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沒能等到把他拉出低穀的人,但現在宋星斐已經勉勉強強地爬了出來。 況且能救人也是積德行善的事,宋星斐有這個能力,因此第二天一早就讓財務助理把錢匯給了小文。 假期很快就結束了,更不幸地是,宋星斐早晨起床的時候就隱隱察覺不適,腦子不是十分清醒,鼻腔仿佛被塞住了,喝了杯水潤喉,嗓子卻還是幹的發癢。 宋星斐不是一個喜歡爽約的人,他之前約了今天和合作商在公司會麵。 興許是前兩天睡覺時空調開的太低,或者是晚餐後去花園散步的時候穿少了。 宋星斐恍惚間想起很久之前,他還和江重淵在一起的時候,睡覺時總是不蓋被子,有好幾次在夜裏被窸窸窣窣的聲音驚醒,醒來才發現江重淵在給他蓋被子。 江重淵的睡眠一向極淺,因此宋星斐踢被子的時候他都有所察覺,每次醒後都全然沒有不悅,而是俯下身輕吻一下宋星斐的額頭,然後說:“斐哥,別貪涼。好好蓋著,不許蹬掉。” 宋星斐沒想到自己會突然回憶起這一段來,一瞬間竟有些悵然,甚至難過。 他有些迷茫,懷疑這些事情是否真的曾經發生過,還是大腦自行篡改了記憶,讓那些疼痛的經曆偶爾溫馨片刻。 如果是真的,那為什麽他之前完全記不起來。 他總是刻意去想江重淵的壞,卻忘了江重淵也有好的時候。 宋星斐想要努力回憶起那無數夜晚裏,江重淵被他踢被子時弄醒的模樣,想要借著孱弱的光源看清記憶裏江重淵的音容,想要去捕捉哪怕一絲不耐煩的神情。 結果卻一無所獲。 過了一會兒,宋星斐覺得自己或許是真的病了,都說人臨死之前會看到生命中最難忘的人事,他隻是感冒,腦子有些渾噩,怎麽偏偏就想起這些來了。 一天下來,宋星斐實在提不起精神,臨近下班的時候,助理來送文件,看到宋星斐撐著頭,手肘支在辦公桌上,問了一句:“宋總,您不舒服嗎?” 宋星斐如夢初醒地抬頭看了一眼,助理大驚:“宋總,您是不是發燒了?怎麽臉色這麽紅?” 宋星斐的確發燒了,助理趕緊叫司機把宋星斐送去了醫院。 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覺後,吊瓶也打完了,宋星斐精神回轉了不少,看著床邊始終堅守著的助理,說道:“謝謝你啊。” 助理被說得有點不好意思,低頭笑了笑,說道:“這都是我應該做的,宋總,您多注意身體,我們一大家子人可都指望您呢。” 隻是普通的流行感冒,宋星斐也沒有那麽嬌氣。助理叫護士來拔了針,本想去問問醫生還有什麽注意事項,宋星斐叫住了她,說自己已經好了。 離開病房,剛到一樓,宋星斐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脫口而出叫道:“小文?” 小文瘦弱的身體似乎抖了一下,回過頭來道:“少爺。” 宋星斐之前給小文放了個假,讓他好好照顧妹妹,此刻在醫院看到小文,宋星斐走過去問道:“妹妹怎麽樣了?” “已、已經出院了,我來辦理一些手續。”小文似乎有點害怕,那張年輕憔悴的臉上寫滿了慌亂。 宋星斐以為小文是見到自己下意識的緊張,便沒多在意,繼續問道:“怎麽這麽快就出院了,不需要留院觀察一段時間嗎?” 小文低下頭,小聲道:“住院費……太貴了,您借給我的錢已經花完了。” “花完了你可以再問我借,病人的健康才是最重要的。”宋星斐歎了口氣,說道:“這樣吧,我明天聯係醫院,你讓你妹妹多住院觀察一段時間。錢的問題你不用操心。” “少爺……”小文泫然欲泣,剛想開口便被宋星斐打斷了。 “好了,你辦完事就快回去吧,妹妹還在家等你照顧吧。”說完,宋星斐拍了拍小文的肩膀,抬腳剛要走。 “少爺!”小文忽然拉住宋星斐的袖子,意識到不對又猛地縮回了手,他有些害怕地望著宋星斐說道: “我妹妹她不肯吃飯,也不配合吃藥,還說我肯定是用了不好的方式才籌到手術費。我告訴她是有人幫助了我們,可她不信,她說除非她能見到恩人。” 小文說話的時候頭越來越低,說到最後聲音小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宋星斐想了想,問道:“你說她想見我?” 小文點了點頭。 宋星斐看了一眼腕表,說:“那好吧,現在還不算太晚,正好讓司機送我們過去。” 小文趕緊抬頭說道:“不、不用的,我租的房子離醫院很近,因為很便宜,所以……地址有點偏,路不好走,經常有出租車卡在裏麵。” 宋星斐點點頭,表示理解,轉頭讓助理先走,順便告訴司機在這裏等他一會兒。 “我們走吧。”宋星斐對小文說道。 小文指了指後麵說道:“從那邊的門走會比較近,走大門要繞路的。” -------------------- 明天休息哦,大家不要等。 讓江重淵來救你第84章 夜深露重,宋星斐隻是退燒,感冒還沒完全好,一陣裹挾著涼意的晚風鑽入領口,宋星斐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這邊走。”小文回頭看了看宋星斐,然後繼續在前麵帶路。 宋星斐“嗯”了聲,跟在小文身後。 小文的身板比同齡男生要更單薄些,個子也不是很高,四肢纖細的像女孩子,也許是小時候營養不良導致的。 想到小文的遭遇,宋星斐難免同情起來。 小文租的房子的確地處偏僻,一路上都非常坎坷曲折,下過雨的地麵坑坑窪窪的,走起來深一腳淺一腳,有好幾次宋星斐都冷不防地踩進泥潭。 “少爺,我家快到了。”小文指著前麵不遠處的一排低矮平房說道。 如果不是親眼見到,宋星斐很難相信這裏是能住人的。 因為這排平房過於簡陋,像是被荒廢已久的倉庫,從外觀看起來,塗漆已經層層剝落,房頂是粗製濫造的鐵皮,窗欞更是有年代感。 幾棟平房連在一起,如同被城市遺棄的孤兒,在四麵八方湧來的夜潮和飄雨中顯得搖搖欲墜,令人心悸。 小文掏出鑰匙來開了門,鐵門上的防盜鏈是後裝上的,發出嘩啦啦的響聲,小文體貼地道:“少爺,您小心門檻。” 小文進屋後就馬不停蹄地跑進廚房,說是廚房,其實就是客廳單獨隔出來的一隅空間,連門都沒有,開火做飯難免會搞得滿屋彌漫著油煙。 “少爺,真抱歉,我這裏條件實在太簡陋了。您先喝杯水吧,這個杯子是沒人用過的,我剛剛清理過。”小文碰著一杯剛倒好的溫水出來。 “不用了,我不渴。”宋星斐問道:“妹妹是不是還在房間休息,現在方便見麵嗎?” 小文看上去有些失落地低下頭,耳朵紅了起來,窘迫地道:“少爺是不是嫌棄這裏不幹淨……” 宋星斐以前接觸過小文這類高敏感型人格,由於身世和社會經曆的緣故,在人際交往中過於敏感自卑,宋星斐說自己不渴,但在小文眼中卻是一種嫌惡。 宋星斐願意照顧他的情緒,微微一笑道:“剛剛確實不渴,說了兩句話倒真有點渴了,謝謝你啊,小文。” 小文睜大了眼睛,看著宋星斐喝下,臉色卻並不太好,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我、我先去房間裏看一下……妹妹。”小文轉身的時候似乎有點慌張,腳背刮倒了一個椅子,他趕忙扶起來,然後低著頭朝房間走去。 