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角落裏看熱鬧的雲子璣都比二哥急,他拉過沈勾,指著已經暈過去的湛堯道:“沈太醫,你快去給他看看!”湛堯要是被湛繾嚇死了,湛繾就要背負手足相殘的罵名。沈勾雖然是太醫,但隻侍候未央宮,按理說給帝妃以外的人看病,應當是另外的價錢。不過人命關天,又是雲子璣讓他去救,沈勾才疾跑上前,抓過湛堯的手腕切脈,又當機立斷往他嘴裏塞了顆藥丸。湛堯慘白的臉色終於緩過來幾分血氣。他虛弱地睜開雙眼,看見此時此刻救他關心他之人,居然是雲帝妃。“受驚引發的心症,我開服藥,吃上兩天就好。”沈勾正要開藥方,忽然肩膀被人推了一下。“讓開讓開!太後娘娘駕到!”雲子璣眼疾手快地扶住沈勾,抬眼看去,推人的是太後宮裏的老太監。“堯兒!堯兒!!”燕太後頂著繁重的金飾,撲到湛堯身邊。雲子璣看了一眼太後的裙擺,被積雪濡濕一片。湛繾剝了永寧宮的儀仗,太後出宮坐不了軟轎,便隻能靠雙腳走。從永寧宮到暢聽閣,要繞過三座宮苑,很長的一段路。燕太後想必是從得知暢聽閣出事後就趕來了。之前她沒了儀仗,很不願出宮,今日為了湛堯,倒是愛子心切,放下了所有體麵。太後帶了自己信任的太醫,這便用不上沈勾,沈勾哼了一聲,把寫了一半的藥方揉皺在掌心。燕太後愛子如命,見湛堯被欺負到心症發作,惡恨恨瞪了雲子璣一眼,抬手就要掌摑過去。她的手腕被人淩空扣住。“母後好大的架勢啊。”湛繾甩開燕氏的手,他的力道之大,燕太後被甩了個趔趄。雲子璣被湛繾拉到身邊護著,湛繾俯掃了一眼病懨懨的兄長,冷聲道:“朕今日沒想要皇兄的命,不過母後再敢無理取鬧,朕也不介意拿皇兄開刀。”“湛繾!你敢!!”“有何不敢?”湛繾懶聲反問,“朕是皇帝,是你們所有人的天,天要亡誰,還要來過問你這個老婦的意見?”太後震怒,湛繾果真是變了個性子,不再被掌控拿捏。她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一個被騙得團團轉的乖孩子怎麽忽然忤逆起來。近日唯一的變數,隻有雲子璣。先帝本意是要折辱雲子璣,卻不想弄巧成拙,把燕氏辛苦經營的局麵全砸了。雲子璣...燕太後看了一眼被皇帝護著的帝妃,他是男子之中少見的俊美,眉宇間的腥紅朱砂更為他平添了妖冶。妖妃一說,是燕氏命人外傳來詆毀雲子璣的,如今看來,倒真是個妖孽了。有湛繾在,燕氏翻不了天,她一肚子惡火,隻能壓製著不發作,先顧著湛堯的安危。湛堯的心症是娘胎裏帶出來的,再好的太醫都束手無策,隻能治標不治本。這病最忌諱受驚。湛繾還記得五年前的那場宮廷夜宴,西狄派了刺客行刺隆宣帝,所有人都措手不及,隆宣帝命懸一線之際,坐在旁邊的湛繾反奪對方的刀割了刺客的頭,救了隆宣帝一命。湛堯親眼看到割頭這一幕,當場嚇暈過去。隆宣帝看湛堯嚇病,當眾指責湛繾“野蠻惡習未改”。他根本不知道,湛繾若不靠著這等“野蠻惡習”,根本不可能在西狄那等煉獄般的環境中生存下來。當年的湛繾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救了父皇的命,卻要遭受指責。死過一回他知道了,原來是因為他嚇到了帝後最寶貝的兒子。湛堯見不得殺人,更別說禦駕親征去前線殺敵,他隻適合做個太平天子,而北微與西狄連年戰火,他若坐上皇位,根本掌不住兵權也坐不穩江山。所以隆宣帝處心積慮把湛繾騙來做湛堯的墊腳石,在北微邊境徹底太平安穩後,湛繾這個“戰時皇帝”自然是兔死狗烹了。隆宣帝和燕氏的金算盤在前世大獲成功。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他們愛的是湛堯,湛繾隻是他們用來愛子的工具。其實從最開始,隆宣帝就沒把他當兒子看待過。看破這一層,湛繾對湛堯就沒了嫉妒,隻餘下單純的恨了。他如今所有的仁慈,都隻為雲子璣一人而生。雲子璣好奇暢聽閣中發生過什麽,想進去看一眼。湛繾摟住他,一隻手捂住了子璣的眼睛:“別看,髒得很。”那群螻蟻,就算死了也不配入子璣的眼。宮苑西殿,燕又柔在驚恐中醒來,她摸上眼睛和嘴巴,確認自己看得清也能說出話,沒有被拔舌挖眼,她大哭出聲,慶幸自己劫後餘生。侍候她的丫鬟小翠一邊給她遞手帕擦眼淚,一邊說:“姑娘隻是暈過去而已,醒來就無事了,齊王殿下可是嚇得心症發作,說來這事也是姑娘你的不是,太後娘娘要你離間帝妃和皇上,可沒讓你牽扯到齊王殿下身上,你也該...