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天夜裏,疼的又何止是他一個人? 周雁北睡到半夜,突然就感覺到渾身筋攣般的抽痛,他從睡夢中被疼得醒了過來,疼得腦袋都有點不清醒了,迷迷糊糊中他好像疼得叫出了聲,還從床上掉下來了,然後有人破門而入,耳邊是一片嘈雜。 北風的呼呼聲,下雪的沙沙聲,惡人陰笑聲,刀子劃破皮肉的切割聲,還有誰的呐喊聲。 “救救我,我好疼……” 周雁北疼得滿地打滾,不知道抓住了誰的手臂,他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死命的抓住,他想睜開眼睛看看這人是誰,但他睜不開。 “我好冷……” 周雁北眼淚從眼角滑落下來,嘴裏無意識的呢喃著,“我不想死的,可是我活不下去……” 周雁南疼得沒了神誌,不知道周家別墅亂成了一鍋粥,周崇山和周燕南都被周雁北嚇到了,又擔心又害怕有茫然,他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林婉雲早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到她的手一碰到周雁北就被他猛力的推開,他又心疼又無措,隻能看著自己兒子緊緊的抱著周崇山不撒手。 周雁北被送去了醫院,打了鎮定劑後就沉沉的睡了過去,醫生連夜給他做全身檢查,結果卻讓人大失所望。周雁北身體很好,什麽病也沒有。院長聽了周崇山他們的描述後又召集各大科室的人連夜開了個研討會,初步判斷為——ptsd(創傷後應激障礙症)。 周家人聽到醫生給出的診療結果,都很吃驚,當醫生問起患者是否發生過什麽重大的事故時,林婉雲隻認為是上次車禍留下的後遺症。 周崇山和周雁南對視了一眼,眼神都有點遲疑,他們都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但又說不上來。 周雁北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當他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時,他自己也嚇了一跳。 “昨晚的事你一點印象都沒有?” 對上周燕南打量的視線,周雁北有些忐忑不安,“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 當他聽周燕南轉述了醫生的話時,周雁北就隻剩下不安了。這三年裏,他時常會做噩夢,偶爾也會出現應激狀態,但都隻會疼一會兒,而且遠遠沒有這次發作這般嚴重。 “是不是上次車禍留下的後遺症?”周燕南說,“你經常這樣嗎?” 自從車禍後,周雁北就沒出過鵬城,說來也奇怪,他明明更喜歡京城,而且他出車禍的地點也是鵬城,可他卻不願意回京城,一直在鵬城待了三年。 “不經常……”周雁北實話實說:“以前也沒有像這次這麽嚴重,就疼一下下就會好的。” “要不……”周燕南說:“咱們去看看醫生吧?” 周雁北知道她口中的醫生指的是心裏醫生,但周雁北不想去,因為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再好的心理醫生也治不好他。 “不用……”周雁北說:“不是什麽大事。” “你呀!”周燕南說:“你跟之前確實不一樣了,以前你受一點傷都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 “姐……”周雁北拍了拍床,示意周燕南坐過去,周燕南一坐過去他就把頭枕在她不寬厚卻足夠溫暖的肩膀上,“姐,不管我變成什麽樣我都是你弟弟……” “你不是廢話嗎?”周燕南沒好氣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腦袋。 “那可說不準……”周雁北嘟囔道。 要是有一天你發現我跟你沒有血緣關係,你會不會恨我? “找打是吧?”周燕南作勢要打他,“你信不信我現在就跟你斷絕姐弟關係?” “你們說什麽呢?” 兩人打鬧間,林婉雲推門進來,笑著問。 