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攤牌了,也不想著急說出自己轉劍道了。相應的,他也不打算說出道侶契沒解。若說出沒解,月折枝定然會生氣,氣過頭了會跟他鬧脾氣,認為他完全不可信,不如找個時間悄然解了。說到底,當初就不應該讓私念占上風,自己給自己找麻煩。月折枝不知道容衍這麽一會,念頭亂八七糟、百轉千折,且都與他有關。心滿意足的道了聲謝,月折枝這才想起自己先前打斷過容衍的話,轉而追問道:“你之前要說什麽?什麽你知道我?知道什麽?我做錯了什麽?”容衍活像被鋸了嘴的葫蘆,他沉默片刻道:“不是什麽要緊事。”“不是什麽要緊事我也要聽。”“沒意思,不想說。”“我想聽誒。”“以後再說。”容衍道。“不行,我現在就要聽,容衍。”月折枝撒嬌。“以後吧,我找個時間專門跟你說。”容衍目光柔和,他點了點聯絡玉牌,自然而然轉移話題,“你現在到哪裏了?”月折枝問不出個所以然,不想回容衍話,嗒一下掛了聯係,專心等待抵達漳州。反正容衍沒看到醫靈就好,其他不重要。容衍聽聯絡玉牌那邊沒了聲音,也收起了聯絡玉牌,他走到書桌前,攤開一張宣紙,幫月折枝抄寫《歸心弟子規》。抄著抄著,容衍煩心得將宣紙掀到一邊,竟是靜不下心來。為什麽就不能喜歡他?他承認他不好,但這麽久了,總該動一點情?月折枝,你未免太無情。漳州位於中州以南,濕潤多雨,雨林茂盛。月折枝天亮時便抵達了漳州,雖然上一次來漳州是十多年前,但他依然記得正確入漳州的路線,好歹避免了像上次一般,一腳觸發陣法,掉進嶽前輩製造的輪回之境中。入了漳州,月折枝收起法船,交了入城費,快步趕往嶽前輩居所。也不知嶽前輩在不在居所。希望在,若是不在,不知要等多久。…月折枝飛一樣趕到嶽前輩居所。作為漳州知名陣法師,此時正逢世道不安定時,求見者絡繹不絕,月折枝見這麽多人來來往往,當即明白嶽前輩在居所。他遞了拜訪貼,由嶽前輩的弟子引薦,見到了嶽前輩。“你是?”嶽前輩看了看拜訪帖上的落款名字,又看了看月折枝,“月折枝?”月折枝笑容滿麵,乖巧道:“嶽前輩,好久不見。”“摘了麵具我反倒不認得你了,他呢,你倆不是向來形影不離?”“容衍要緝拿妖魔,來不了。”“最近妖魔肆虐,想來也是在緝拿妖魔,我還多此一問。”嶽前輩頷首,他收起拜訪貼,道,“十多年不來漳州,怎麽突然想到來見我,可是碰上什麽難解的陣法了?”容衍把他寫了結界時間的宣紙折起來放在乾坤袋中了,月折枝從乾坤袋中翻出宣紙,雙手呈上給嶽前輩。“確實碰到難解的陣法了,煩請嶽前輩幫忙看看,這陣法是否與輪回之境相似?”月折枝說著,補充道,“宣紙上所記載的時間是陣法開啟時間。”“果然無事不登三寶殿,你個臭小子。”嶽前輩接過宣紙,定睛仔細看,看出幾分與輪回之境相似之處,“這個陣法你是在哪裏見到的?”月折枝自然不會傻到說是在李見霜的庇護下,住在鬼域時,在鬼域見到的。若是說了,月折枝估計自己分分鍾要被打為妖魔鬼怪派出的細作。“尊師給我的。”月折枝答到,“尊師程尊者程問雲。”“我早聞程尊者等人被困在鬼域,難道這陣法是”“應該是。尊師之前說完結界時間,便再聯係不上。”嶽前輩聞言,也沒在追問,他皺起眉,徑直走到一邊,坐了下來,仔細分析這個陣法。嶽前輩的徒弟見狀,奉上茶水,示意月折枝坐下來等。“師尊一分析陣法就是好半天,月道友且耐心等等。”月折枝道了謝,他坐下等嶽前輩的回複。過了好一會,隻聽嶽前輩一擊桌麵,站了起來,神色頗為凝重。“這鬼域陣法構建與輪回之境一模一樣,我有把握破開。”月折枝其實沒想過請嶽前輩破陣法,他隻是想請嶽前輩看看鬼域結界是否跟輪回之境一致。若是一致,或者有七八層相似,說明鬼域結界有縫可尋。然而,嶽前輩直接給出了他能破開的回複,實在令月折枝驚喜不已。“那可請”“這自是不用你說的。”嶽前輩揮手道,“大家現在正愁如何進鬼域救人,這鬼域陣法真是來得如及時雨。”月折枝點了點頭。嶽前輩眼底浮現笑意,笑意浮現片刻又收斂了,他想到什麽,蹙起眉,問道,“不過這鬼域陣法你確定是程尊者傳給你的?我有些懷疑是鬼域那邊的陰謀。”