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見過。”狐逍遙拿衣袖擦了擦扇柄上的泥土,“問我要不要做他的道侶。”  溫千曉:“?”  溫千曉:“你怎麽還沒答應他?”  狐逍遙不自覺地抖了一下頭頂的耳朵,剛褪下去的紅暈又浮了起來:“因為我……我不清楚尋常道侶之間是怎麽相處的,就想先來問問你們,再做決定。”  尋常道侶?  一條孽海蛟和一株雲境草哪裏像尋常道侶了?  溫千曉琢磨著,這事兒可不能胡亂開口,萬一不小心壞了望舒的好事,人家轉頭又要給自己使絆子了。於是他含糊道:“此事不急。餘臨淵身上尚有丹霞留下的殘餘禁製,須得本尊出手清理。但近日實在騰不出空,所以才讓餘臨淵把你叫來,給本尊搭把手。”  “搭把手?”色狐狸迷茫道,“我又不懂禁製。”  溫千曉不答,回頭吹了聲口哨。  風竹樓主樓的門應聲而開,一個小小的身影吭哧吭哧爬過門檻,跌跌撞撞地朝著兩人奔來。  花糕梳著小小的發髻,上麵還插著一把小玉梳,臉頰看起來肥嘟嘟的,跟原來的雪貂一樣好捏。  她噔噔噔跑到溫千曉跟前,嫻熟地抓住褲腰帶就開始往上爬。  魔尊大人生怕這姑奶奶當著色狐狸的麵拽斷了自己的褲腰帶,趕緊彎腰把她抱起來,塞進狐逍遙懷裏,道:“喏,交給你了。”  色狐狸:“???”  “本尊要給望舒清理禁製,得閉關幾日,你先幫忙帶兩天孩子。”溫千曉頓了頓,又低頭看向一直在扭來扭去的小草,“阿霜也暫時交給你了。”  色狐狸震驚。  他甚好半天沒說出話來,夢遊似的盯著花糕,許久,才喃喃道:“……養死了怎麽辦?”  “花糕很好養的。”魔尊大人熱情地介紹起育兒經驗來,“有空帶出去溜溜,餓了給口飯吃就行。”  “不是,我不是說這隻雪貂,妖獸很好養我知道。”狐逍遙一指霜草,“但是本狐從沒養過花花草草,要是把你的小道侶養死了怎麽辦?”  “阿霜?阿霜就更好養了。”溫千曉道,“渴了會要水喝,餓了還會給自己施肥,你隻要把靈石粉末的袋子放在它旁邊就好。就是不能摸,不能碰,還要人陪。”  言已至此,色狐狸再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絕,不得不捏著鼻子應下了這門苦差,哭喪著臉道:“那你可要快點出關啊。”  “會的會的,記著白天別打瞌睡,把花糕看住了。”  魔尊大人叮囑罷,放心地閉關去了。  留下色狐狸跟花糕大眼瞪小眼,旁邊還有一株陡然活潑起來的小草。  “把剪刀拿遠點。”霜草快活道,“逍遙,我想出去曬太陽。”  狐逍遙沒精打采道:“你要上哪曬?屋頂?”  “錦鯉池旁。”  花糕趴在他肩上,轉動腦袋,好奇地盯著那一抖一抖的狐狸耳朵,烏溜溜眼睛裏露出思索的光芒。須臾,她張開嘴,一口咬了下去。  色狐狸:“!!!”  ·  禁製清除得十分順利。  餘臨淵坐在軟塌上調息,一時半會還醒不過來,溫千曉便將他一人留在了芙蓉水榭,急匆匆地朝風竹樓去了。  五日未見,也不知阿霜和花糕如何了。  然而魔尊大人尚未踏進風竹樓的門,就聽見裏麵的動靜。  聽起來似乎不太妙。  “對對對,就這樣,把她捆起來!”這是狐逍遙的聲音。  “我的葉子都被弄斷了好幾根。”霜草細聲細氣地抱怨道,“你能不能快點兒?”  還伴著花糕仿佛飽受驚嚇的哭嚎,哭得撕心裂肺。  溫千曉:“???”  他立刻推門進去,喝道:“住手!”  狐逍遙和小草一齊回過頭來。  花糕瞬間止住了哭泣,悻悻地放掉了手裏半死不活的黑鴉。  霜草鬆開了捆住花糕的葉子,小家夥重獲自由,卻不見先前大哭大鬧的架勢,兩隻小手緊緊攥著襦裙,在魔尊麵前乖巧得像隻鵪鶉。  色狐狸的耳朵纏著紗布,衣服袖子破破爛爛,神情憔悴得仿佛跟人雙修了三天三夜。  “你們……”溫千曉目光在兩人一草上轉來轉去,半晌,蹦出一句道,“到底出什麽事了?”  見魔尊出關,狐逍遙鬆了一大口氣,繼而悲憤道:“還能有什麽事?她好養個屁!爬樹搗蛋樣樣在行,一不留神就不見了!還招來一群百年修為的黑烏鴉,在落日亭打得雞飛狗跳!要不是本狐去得快,她就被當做口糧叼走了。烏鴉這種東西你知道的,數量多起來連大妖都得退避三舍,本狐的耳朵都險些給它們啄走吃了!”  溫千曉:“……”  溫千曉指了指地上那隻奄奄一息的黑鴉,道:“那這隻呢?”  “是捉回來的俘虜。”霜草小聲道,“本來好好地關在籠子裏,但是花糕把它放出來了。”  “為什……”  “這隻雪貂雖然傻兮兮的,卻記仇得很。”狐逍遙一屁股坐下來,扶額道,“她趁著我們沒注意,要把這隻黑鴉抓出來拔了毛。孽海誰不知道,黑烏鴉就是群潑皮無賴,跟狗皮膏藥似的,一旦惹上十分麻煩。這小丫頭,也不知收斂些性子。”  