周雁北把靠在姐姐肩膀上的腦袋收回來,“今天吃什麽啊?我都餓了。” “海帶排骨湯。”林婉雲邊給周雁北乘湯邊關切的問:“感覺怎麽樣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的?” “沒有。” 我看到你就不舒服! 周燕南自己乘了一碗湯坐在陪護床上慢悠悠的喝著,眼神卻總是忍不住在弟弟和後媽之間打轉,她總覺得小北這幾年對林婉雲的態度非常迷,時而親近得堪比親生,時而疏遠得像個陌生人,她倒是越來越看不透自己弟弟了。 ? 作者有話說: 大姨媽提前報到了,肚子疼,所以說好的雙更也泡湯了(歎氣)第46章 醫院偶遇 林婉雲進周家的時候,周燕南才五歲,那時候她剛剛失去了疼愛自己的媽媽,看到林婉雲時就跟所有小孩子看到漂亮阿姨的反應一樣,想跟她親近。 但她發現這個漂亮阿姨不喜歡她,隻喜歡自己弟弟,她也是個驕傲的小公主,你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你就是了。 最開始時,林婉雲還隻是林阿姨,在弟弟上幼兒園後爸爸就告訴她,以後可以叫林阿姨媽媽。 周燕南從小就聰明,爸爸說可以叫,又沒說必須叫,所以她還是隻叫她林阿姨,因為她有自己的媽媽,她的媽媽可能沒有林婉雲漂亮,但她的媽媽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她隻要那一個媽媽就夠了。 弟弟從小就是林婉雲帶大的,所以他一直都叫林婉雲媽媽,周燕南一聽到弟弟叫林婉雲媽媽就很討厭他,有時還忍不住提醒他:“她可不是你媽媽,你媽媽姓方!” 但周雁北從小就喜歡跟她杠,說林婉雲就是他媽媽,爸爸有很多事要忙,弟弟就隻跟林阿姨親,他也很討厭她這個姐姐,嫌他煩,什麽事都要管。 周燕南有段時間非常也討厭自己的弟弟,大概是愛之深責之切吧?畢竟她就隻有這一個弟弟,偏生他鬼迷心竅了似的跟一個外人親。 有段時間又非常擔心林阿姨以後有了自己的孩子還會不會對弟好,擔心後媽口蜜腹劍,擔心他被養廢了。 長大後懂事了,周燕南就開始懂得為什麽林婉雲隻喜歡弟弟不喜歡他了,因為不管林婉雲對她再好,她都是要嫁人的,而弟弟就不一樣了,他是要繼承方周集團的。 周燕南以為自己猜透了林婉雲的心思,為了不讓她如願以償,也怕弟弟會吃虧,所以她主動向爸爸要了公司的管理權。爸爸一點猶豫都沒有就同意了。 當林婉雲知道她得到了總公司的管理權後,對她翻了好長一段時間的白眼,弟弟倒是無所謂,他的眼裏隻有美女和香車,錢是從哪裏來的他一點也不關心。 直到三年前那場車禍後,弟弟就像突然變了個人,各方麵都比以前強上太多了,而且也有上進心了。弟弟終於長大了,周燕南很欣慰。 周雁北吃過午飯就回家了,本來也沒什麽大事,那陣疼痛過去了就好了,他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在住院部大廳意外的遇到了塗南,塗南見他從住院部樓上下來,來不及多想就幾步上前站在他麵前,聲音很急切:“你怎麽了?” 跟在他身後出來的兩個女人看到塗南都是一怔,周燕南是認識塗南的的,所以看到塗南對自己弟弟關切的眼神大惑不解,她不記得周雁北什麽時候跟塗南熟到這個份兒上了。 而林婉雲看到塗南時,她的表情就非常震驚了,她曾經怕自己的過去被周崇山扒出來,所以刻意避開了塗家人,也讓周雁北不要跟塗家人有所來往。她把利害都和周雁北說得很清楚了,周雁北應該不會跟塗南走得那麽近才對。 雖然林婉雲這三十年都躲著塗家人,她大多時候都在鵬城活動,就算來京城小住也從來沒遇見過以前的那些熟人。但她認識塗南,因為薑翠蓮是塗南家的保姆,因為有顆定時炸彈在塗南身邊,她當然要時刻關注著那邊的動向。 “你誰啊?你想幹什麽?” 林婉雲眼看塗南的手就要碰到周雁北的衣服,她急步上前一把揮開了塗南的手,疾言厲色的喝了一聲。 塗南轉頭看了她一眼,臉上沒什麽表情,很快有把目光投向周雁北,投向周雁北的目光就溫柔得多了。 “你生病了?” 周燕南一直沒說話,但這兩人的神情一看就像有故事的樣子,她跟周雁北說了一句:“我們在車上等你。”然後就拉著林婉雲先走出了住院部大廳。 “你拉我幹什麽?”林婉雲費了老大勁兒才甩開周燕南的手,她怒道:“周燕南,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麽心。” “我安的什麽心?”周燕南麵不改色的看著她。 “我就不信你看不出那男的看小北的眼神。”林婉雲質問周燕南:“你巴不得小北一輩子都喜歡男人那樣方周就真的是你的了。” “我弟弟是個同性戀的事實,我跟我爸都接受了,你一個當後媽的有什麽難以接受的?”周燕南嘲諷道。 “你少胡說八道,誰說我兒子是同性戀的,他以前交往的人裏有多半可都是女的。”林婉雲挺起胸膛,理直氣壯。 “他親口告訴我和我爸的。”周燕南笑容逐漸闊大:“他就沒告訴過你?果然不是親生的。” “誰說不是……” 林婉雲在氣頭上,差點就被激得說了實話,好在她反應還算快,及時刹住了車,她蒼白的狡辯,“小北就是我兒子。” 與此同時,周雁北也從側門出來,來到醫院裏的一處涼亭內,他身後跟著塗南。塗南的眼神始終探究的在他身上掃動。 “小北……” “塗總,請別那麽叫我,我跟你不熟吧?” 周雁北冷聲打斷了他的話,“不管你是出於什麽目的一次一次的出現在我麵前,我想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不想看到你,麻煩你以後看到我就裝作不認識。” “你告訴我你為什麽來醫院我就立刻消失。”塗南毫不在意他的冷言冷語。 “不關你的事。”周雁北說,“塗總是我什麽人嗎?” 塗南看著他的眼神逐漸變得哀傷,他不是他的什麽人,連關心他的資格都沒有。 “你是我的小北啊……”塗南的聲音很輕,聽起來像是歎息。 “塗總,我建議你去精神科掛個專家號。” 塗南緊盯著周雁北的眼睛,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周雁北毫不懷疑如果他不說,這人一定會一直來糾纏他。 “這麽想知道的話自己去查啊。”周雁北說完這句話後抬腳就想走,腳才將將邁出兩步,就聽到身後的人胸有成竹的聲音緩緩響起。 “你才真的是周雁北對不對?” 【作者有話說:其實愛情都是盲目的,塗南並沒有那麽差的。】第47章 漸顯 周雁北頓住腳回頭看著他,目光平靜無波,塗南繼續說道:“我以前見過林婉雲,也見過周雁北。” “那時候我以為周雁北是林婉雲的兒子,直到最近我才得知他不是林婉雲親生的,我覺得不太對勁就去查了一下。” 然後他就查到了那個被林婉雲扔掉了的真正的周雁北,他還有一個名字叫向北。 當時塗南也很震驚,就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向北最後還是成了周雁北。 周雁北耐著性子聽他把話說完,他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因為這事塗南以前是不知道的。但他臉上的表情始終不變,“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我知道你想幹什麽。”塗南靠他近了一些,近得周雁北都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我可以幫你。”他低沉的聲音聽起來真的非常真誠。 “幫我?”周雁北冷笑:“我想殺人,你也能幫我?” “別做傻事……”塗南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答應我,保護好自己。” “我開玩笑的……”周雁北感覺到他握住自己手腕的手有些輕微的發抖,扯開嘴角微微一笑,“塗總別當真啊!” “小北……”塗南不太信任的凝視著他的眼睛,“別再做傻事了,屬於你的東西我可以幫你討回來,我也可以讓他們得到應有的懲罰,但你不能把自己搭進去了。” “向北怎麽死的?” 周雁北沒給他任何回應,問了一句不著邊際的話。塗南的臉色一下就蒼白得毫無血色,緊握住周雁北手腕的手也鬆開了。 怎麽死的?被他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