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重淵怎麽這麽自戀。 宋星斐把頭轉回,又沉默了起來。 江重淵把宋星斐送到樓下,目送宋星斐進了大門。 進門之前,宋星斐還警惕地回頭看了他一眼,江重淵的視線已經不在宋星斐身上,而是靠著車門低頭抽煙,似乎在思考什麽事情。 江重淵很少有這麽規規矩矩的時候,宋星斐觀察了幾秒鍾,發現江重淵真的隻是單純地送他回家後,才放心地轉頭走了。 蘇雲世收到簽名照激動地不得了,哪怕每張照片都是一樣的,他還是愛不釋手地把每一張都仔細看了一遍。 “哥,你真厲害!我有很多朋友都喜歡祝清酒的,我能送他們幾張嗎?”蘇雲世喜不勝收地問道。 宋星斐點點頭說:“當然可以,你自己處理就好,不用問我的意見。” 蘇雲世高興地說了聲謝謝哥,然後蹦蹦跳跳地去樓上給朋友打電話了。 宋星斐看著蘇雲世的背影有些唏噓,想當初蘇雲世還是一個朋友都沒有的邊緣人物,現在不僅學業有成,也交到了知心朋友,性格也開朗了許多。 那些曾讓宋星斐擔心的事情全都沒有發生。 這實在是件好事,宋星斐感到欣慰的同時卻沒辦法純粹替蘇雲世開心,他腦子裏總是閃過江重淵的臉。 冷酷無情的,撒嬌流淚的,蠻不講理的,還有像今天這樣,平靜地同他告別的。 每一副表情都是江重淵,可是宋星斐分辨不出,哪一副才是真實的江重淵。 他想起在車裏,江重淵說自己要出國處理事情的時候那張欲言又止的臉,那一瞬間,宋星斐竟然覺得江重淵格外真實,可是還不等他看清,江重淵又恢複了那副無事發生的表情。 宋星斐心想,是不是從來都沒有人走進過江重淵的內心世界,或許,江重淵的內心不一定是表麵看上去那樣完美到無懈可擊。 那真實的江重淵又會是什麽樣的?是比外表更加堅硬冷漠,還是也有柔軟的時候? 這些問題也許永遠都不會有答案,宋星斐朝窗外望了望。 午後的陽光將庭院裏的花草映照得格外鮮豔,有幾隻麻雀站在晾衣架上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風吹動大門口的幾簇野草。 江重淵的車已經開走了。 開始新生活第78章 宋星斐的生活開始步入正軌。 他不再像遊魂一樣四處漂泊,在父母和朋友的把薪助火下,接手從未接觸過的空調產業。 雖然有些頭疼,但忙碌的學習和頻繁的會議逐漸擠走了那些情緒,或者說,那些不見天日的愛恨都被封存了起來,自從江重淵走後,沒有人再提起過那些往事。 宋星斐接手華遊的空調產業後,偶爾也在黎秋隨的牽頭下開始理財和投資,連宋延正都開始到處對外說自己家的逆子突然轉了性子,說宋星斐現在是又積極又上進,一點都不讓自己操心。 家有逆子的老板們聽了羨慕不已,又頻頻歎息,一邊抱怨自家孽障不開竅,一邊對宋延正的教子有方讚歎不已,還有人來悉心求教,一段時間下來,宋延正生龍活虎,一下子年輕了十幾歲。 宋星斐有過在璨贏的經曆,知道談成一筆生意有多不容易,何況他突然空降分公司做一把手,很多合作對象都對宋星斐不夠放心,先前談好的價格一壓再壓。 很長一段時間宋星斐都一籌莫展,覺得自己可能真不是做生意的料, 雖然人人都對他宋家大少的身份又敬又怕,但偶爾,宋星斐也在公司的洗手間聽到過閑言碎語。 說這位紈絝少爺就是個敗家子,要不是投胎投的好,說不定現在早就要飯去了。 剛開始遇到了不少阻力,就在宋星斐愁容滿麵的時候,奇跡出現了。 國內一家從未和華遊有過貿易往來的知名公司主動上門來找宋星斐談合作,甚至願意替宋星斐承擔此前合作的違約金,以三倍價格進購華遊的空調,對方負責人拿出了十足的誠意,慷慨到不需要宋星斐承擔一絲一毫的風險,大手一揮,連無法按時供貨的賠償條款都省去了。 