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亭育還是有些猶豫：“這件事還是容我想一想再做決定。” 縣城的生意越來越好，蘇梧也趁著生意好的時候將招加盟商的計劃放了出去。 劉家成為蘇家的加盟商這件事並沒有瞞著，但凡有心打聽的都知道這件事，所以聽到蘇家還要招加盟商的事情後，不少商人都有些心動。 同招加盟商一同傳出去的還有幾條簡單成為加盟商的條件，第一就是開店的位置蘇家會實地調查，第二就是一片地方隻能有一個加盟商，這也是為了防止出現搶客的現象發生，第三點也就是最重要的一點，要有足夠的資金。 這兩日來蘇家的人很多，有幾家蘇梧當場就同他們定了下來，都是之前同他們簽過契約的商戶，他們想要同劉家一樣更改成加盟商。 他們所在的地方蘇梧之前已經調查過，而且每人都有現成的商鋪可以使用，條件很適合。 劉過和劉玉兩兄弟被蘇梧叫回來，兩人這段時間已經給他整理了不少他們認為好吃的吃食，他們不會寫字，就找人按照他們的敘述記在紙上。 “這兩個地方你們分開，一人去一個，當初開店的時候你們都看著的，所有的步驟和流程一定要嚴格按照我說的去做，最後將他們夥計培訓出來你們便能回來。”蘇梧詳細交代著。 兩兄弟點點頭，他們明白蘇夫郎這是重視他們才會將這麽重要的事情交給他們，他們一定會將事情辦好。 兩人當天就出發了，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蘇梧歎了口氣兩個人還是有點太少了，他手中還有幾個已經簽過契約的加盟商，這些都得盡快安排人□□。 魏崇淩知道這件事後在後院的下人中精心挑選了幾人，他和蘇梧兩人連夜將幾人培訓出來。 蘇梧不放心又讓他們學了一天後才給他們一人一個地址外加一匹馬。 想要加盟的人越來越多，不少是不符合條件的，但凡有條件的他都同他們簽了契約。 蘇夫郎商鋪就這樣在一個個縣，一個個州，甚至是江北道開了起來。 隻要是在江北道境內，不管你人身處那個地方，都能找到一個蘇夫郎商鋪。 商鋪多了，家中也開始越來越忙，員工人手慢慢的就開始有些不夠了。第八十六章 今年的冬日比以往都要冷上不少,附近縣城總能傳來有人被凍死的消息。 蘇梧每次聽到都會莫名地感到悲涼，在這個時代人命真的是最不值錢的，底層的人每日辛苦地活著,卻終究還是輸在了天氣上。 今年逃難的人比往年還要多上不少,縣城內來了一批又一批的難民,縣太爺這幾日都快愁死了。 關於如何安置這批難民，按照以往來說願意賣身的交給牙子，不願意賣身的就看看誰家招人便介紹過去。 隻是這次人有些多，上一批的才剛解決,這一批就又來了，也不知道是誰同縣太爺透露說蘇家正在招人,縣太爺隔日便親自來去了蘇家。 蘇梧知道消息的時候縣太爺都已經到了他們家門口,他連忙將人迎進去。 粱宿縣的縣太爺名叫張棟值，清伍年間的舉人，聽說因不習慣朝中的爾虞我詐,便主動調離到了如今的縣城內。 來到縣城後為當地的百姓做了不少的事情，當地的百姓對他都十分的信任。 蘇梧並不知道他是為何而來的，擔心自己會說錯話便將魏崇淩叫了過來。 旁邊的師爺看二人見了縣官居然不下跪，臉色有些難看：“見了縣官為何不跪？” “啊？”蘇梧有些懵，隨後突然反應過來,這是在古代，遇到官員他這種平民百姓是要下跪的。 大丈夫能伸能屈,這可不是在現代，從小到大教育他的上跪天地下跪父母的理念並不適合用在這裏。 想著他的雙腿便準備彎曲下跪,可腿都還沒跪下去,魏崇淩一把將他拉起來。 蘇梧疑惑的回頭看向他，卻隻見魏崇淩對他搖搖頭。 一旁的師爺看兩人如此的目無章法,上前就想要替縣太爺訓斥二人：“你二人簡直膽大……” 話還沒說完，張棟值伸手擋住了師爺：“莫要如此衝動，他們不跪也並無大礙。” 師爺歎了口氣，他們的縣太爺總是如此軟弱，這樣下去可如何是好啊。 