花糕雖然不會說話,但是聽得懂。她局促地盯著腳尖,看起來有幾分可憐,手臂上還有幾道新鮮的抓痕。  “黑烏鴉?”溫千曉略一思忖,上前抱起委屈的花糕,“小家夥,記住,烏鴉拔了毛以後不要扔,烤著吃比較香,你狐狸叔叔也喜歡。”  狐逍遙:“???”  “本尊的女兒就該像驕陽烈日一樣,明媚肆意,哪用得著忌憚這些潑皮無賴。”溫千曉打了個響指,隻見黑鴉身上猛地竄起一簇火苗,剛“嘎”了一聲,就化成了灰,又轉頭對狐逍遙道,“對了,等會望舒醒來,你記得跑去他那兒哭一哭。”  色狐狸茫然:“啊?”  “你的耳朵被黑鴉啄傷了。”魔尊大人一本正經道,“吃了虧讓喜歡的人幫忙找場子,亦是尋常道侶之間的情趣。”  色狐狸恍然大悟,變回白毛狐狸,一溜煙跑去找餘臨淵了。  小草忍不住笑起來,小聲道:“你怎麽還騙狐狸啊,明明隻是想讓臨淵幫忙出手殺黑鴉。”  “難道本尊說的不對嗎?”溫千曉拍了拍花糕的腦袋,示意她自己玩兒去,蹲下身道,“斷掉的葉子給我看看。”  小草猶豫了一下,把斷了的兩片葉子伸出來給他看。  “疼嗎?”  “有一點。”它輕聲道,“但是還會長出來的。”  “靈草的本體到底還是不方便,不能移動,還容易受傷。”溫千曉撥弄一下葉子,放柔了聲音。哄道,“把枯葉子和根須修剪掉好不好?”  這回霜草沒有吭聲,沉默須臾,小聲道:“剪掉也可以,但你今晚要陪我一塊兒睡,不能把我一個人放在院子裏。”  留在院子裏,還不是為了方便它汲取月之精華。溫千曉失笑,不過最後也應下了:“好。”  小草被從盆裏挖了出來。  修剪葉子容易,根須卻要麻煩許多。  它被放在柔軟的帕子上,溫千曉捏著一支細膩的毛刷,一遍遍仔細地刷著泥土。  小草很不安分,扭動著身子,發出小聲的抗議道:“很癢……好癢……你會不會養花……唔……我、我有點餓了。”  “等會兒就把你栽回去。”  很快,修剪完畢的霜草被小心翼翼地栽回白玉盆裏,撒了靈石粉末澆了水,不消片刻就精神煥發,就連葉子都透著水靈靈的綠意。  “感覺如何?”  它努力了一會兒,垂頭喪氣道:“不行,還是開不出花。”  “沒事的。”魔尊大人想了想,“阿霜,等明日我陪你回一趟青崖山吧。”  “青崖山?”小草抬起頭,迷惑道,“你怎麽突然想到要去青崖山?”  “本來就是要陪你去的,中間被耽擱了而已。”溫千曉親昵地摸了摸小草的葉子,笑眯眯道,“當初你不是說,本尊連霜草的生長之地都未曾見過,什麽都不了解,就說要你做道侶,是心不誠麽?我一直都記著。”  “……”霜草往土裏縮了縮,把葉子也合攏了起來,嘟囔道,“你怎麽翻舊賬啊。”  “不是翻舊賬。”溫千曉捉住它的一片葉子,不讓它再往土裏鑽,“隻是我想著,青崖山這麽多霜草,興許有一兩株機緣巧合也化成了人形,能教你開花的法子。”  小草很高興,卻仍要保持矜持,裝作勉為其難的樣子,道:“那……那好吧。”  既然明天就要動身,溫千曉便抓緊時間整理行李去了。  小草百無聊賴地獨自呆在花架底下,望著日頭漸漸西沉,天邊染上一抹絢爛雲霞,慢慢犯起困來,葉子一晃一晃的,很快就睡著了。  夜半時分,它被蟲鳴吵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向四周。  還是在花架底下。  被騙了。  它正氣鼓鼓地亂舞著葉子,忽然覺得紮根的土有些不對勁。  好像有點重,沒那麽透氣了。低頭一瞧,發現一條黑不溜秋的小蛟盤在自己的草莖附近,睡得香甜。第104章   霜草愣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原來溫千曉白天答應的陪自己睡覺是這麽一回事兒。  它忽然伸出一根細細的葉子,搖搖晃晃地一直伸到牡丹花架上,揪下兩片寬葉,再搖搖擺擺地拖回來,輕輕蓋在了小蛟身上。  “晚安。”它小聲嘀咕道,“好夢。”  很快,小草又睡著了。  翌日,天蒙蒙。  小蛟從花盆裏醒來,抖抖尾巴,發現自己身上不知何時蓋了兩片葉子。它琢磨一陣,變回人形,拈起小草的葉子親了一下,把還在睡覺的霜草裝進乾坤囊,洗漱一番就啟程了。  花糕自然是又托付給了狐逍遙。  望舒仙君還未回歸,雲境眼下群龍無首,魔尊大人愈發肆無忌憚,大搖大擺地闖進仙門設下的傳送陣,把那些妄圖反抗的守陣弟子揍了一通,借傳送陣之便,很快就到了青崖山附近。  今日過後,流傳在人間的傳說大概又要添彩不少,但是魔尊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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