劈了,不比碾死一隻螻蟻費勁,犯得著磨磨嘰嘰許久? 他剛一動心思,就見望舒仙君垂首拂弄了兩下袖子,扯出一縷縷半透明的輕盈絲線,如春蠶吐絲,又似稀薄柔雲,密密匝匝地一圈圈纏住了掙紮的遊魂,最後凝成一枚拳頭大小的封印繭子,靜靜地躺在掌心之中。 看樣子靈力確實已經恢複了,不來找自己麻煩大概是因為心情好。 牧逐流慣會見風使舵,當即把六個小木傀一個個塞回去,作了個揖,賠笑道:“誤會,都是誤會。既然仙君已經無恙,不如我們現在就動身離開夜明山?” “不急。”餘臨淵捏著繭子,讓它在指尖滴溜溜打轉,把玩一陣,淡淡道,“本君的小狐妖還沒醒,你先去把明心帶出來。” “是是。” 色狐狸沒暈很久,隻花了一炷香工夫,便悠悠醒轉過來。 他眨了眨眼睛,似乎還沒弄清發生了什麽事,須臾,猛然驚坐起來,茫然又局促地拽了把藏在外衣底下的破爛布條,“噗”地變回白毛狐狸,驚魂未定地朝白子遊撲去:“救……救命!” “……”白子遊接住撲過來的毛團子,抱著它調轉了個個兒,“你找錯人了。” 色狐狸:“???” 待看清眼前這人是誰,色狐狸耷拉的耳朵一下子揚了起來,九條尾巴使勁搖晃起來,高興地嚷嚷道:“臨淵!” 餘臨淵笑了笑,正要伸手去抱它,忽然神色微滯,毫無征兆地踉蹌了一下。 白子遊扔開狐逍遙,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扶住,驚道:“臨淵!?” “我……沒事。”餘臨淵勉強站穩身子,閉了會兒眼睛,虛弱道,“本君尚未恢複,後遺症有些厲害。” “可你方才不是說,禁製已經破了嗎?” “騙他的。”餘臨淵低笑一聲,盤膝坐下,順手摸摸色狐狸的頭頂,刮了一下它的鼻子,“丹霞的禁製哪有這麽好破,本君隻取回了三成修為。若不是有鮫人絲這等至寶傍身,哪能輕易收服神魂。” 小仙君頓時糊塗起來:“那你說又不記得我了,也是騙人的?” “這倒是真的。” “……” “本君最近越來越記不清東西了,除了師兄和這隻小狐狸,其他記憶都愈發模糊。每次醒來都得靠自己先前留下的暗號,才能明白該做什麽。”餘臨淵簡單解釋了一下,繼續道,“明心偷聽到了丹霞傳給牧逐流的指令,知道他要去神魂禁地,便匆匆來找我,決定冒險一搏,利用金針秘法助我衝破了部分禁製。耽擱了些許時間,所幸最後還是趕上了。” 白子遊遲疑道:“既然你不記得我了,那跟我說這些,是……信任我的意思?” “你身上有小家夥的臨時契印,它又對你親近,你與我應當是友非敵,是站在同一邊的。”餘臨淵道,“時間緊迫,先將大致的情況說與我聽聽。” 小仙君立刻正襟危坐,道:“既然你不記得了,我便從頭跟你說一遍。是這樣的,丹霞處心積慮,害死了羲和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