月折枝怔了一下。經嶽前輩一提,他猛然想起這鬼域陣法一開始是他發現的,但開啟時間不規律則是李見霜警告他不要在鬼域亂跑,提及的。當初未想太多,加之已經確定了結界確實是不定時開啟,月折枝絲毫未向陰謀方向想。如今想來,一切似乎太過順利順利的讓月折枝覺得自己落入一個精心編造的陰謀,而他是牽動眾人進入陰謀的重要線頭。月折枝心底不安起來。麵對嶽前輩的詢問,月折枝一時答不上,他深知,如果自己答了確實是師尊傳出來的,那麽,一旦是陰謀,師尊勢必會被牽連進去。月折枝自然不願意把師尊牽連進去,他猶豫片刻,正要道歉,承認是自己進了黑域。結界是他發現,結界時間也是他記錄的。下一刻。“罷了,不管是不是陰謀,鬼域陣法總要破的,修仙者逆天而行,若是畏畏縮縮,不如死了算了。”嶽前輩自嘲道,他將記錄結界時間的宣紙折好,轉身一步。“我去找人商量一下破陣之事。妙語,好好招待客人。”妙語正是嶽前輩的弟子,聞言,應了句是。廳堂地麵銀黃符咒浮現,縱橫交錯,頃刻間構成簡易傳送陣法,嶽前輩踏入傳送陣法瞬息,身影影影綽綽,變得透明。“嶽前輩!”月折枝哪裏能留著隱患到師尊身上,快速一捋要緊的話,趕緊解釋道,“結界時間是我進鬼域取得的,不是我師尊!”簡易傳送陣法運轉得飛快,嶽前輩話隻聽了一半,身影便消失了。但都是一把年紀的人了,不必聽全,他自己也補上了後一半,與月折枝所說相差無幾。微微蹙起眉,嶽前輩把話記心上了。至於待會見到其他仙門世家領頭人,怎麽說,說是誰發現的結界,他心裏還有待定奪。“月道友,這邊請。”妙語是個年輕人,他拱手示意月折枝跟他去客房,客人遠道而來,先給人接風洗塵。“不必了。”月折枝目光從簡易傳送陣法落到妙語身上。妙語顯然誤會了什麽,他微微一笑,道:“漳州雖比不上中州,卻也是個風雅之地,不知月道友聽說過問仙山麽?十裏長廊直通”月折枝道:“並非不願在漳州遊玩停歇,隻是還有事需要做。”“如此,不好挽留了。”妙語收起笑意,他拱手道,“月道友歸途小心,最近妖魔鬼怪猖狂的很,常襲擊跨州者——想必月道友來時也被襲擊過,如果需要護送,或者幫助,盡管說。”月折枝有些詫異,他駕馭法船,來時並未碰到妖魔鬼怪襲擊。難道是容衍的氣運起了作用?月道友撫上左手手腕上的紅繩,稍縱片刻,纖細手指鬆開紅繩。他沒有說自己來時未碰到襲擊,婉言拒絕了妙語的好意,祭出法船返程。也不知容衍緝拿驪山妖魔如何了。月折枝邊驅使法船,邊勾起聯絡玉牌想聯係容衍。然而理智遏製了聯係容衍的想法,現在不過辰時,如果他沒推算錯,容衍正在與那群容家小孩緝拿妖魔,若是此時聯係,保不齊要幹涉到緝拿妖魔。月折枝小事上糊糊塗塗,大事上卻比誰都清醒。放棄聯係容衍,月道友加快了法船回程速度。他還是頭一次,除了他師尊,這般記掛一個人,時時刻刻想見到他,想聽他說話。月折枝知道自己很不對勁,但沒辦法控製。他緩緩按住胸口,胸腔裏那顆心在顫動。法船返回時的速度比回時要快,月折枝惦記著容衍,沒有分神,晝夜兼程回了城鎮。城鎮上空燈火明亮,寧繞著一層靈霧,靈霧沙白,裹挾著渾厚塵埃。月折枝剛入城鎮便發現了靈霧,他記得出發時,城鎮上空並無任何異樣。心底隱隱約約有個不好的猜測,月折枝掐出隔離靈罩隔絕靈霧,站在法船船頭護欄前,眺望驪山。驪山附近零零碎碎撒著幾個村落,可能是夜深,村落半點光芒也無,月折枝隻能借著並不明朗的月光看到驪山高聳的輪廓。輪廓似乎被什麽啃了一塊,在山腰處凹出一條不規則的弧線。月折枝一眼看出弧線旁聚集著沉重的霧體,看來城鎮上空的靈霧便是來源於驪山。想到容衍等人早上在驪山緝拿妖魔,這場景興許是月折枝連忙將不好的念頭趕出腦海,他收起法船,淩空踏虛,快速來到驪山半山腰,修為接近金丹便能輕鬆淩空踏虛,不必再借助外物遠程飛行。月折枝站定在地麵,他剛站定,一股濃鬱的血腥味宛如實體,從地麵衝起,擊得人胸口一陣悶痛,氣血翻湧。月折枝平複氣血,環顧四周,四周借被靈霧掩蓋。月折枝最討厭霧,這東西種類極多,仿佛無處不在,他甩出一遝火訣,驅散靈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