不是他張棟值軟弱，而是他隱約知道魏崇淩並非是普通村民那麽簡單，能做張輔頤的學生，哪一個是簡單的人物，如今不用他跪地，他便已經很是慶幸了。 既然縣太爺都發話了，蘇梧也就順著台階下去：“謝縣爺免禮。” 回頭看向魏崇淩還傻站在那兒，連忙用手肘懟了他一下，魏崇淩這才抬手作揖。 張棟值對魏崇淩的敷衍並不在意，等下人將茶添好，他才開口說出了這次來的目的。 “聽說你們廠子正在招人，不知道可否能將縣城的那些難民招入廠內，當然，我定會給你挑選那些勤快又老實之人。” 聽到難民湧入的時候，蘇梧想過這件事情，隻是魏崇淩同他說過，這難民雖可憐，可終究一路過來多少都會沾染一些壞毛病，這些壞毛病有些很難改掉，會給他們帶來不少麻煩。 就連牙子收難民後都還得馴化一段時間才能將他們出售，當然肯定是還有一些老實之人，隻是那些都是少數。 張棟值見蘇梧在猶豫，他其實心裏清楚知道他們在猶豫什麽，這些年縣城內來來往往不少的難民，難民身上的那些毛病他也是知道的。 “如果你願意解決一部分的難民，人你們隨便選，我們縣衙後期可以不定期來敲打敲打他們，定不會讓他們犯事。” 既然有縣衙給他兜底，那這件事情也並非不能考慮。 “這是件大事，此時我並不能立刻做決定，今日我們討論一番，明日給您回話如何？” 張棟值見他神情，便知道他已經在考慮這件事了，他們是來求人的，也不能真端著縣官的架子逼迫他做這件事，點到為止等結果便是。 師爺離開後就同張棟值吐槽了一路，句句都在說這蘇家不太懂事，縣官都親自到他們家了，還如此的推三阻四簡直太不像話。 張棟值雙手撐著頭，眼睛盯著對麵的師爺。 師爺已經跟了他五年了，這五年內一直都勤勤懇懇，不該說的從來不說，不該做的從來不做，是何時變的如此不知分寸的。 看來真是往日太過放縱他了，或許師爺年紀大了該回家頤養天年了。 縣衙的車離開後，蘇梧便同魏崇淩商量起這件事，家中確實缺人，而且缺很多人，將逃難來的一半難民都招入廠內也不是不行，隻是還是那個老問題，管教的問題。 “管教的事情不必為難，教給嬤嬤便好，嬤嬤是從宮中出來的，□□人有自己的一套辦法。”魏崇淩將蘇梧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中。 蘇梧連忙搖頭：“不行，嬤嬤都多大年紀了，何必讓她操勞這些。” 魏崇淩拍拍他的手：“無礙，□□人這件事嬤嬤不會親自動手，身邊不還有那幾個丫頭和小子，那幾個都是嬤嬤從小帶到大的，他們幾個的本事可都不小。” 既然如此，他便也沒什麽好擔心了，既然有嬤嬤他們□□，事情就變得簡單了。 蘇梧同魏崇淩又再次具體商量了將那些人招收後的一些細節方麵的事情，這件事必須各方麵都考慮清楚，保證不會有任何問題才能下決定。 張棟值次日收到了蘇家人給他的回話，蘇家同意了，今日便會來縣城招人。 “來人，準備一下，去難民安置點。”張棟值換了官服，這也是為了給蘇家撐場麵，好讓那些難民不會太過放肆：“瑞於，讓你調查的事情都調查清楚了嗎？” “稟告老爺，已經都調查清楚了，這次的難民都是隔壁州跑來的，今年那邊遭災糧食全都沒了，活不下去了這才逃難來了我們這兒，期間雖然有些矛盾，但並非什麽大事。” 劉瑞於這兩日都在安置點內打聽各種事情，結果還是不錯的，這批難民逃難來的地方之前也是富裕之地，又都是同一個村中的人，期間並沒有鬧出什麽事情來，反而互相幫助支撐到了這裏。 “如果是這樣的話就好辦多了，準備一下我們過去吧。”張棟值揮手喊了幾名衙役同他一起去了安置點。 安置點內每日都會有縣衙的人送免費的粥來幫他們解決溫飽，有時候也會有一些好心的商戶來附近支粥攤免費給這些難民。 頓頓有飯吃，難民這兩日氣色也好了不少。 張棟值比蘇梧他先一步到了安置點，趁著蘇梧還沒到，他先同這些難民說了如何安置他們的事情。 “你們也不願意再繼續逃難吧，所以把握好這次機會，當然，醜話也要說在前頭，所有人都老實一點，我要是知道誰不老實，立馬將你們丟出城外自生自滅，你們應該清楚我是有這個能力的。” 