宋星斐皺起了眉頭,隱約察覺到了不對勁。 他重新端起杯子放在鼻尖嗅了嗅,並沒有什麽異常的氣味,剛剛喝得也不多,但心裏卻有種不祥的預感。 五分鍾後,小文還是沒有出來。 宋星斐終於發覺事情的嚴重性,寒冷和僵麻感順著他的四肢末端向體內湧流,很快地,宋星斐的雙眼不再清明,閃過飛蚊般密密麻麻的黑點。 他得趕緊離開這裏才行。 趁著意識還沒有脫離籠中,宋星斐強撐著朝門口走去,他腿腳發軟,縱使再著急也還是走不快,剛到門邊,就聽到身後房門打開的聲音。 “嘎吱——”一聲響後,宋星斐終於費勁地打開了大門,幾秒鍾後,有人按住了宋星斐的肩膀。 “這麽急著走啊?”一個嗓音如同雜糅著沙礫的男聲驀地響起。 宋星斐知道自己逃不掉了,隻能由著兩個人高馬大的男人架著他的胳膊,把他扔在了椅子上。 “小文——!” 宋星斐幾乎睚眥欲裂地喊出聲來,他的頭此刻幾乎快要爆炸。 為什麽?為什麽他這樣幫小文,小文卻還是要害他? 男人略帶憐憫的輕歎一聲,朝身後勾了勾手。 小文的身體抖似篩糠,被人拎著後領,又一腳踹在後背上,噗通跪地,一抬頭便看到宋星斐眼底紅的嚇人,小文的眼淚控製不住地流了下來。 “對不起,對不起,少爺!”小文跪在地上哭喊道:“是他們逼我這樣做得,他們說如果我不這麽做,就要弄死我妹妹,我妹妹在他們手裏!” “你——”宋星斐氣得牙齒碰撞,他抬起頭看著站在小文身後的中年男人,啞聲問道: “你們想要什麽?” 中年男人抿唇不語,而是朝身旁的保鏢抬手示意,幾人幾乎同時會意,向宋星斐走了過去。 宋星斐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不在小文租的房子裏。 周圍是一片破敗景象,蛛網下掛滿了灰塵,木石板歪歪斜斜地堆放在一旁,灰色的牆壁上布滿裂縫,看起來像是一座爛尾樓。 宋星斐的手腳都被束縛著,他費了好大的勁才把身體坐起來,外麵的人聽到聲音後朝裏瞄了一眼,然後說道:“通知徐總,人醒了。” 徐總? 宋星斐心裏咯噔一下,難不成是他知道的那個徐家? 可是他和徐家並沒有過節,唯一有關係的便是徐任青。但傳聞中徐任青和徐家人的關係不冷不熱,應該不至於為了他和徐任青的合作來找他麻煩吧。 不大一會兒,宋星斐便看到了在出租房裏看到的那個中年男人。保鏢搬來一把椅子放在宋星斐對麵,恭敬地扶著徐總坐下。 “宋星斐,對嗎?還沒做自我介紹,真是我的失誤,我姓徐,叫徐榮觀。” 徐榮觀撐起兩條胳膊,津津有味地看著宋星斐說道:“也許你沒聽說過我,那是因為我的家業並不在國內,但你應該知道徐任青吧?” 宋星斐看著他,低聲道:“你到底想幹什麽?” “你急什麽。”徐榮觀冷笑一聲,說道:“我這不是正在告訴你,你之所以在這裏的原因嗎?” 宋星斐看著他,沒有說話。 徐榮觀對宋星斐的沉默似乎很滿意,於是說道:“你果然很不同,怪不得江重淵對你不一般。” 時隔許久,再次聽到這個名字,宋星斐隻覺得冷汗直流,隱約察覺到了對方的來意並不是要錢這麽簡單。 “不過你也不用害怕。” 徐榮觀看出宋星斐轉瞬即逝的驚慌,笑著說道:“我對你不感興趣,隻是需要借你一用,讓江重淵配合我做些事情。” “他不會的。” 宋星斐直視著徐榮觀的眼睛,冷聲說道:“你想用我來威脅他,恐怕打錯算盤了吧。如果你了解他是什麽樣的人,就一定會知道,沒有人能威脅他,任何人都不可能成為他的絆腳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