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子璣到底戰功赫赫,皇帝怎能如此待他?”“新帝擺明了不待見他。”“聽說雲家三子,個個都生得十分英俊,雲子璣更是兄弟之中的翹楚,今日一見,果然非同凡響!”“哼,長得好看有什麽用,他難道還能成皇後不成?”雲子璣就像一個遊街示眾的犯人,被所有人評頭論足。“公子?”山逐扶著他,見他忽然駐足,擔心不已。“我...有些疼。”雲子璣的筋脈受損,數九寒天泡在熱水裏都隻能暫緩痛楚,如今他暴露在寒風中,衣裳又不保暖,身上就像漏了風一般,舊傷複發起來,劇痛一陣一陣地襲來。山逐自幼跟在雲子璣身邊,知道他從不輕易喊疼,一旦說出來,那必是痛得十分厲害。他心急如焚,轉頭看了一眼身後不遠處目送雲子璣的雲家眾人,低聲問:“公子,我去家中拿藥?”雲子璣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掌心涼得跟握了冰一般:“別讓他們擔心,我...忍一忍就好。”他看著不遠處巍峨的北宮,知道這點痛苦隻是微不足道的開端。餘生他都將被困在這座宮殿裏,他要受的苦楚,會遠甚於今日千萬倍。眼下這一關必須得撐下去。“帝妃,你得走快些,別誤了宮裏的吉時。”李內監隻當看不到雲子璣額前的冷汗和慘白的臉色,像催犯人一樣催促道,“若誤了吉時,太後那邊估計不會太開心,太後不開心,陛下也就不開心了,雲家想必沒好日子過。”雲子璣慍怒地睨他一眼,咬緊血色漸褪的雙唇,艱難地邁著步子,他腳下虛浮,每一步踩下去,都猶如銀針刺穿腳心。“走快些。”李內監催道,“難道還想著陛下親自來接你不成?”話音剛落,一匹白馬踏雪而來,馬上之人龍袍金冠,赤色眼瞳蘊著帝王之威。街上眾人俱是一震,繼而撲通跪地,山呼萬歲。湛繾翻身下馬,疾步朝雲子璣跑來。雲子璣被舊傷折磨得有些神誌不清,反應遲鈍了些,待湛繾走近,他才想起來要行君臣之禮,湛繾卻一把扶住他的胳膊,眉宇之中含著雲子璣看不懂的歉疚:“子璣,朕來晚了。”雲子璣:“???”“怎麽手心這樣涼?衣裳這樣薄?”湛繾摸著雲子璣的手,責問起來傳旨的太監。李內監人都傻了,忙措詞給自己開脫,但山逐搶話道:“本來夫人給帝妃縫製了一件禦寒的鬥篷,是這個老太監說,穿鬥篷是僭越,帝妃的手才被凍得這樣涼!”雲子璣瞧了一眼山逐:這孩子告狀一向很行。但跟湛繾告狀有什麽用?湛繾怎麽可能為他出頭?李內監眼看皇帝今日十分反常,滿把太後搬出來:“陛下恕罪!奴才都是按太後的旨意辦事啊......啊!”話未說完,李內監已被一腳踹歪了下巴。湛繾:“賤奴倒敢來約束主子。”雲子璣大驚湛繾居然為了維護他當街踹廢了一個奴才?!肩上猛地一沉,源源不斷的熱氣朝他身上撲來。雲子璣低頭一看,湛繾居然脫下貼身的龍袍,披在了他的肩上!“陛下?!”雲子璣嚇得寒毛倒立他身為臣子,被皇帝披上龍袍,這才是真地僭越了!身體忽然騰空,雲子璣被皇帝打橫抱起。“該有的儀仗來不及準備,朕抱你進宮,當做賠罪。”雲子璣:“???”不對勁,這個皇帝不對勁。第3章 這個皇帝不對勁剛剛那群嘲諷雲子璣的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雲子璣身披帝王龍袍禦寒,被皇帝珍而重之地抱在懷裏,一步一步往北宮走去。雲子璣一抬眼就能看見湛繾天公造物般完美的下顎線,他挺著腰板,就算被抱著也盡量保持距離,更不會讓自己完全靠在帝王懷裏。“陛下,馬車來了。”張寶德疾走幾步,提醒皇帝。這兒離皇宮畢竟還有一段路,加上積雪未消,總不能真讓皇帝走回皇宮。“是六乘的華蓋馬車,符合帝妃儀仗的規格。”張寶德反應迅速,看出皇帝對雲家的態度有所轉變,立刻順著帝王的心意來。雲子璣越過湛繾的肩看了一眼馬車:“陛下,我可以坐馬車。”湛繾把他掂了掂,抱得更穩些:“這副儀仗不完整,配不上你。”