啊!!”燕又柔一巴掌扇歪了小翠的臉,眼淚未幹卻指著她怒罵道:“賤婢!你侍候的是我!你該操心我的安危,而不是太後和齊王!!”“奴婢是太後...啊!!”話未說完,小翠左臉又挨了一巴掌,嘴角都流血了。燕又柔就算在哭,打人也十分有勁,罵人也中氣十足:“我今日若是死在湛繾手裏,太後可會為我流一滴淚?!我這麽好看的眼睛,這麽能說會道的舌頭要是沒了,太後賠我嗎?!你侍候我,就給我老實安分些!少在我傷心的時候吹捧永寧宮,說我不愛聽的話!!奴才就該有奴才的樣子!!少來淩駕主子!!否則我殺你一個賤婢也隻是動動手指頭而已!滾出去跪著!!”“姑娘怕是被嚇傻了...”小翠不敢招惹此刻的燕又柔,頂著紅腫的臉頰退出燕又柔的視線。燕又柔下床走到鏡子前,端詳著還活著的全須全尾沒少眼睛沒少舌頭的自己。西殿是個簡陋的宮殿,沒有梳子,她和著淚水,把自己淩亂的發絲別進發髻裏,又扶正了歪掉的鳳凰珠釵,這枚珠釵是冊封準皇後的聖旨頒進燕府時太後賞賜的,她在鏡子前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讓自己顯得不那麽狼狽。然後,她隻身去了永寧宮。永寧宮正為了湛堯亂作一團,太後心焦地在殿外等著太醫來回話,抬眼瞧見未經通傳就擅自進宮的燕又柔。太後本就有氣,認為在這個局裏,是燕又柔開錯了頭,才導致局麵砸成這樣,她見燕又柔來,正要開口指責。燕又柔先她一步,拔下發包上的鳳凰釵,當著太後的麵,把珠釵摔成兩段。“這準皇後誰愛當誰當!本姑娘不陪你們玩了!”太後看了一眼地上的珠釵,氣急:“燕又柔,你怕是被湛繾嚇昏了頭!你哥哥還要儀仗齊王,你別失了分寸!”燕又柔瞥了一眼內殿進出的太醫,知道湛堯是個養尊處優握不住兵權的。她是太後為齊王布的棋子,哥哥燕迎也是。湛繾如今瘋成這樣,再跟他對著幹,不僅燕又柔性命堪憂,前線的燕迎也不會有好果子吃。“究竟是我哥哥儀仗齊王的虛權假勢,還是齊王儀仗我哥哥的驍勇善戰,太後心中比我清楚。”太後:“......”“難道你連皇後之位都不要了?”燕又柔冷笑:“湛繾喜歡的是男人,那我坐上皇後之位又圖什麽?圖給湛堯鋪路嗎?我燕又柔憑什麽給別人做墊腳石!?”太後:“給堯兒做墊腳石是你的福氣!”“這樣的福氣,我不稀罕,想要這等福氣的人多的是,太後娘娘另找他人吧。”燕又柔摸了摸沒了鳳凰釵的發髻,一身輕鬆,“我不奉陪了。”她走得幹幹脆脆,太後氣得臉都白了,唇上豔紅色的口脂顯得詭異。月音忙說:“或許燕姑娘隻是今日被嚇到了,明日一定會後悔,進宮給娘娘賠罪的。”“後悔?”太後冷笑,“就算後悔,哀家也不會給她機會。”“準皇後隻有一個,燕又柔卻可以有很多個。燕氏又不是隻有她一個適齡女子,挑個人把她替了吧。”月音:“太後的意思是......”太後上前,踩住了地上那枚鳳凰釵:“今早湛繾鬧了這麽一出,傍晚準皇後就溺斃在荷花池,你說,會是誰做的?”月音了然:“選妃中途作廢,帝妃早就背上了善妒之名,準皇後死在宮裏,必然是...帝妃做的了。”“找個手腳利落的。”燕氏踢走了地上那枚珠釵,“別讓她活著走出宮門。”月音低頭笑著應:“是。”從永寧宮出宮,必然要經過禦花園的一座橋。這座橋下,是一片碧綠色的池塘,夏日裏,池塘會開滿荷花,冬日,池塘結了一層薄薄的冰,幹枯凋零的荷花在這層冰麵上垂倒。過橋之後,有兩條路。一條出宮,一條通往未央宮。燕又柔從旁人口中得知,她能全須全尾地被挪回西殿,是因為雲子璣及時趕來勸住了皇帝。湛繾才沒在她暈厥時要了她的命。燕又柔心中五味雜陳,她從小就知道雲子璣是個什麽性子。當年琉璃花瓶一事,燕又柔雖然挨了打手心,但她也沒忘雲子璣本來是打算替她扛下罪名的。害一個除了哥哥以外唯一真心待她好的人,她心裏也不好受。她在橋上徘徊了許久,終於做了決定,要去一趟未央宮,放下身段道個歉,無論雲子璣接不接受,她心裏總歸能好過些。她正要下橋,身後伸出一隻手,抓著她的頭發,把她猛拽到橋邊,燕又柔未及掙紮。撲通一聲,荷花池上的冰麵被砸碎,濺起圈圈漣漪。第31章 帝妃人見人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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