剛開始,宋星斐對這個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十分警惕,可是漸漸地,在多方調查下,宋星斐不由得懷疑對方也許真的是人傻錢多的金主爸爸,尤其是黎秋隨告訴他,這家公司是《風月無邊》的頭號投資商,甚至要求植入華遊空調的軟廣,這讓宋星斐和黎秋隨一時間都摸不清對方的想法。 也許真的是轉運了,自從華遊空調和對方簽訂協議後,宋星斐沒再操什麽心,分公司開始蒸蒸日上。 幾個月後,隨著《風月無邊》火熱上映,華遊空調的知名度很快就上了一個新的高度。 《風月無邊》上映的一周後,宋星斐為表感謝,提出以私人身份請金主爸爸吃飯,通了電話後,對方一口答應,仿佛能和宋星斐共進晚餐是種榮幸似的。 “徐總,晚上要是方便的話,我們一起吃個飯?”宋星斐又說了很多感激涕零的場麵話,對方連忙說不用客氣,願意花這麽多錢也是因為宋總值得,真心想交這個朋友。 宋星斐打算組建一個飯局,將上任這段時間來或多或少幫助過他的朋友和合作商聚在一起。 他第一次主動約人,難免有點忐忑。好在和對方陳總說完後,陳總表示一切ok,都聽宋星斐的安排。 掛斷電話後,宋星斐想了想,給顧盛池也打了個電話。 宋星斐剛空降華遊空調的時候,顧盛池幫了不少忙,人貴在有感恩之心,宋星斐決定借這個機會對顧盛池親自表示感謝。 顧盛池聽後說了句:“我今晚有安排。” “啊……這樣啊,那真是不巧。” 宋星斐尷尬地說道,雖有點遺憾,但他很快就意識到,本來就是自己沒有提前預約,像顧盛池這種身價的老板,怎麽可能隨時隨地都有空呢。 宋星斐剛想說那就算了,下次一定提前約好時間。 話剛到喉邊,突然,顧盛池冷淡地說道: “但如果你堅持的話,我可以給你個麵子,推掉那邊的安排。” 宋星斐忍不住笑了笑,說道:“好的,多謝顧總賞臉。” 將選好的地點告訴了顧盛池,宋星斐又給黎秋隨打了個電話,黎秋隨自然是一口答應,同時還告訴他,周鄞終於解決了國外的麻煩,打算坐今天的航班回國,大約下午三四點重到。 黎秋隨十分可恥地說道:“但是冬冬還要麻煩你再多照顧幾天,周鄞好不容易回來,我正好也有空檔,打算和周鄞去我新買的別墅過個周末。” —— 夜色闌珊。 宋星斐很久沒有在心情不錯的時候喝酒,酒液入喉,好像也沒那麽苦了。 今晚是私人性質的聚會,在場的人沒有那麽拘束,除了顧盛池像人形空調一樣自帶冷氣,板著一張臉教人無法接近,氣氛還算和諧。 畢竟是華遊集團貴公子組的局,既能趁機同宋星斐親近一二,又能借飯局拓展人脈,大家自然都樂得其所。 眼看著請來的人一個接著一個地到了,宋星斐忍不住看了看手機,徐總是不是臨時有事來不了了怎麽過了這麽長時間還沒到。 果不其然,幾分鍾後宋星斐收到一條訊息,是徐總發來的,說開車來的路上被人刮了一下,人沒事,正在協助交警做記錄,要晚點才能來。 宋星斐看了看手機,徐總特意強調不要等他。宋星斐想了想,也的確不好讓在座的各位幹等著,於是將服務生叫了過來,讓後廚先上菜。 宋星斐被敬了幾輪的酒,臉頰的紅暈在暖橘色的燈光下顯得十分明豔。 半個小時後,門被輕輕敲了幾下,宋星斐說了句“請進”,飯店經理滿臉笑容地敲門進來,說“徐總到了”。 徐任青很爽快,剛進屋就自罰了三杯。 宋星斐先前是見過徐任青的,因此並沒有感到意外,但其他人就不同了,國內首屈一指的投資巨鱷竟然這麽年輕,人人臉上都掛上了一點詫異。 更奇怪地是,徐任青身上完全沒有傳聞中殺伐果斷的氣勢,從外形上來看更像是籃球場上身姿矯健的男大學生,從眉眼到舉止都是溫和無害的。 驚訝過後,人人都對這個自帶傳奇色彩的徐總充滿好奇,縱使各懷心思卻也不敢表現得太明顯,場麵話一句不落,而徐任青隻是麵帶淺淺的笑容,給足了在場的麵子。 “原來徐總這麽年輕,真是年輕有為,長江後浪推前浪,我們這些老人是萬萬追不上了。” “久仰久仰,徐總剛回國不久,繁忙也是應該的,要多注意身體才是!” 自始至終,徐任青的目光都在宋星斐的身上,壓根沒把旁人放在眼裏。 顧盛池淡聲道:“一直聽說中隼資本的負責人是位女性。” 話音一落,氣氛忽然沉寂了下來,每個人的臉上都籠罩著一層尷尬。顧盛池卻毫不在意,繼續說道:“不知徐玉是徐總的什麽人?” 徐任青毫無波瀾,依然帶著笑容道:“原來是顧總,回國之前家姐和我提起過,此前我身在國外,中隼的事務一直都由家姐代勞。” 宋星斐深吸了口氣,暗暗瞥了顧盛池一眼,顧盛池便不再說什麽。 今日到場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沒有人不知道中隼資本幾年之內迅速在國內崛起的事跡,徐玉和徐任青兩人的身份更是有多重版本,宋星斐聽到過最多的,是說這姐弟兩人原本並不受家主的重視,徐家上下也幾乎沒人將他們放在眼裏,不知兩人是用了什麽手段,抑或有其他勢力扶持,在幾年之內迅速壯大。 誰也沒想到,徐家家主咽氣之前,竟將大半遺產都給了一直默默無聞的徐任青姐弟倆。 隻是,沒人敢去發掘埋藏在傳聞背後的真相,一旦涉及到徐家,便不隻是商業流血事件那麽簡單了。 徐任青雖然看上去好說話,但誰也不敢輕易去試探。 幾輪推杯換盞後,宋星斐去了趟洗手間,喝醉不至於,但他的身形明顯有點搖晃。 酒意穿梭在感官之間,宋星斐用涼水洗了把臉,再抬起頭時,身後正有一雙目光在審視著他。 宋星斐看著鏡中的身影愣了愣,他記得這個人。 剛上任華遊分公司的時候,這狡猾的老油條沒少打壓他的士氣,先前談好的價格一再縮水,連宋延正都無可奈何,這一度讓宋星斐叫苦不迭。 簽了合同之後,這位張總還想獅子大開口,好在徐任青的出現解決了這個麻煩,張總偷雞不成蝕把米,雖然拿到了高額的違約金,卻在客戶麵前丟了麵子。 張憲皮笑肉不笑地道:“喲,這不是星斐嗎?我還以為是我看錯了呢。” 宋星斐警惕地繃直了身體,察覺到對方來者不善,他擦了擦臉上的水漬,說道:“好久不見,張叔。” 張憲冷笑道:“不敢當,不敢當,這句張叔我是萬萬受不起了。想當年我和令尊喝酒的時候,你才這麽高。”張憲用手大致在自己腰部比量了一下,繼續說道:“若不是看在令尊的麵子上,那麽多上門開條件求合作的朋友,我也不至於全部回絕。” 宋星斐聽出對方的意思,說道:“張叔這是還在生我的氣,您別跟我這晚輩一般見識,改天我一定親自登門道歉。” 那麽高的違約金,宋星斐一個子都沒還價,甚至還讓助理去對方公司送了不少的道歉禮,張憲這老狐狸還想怎麽樣? “改天幹什麽呀?”張憲笑笑說:“就今天吧,正好我今天約了幾個朋友聚聚。星斐啊,你不會沒有誠意吧?你可別拿話糊弄我這老骨頭,你要是不來,那我隻能打電話給延正了,不知道你爸最近身體可好?” “……”張憲這是在拿宋延正威脅他,宋星斐的臉色青了幾分,不由得握了握拳頭。 很久之前宋延正就囑咐過他,張憲是個萬萬不可招惹的小人,與他相處最好得過且過,別鬧得太難看。 “這樣,星斐。”張憲見宋星斐的臉色暗了下來,說道:“你呢,就跟我過去,自罰幾杯,跟張叔好好地道個歉,這事就當翻篇了,以後我也不為難你。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宋星斐冷聲道:“不過分。” “這就對了,年輕人過剛易折,張叔這是在教你做人的道理,我說星斐,你是不是該跟張叔說聲謝謝?”張憲笑眯眯地問道。 宋星斐咬了咬牙,說道: “……謝謝張叔。” 有沒有嚇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