雲子璣:“...我不在乎這些。”“朕在乎。”湛繾的語氣十分堅定,“朕不想讓你將就。”雲子璣:“......”都說帝王心思深不可測,他真是被湛繾今日這反常的舉止搞得雲裏霧裏。張寶德聽出皇帝有責備宮裏辦事不利的意思,連忙告罪道:“陛下恕罪,倘若要安排完整的帝妃儀仗,還得往太後宮裏調宮令女官,隻怕要廢些時間。”這些事,本該月初就安排好,但彼時的湛繾根本不把雲家放在眼裏,因他是這般態度,太後那裏便也開始敷衍。“太後倒是很會揣度朕的心思。”想也知道,前世湛堯篡位,燕太後一定是幕後最大的幫手。看透了這一層,燕氏的那點虛偽母子情在湛繾眼裏就顯得格外可笑。北微朝堂連著後宮,都是一團亂麻,孰善孰惡,孰忠孰奸,湛繾還未摸透。他唯一篤信的是,如今被他抱在懷中的雲子璣,是這世間最純粹幹淨之人。他視他如珍寶,哪舍得讓他再受一絲怠慢苦楚呢?皇帝出宮,皇城中的臣子必須出門跪迎。現在這群文臣武將就跪在街道兩邊,數道目光投射而來,雲子璣十分不自在。“陛下,您還是放我下來吧,這麽多人看著呢。”“朕就是要讓他們看著。”湛繾道,“看誰日後還敢怠慢雲家。”“......”雲子璣心中嘀咕,怠慢雲家的帶頭人不是您自己嗎?湛繾登基這半年來,雲家簡直就是個活靶子,是個長嘴的官員都能彈劾幾句。湛繾削雲家的權也從不手軟,當皇帝的拿雲家做板上魚肉,做臣子的自然人人都爭著做落井下石的刀。雲子璣在心中暴打了湛繾幾拳,麵上還是一臉無辜賢良。“陛下手不酸嗎?微臣可不輕。”湛繾忽然駐足,垂眸看了一眼懷中人,低笑一聲:“輕得跟朵雲似的。”雲子璣:“??!”不等他反駁,湛繾的手掌放在雲子璣的太陽穴處,輕輕一按,把雲子璣倔強的上半身按進了自己懷中。雲子璣的耳朵便貼在了湛繾的心口。他聽到一陣擂鼓般的心跳聲這臭皇帝在激動個什麽啊?!湛繾怕他冷,還特地把龍袍給他拉嚴實了。龍袍帶著湛繾的體溫,烘著雲子璣凍得惡寒的身體,他被暖得昏昏沉沉,妥協一般歪在湛繾懷裏。湛繾垂眸,看到雲子璣枕著自己的心口,眼睛微闔,昏昏欲睡。怕驚著他入睡,湛繾便走得更緩更慢些。待進了北宮,湛繾才想起來問:“帝妃的宮殿安排在哪裏?”張寶德猶豫著開口:“是...南束宮。”湛繾擰眉,南束宮十分偏遠不說,隔壁就是荒廢已久的冷宮!見帝王不悅,張寶德立刻跪地道:“陛下,這是太後娘娘的意思,太後娘娘說,陛下不好男色,帝妃住遠些,陛下便...便眼不見心不煩。”湛繾下意識去顧及雲子璣的感受,幸而他睡著了,聽不到這些刺人的話。張寶德敢把太後那頭的意思如此直白地告知湛繾,自然是在表忠心。“去將未央宮打掃出來,今後帝妃便住在未央宮。”張寶德並身旁的禦前侍衛俱是一驚:北微上下都默認未央宮是未來皇後的寢宮!“若太後有何怨言,便說朕已下了聖諭,她若阻攔,便是抗旨。”張寶德低頭領旨,立刻帶著人去收拾未央宮。雲子璣意識蘇醒時,聞到一股令人舒心的香味,他迷迷糊糊地問:“這是哪兒?”“紫宸宮。”湛繾溫柔地答他。雲子璣嚇得清醒了過來紫宸宮是皇帝的寢殿,雖說今日算是成婚,但也不至於這麽快就抱到床上吧!!“君臣有別,這於理不合...”他掙紮著要起身,卻被湛繾輕而易舉地按回了被子裏。“過了今日,你我便是夫妻,哪來的君臣?”湛繾將雲子璣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搓熱,“妻子睡在丈夫的寢宮,合情合理。”雲子璣眼睫微垂:“陛下抬舉了,微臣隻是妾而已。”帝妃是隆宣帝給雲子璣封的位分,湛繾初登皇位,根基不穩,縱使有心改變,眼下也隻能暫時順從先帝遺旨。“妾也好,妻也好,除了你,朕身邊不會再納其他人。”雲子璣疑惑地看著眼前的帝王,他隱隱覺出湛繾同之前不太一樣。紫宸宮溫暖如春,雲子璣裹在暖被中,卻還是打了個冷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