張棟值是嘴上在說，他身後的幾個捕快卻在用凶狠的眼神警告他們。 粱宿縣畢竟還是小縣城，逃來的難民再多也不會多到哪裏去，他們好不容易才逃難到這裏。 這裏不僅每日都有粥吃，還有睡覺的地方，對已經逃了一路的人來說，這裏簡直就是仙境，他們如何舍得離開。 蘇梧沒想到縣太爺會親自過來，心中對他表示了欽佩，他是真的在好好做好縣官這個職位，說話辦事全部都是在為國為民。 這次同他一起來的，除了魏崇淩外還有嬤嬤，嬤嬤知道這件事後說什麽也要陪他們一同來，她看人比較準，讓她在旁邊盯著會更放心一些。 “這是全部的人嗎？”蘇梧回頭。 張棟值搖頭：“這隻是一處安置點，縣城還有三處，一會我陪同你一處一處去看。” 蘇梧點頭，回頭大概看了一眼安置點內的難民，有大人有小孩，還有幾個上了年紀的老人，骨瘦如柴的模樣仿佛下一秒就會突然永遠閉上眼睛。 “開始吧，不限哥兒或者漢子，隻要你們有能力，人品可以我們就收。” 劉瑞於從一旁的酒樓內借來一個桌子和凳子，魏崇淩將帶來的紙筆鋪在上麵：“好了。” 張棟值揮手讓身後的衙役組織所有願意報名的人上前來排隊，絕對不能亂。 衙役們點頭領命，在安置點內盯著難民們，防止他們太亂衝撞了蘇梧：“一個個來，都別亂，能輪到。” 這些人都是逃難過來的，挨餓的滋味他們體驗過就永遠都忘不掉，他們不願意再挨餓，這裏很好，他們想要落戶在這裏。 這裏的縣太爺說了，隻要能被選中就會有工作，有了工作就能賺錢，隻要可以賺錢，遲早有一天他們能蓋上房將家安置在這裏。 這個道理他們都明白，所以每個人才會不管不顧的想要往前衝，他們不願意放棄這個機會。 也虧的張棟值早預料到會這樣，提前讓衙役們站到旁邊，不然現在蘇梧可能早已經被人群推倒了。 蘇梧無聲的歎氣：“都有機會，一個個來。” 結束時候蘇梧都在慶幸他之前並沒有莽撞的非要自己來招收難民，不然真的沒辦法會預料到發生什麽。 剛剛快結束的時候，有兩個難民隻不過是為了一前一後的位置便大打出手，如果不是衙役們動作快，其中一個人就被另一個人給打死了。 前一處安置點內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非要央求他們將他留下來，結果說著說著突然就倒地再也沒醒過來，衙役們就那樣抬著那老人的屍體從他麵前走過。 他從未如此近的麵對過死亡，讓他記憶深刻的死亡莫過知道父母車禍去世的那一刻，可如今一個活生生的人，上一秒還在苦苦哀求他，下一秒居然就倒地再也醒不過來。 安置點的那些難民看到有人死去後，所有人的眼神都是冷漠的，在他們眼中這隻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而已，一路上他們見過太多死亡了，能吃一頓飽飯再死已經是幸福了。 魏崇淩早已經發現了蘇梧的不對勁，最後一個安置點便和他調換了位置。 回去後蘇梧將自己關在屋內，整個人蜷縮在角落，雙手抱著雙腿將頭埋在了雙膝內，不哭不鬧就靜悄悄的一直在哪兒縮著。 魏崇淩拿著蠟燭走進來，看到縮在角落的蘇梧有些心疼，之前他就發現了，他家蘇梧識文斷字，也懂得許多他不清楚的事情，可他眼睛卻很純淨沒經曆過世事。 他上前將縮在角落的蘇梧抱在懷裏：“我在呢。” 蘇梧聽到魏崇淩的聲音後，伸出手抱住了他：“讓我抱一會，一會就好。” “想抱多久都可以，我陪著你。”魏崇淩安靜的將他抱在懷裏，輕拍著他的後背。 蘇梧從出生後，除了父母去世以外他從未經曆過大的磨難，一路考上大學，畢業後回到家鄉養豬種地開小賣鋪，他的生活從來都是平淡的。 知道難民的時候，他其實知道自己會遇到這樣的情況，可想象和親眼所見是兩回事。 在生存麵前，死亡對他們來說可能還不如一碗飯和一碗米來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