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雖然擁有多十年記憶的陸蘊，他不是沒有離開家出過遠門，但自從接受了重生以及漸漸將自己的思想和感情融入這裏之後，他就喚起之前自己的感性，覺得自己還像當年的十七歲少年一樣想念父母。　　於是到周五中午，陸蘊就提醒陸知遠好幾次記得準時來接他們回家。　　臨近放學，最後一節自習課的時候，本來陸蘊拿出自己最擅長的英語報紙來看，順便分心一下製定回家之後的計劃。　　但此時……陸蘊循聲朝旁邊望去，漂亮的黑長直女生正彎腰看著桌麵上的卷子，而那個位置的主人陸晏叢正一臉嚴肅認真地講題。　　陸蘊默默收回視線，他瞟著報紙上的英文，然後思緒也慢慢飄飛。譚笑笑明明是年級第一，不去問老師來問陸晏叢做什麽？　　而且，陸蘊聽到陸晏叢壓低的聲音，那類型的題目他明明也沒有完全搞清楚來著。陸晏叢倒好，說好的有什麽問題找他，結果他現在給漂亮的年級第一講題，反倒沒給自己講。　　譚笑笑長得非常漂亮，非常符合少年都心之向往的形象。所以即便此刻她隻是在嚴肅地聽旁邊的人講解題目，也依舊好看。　　陸蘊雙手拿起報紙，手指無意識地敲著紙的背麵頁。隻是講題而已，好像也沒必要離得那麽近吧？　　而且要不是因為他，陸晏叢都不會來九班，明明陸晏叢是自己的一對一補習老師來著。感覺現在這種帶有專屬特性的東西，正在被迫分享了一樣。　　陸蘊心想，他確實是心裏不平衡了。　　“蘊蘊。”低低的聲音傳到耳邊。　　陸蘊下意識轉頭就看到倏然靠近自己的臉，像是被撞破了秘密一般，他連忙別過臉去。　　很快緩好情緒後，陸蘊重新看向陸晏叢，然後用著平靜語氣道：“譚笑笑走了？”　　陸晏叢神色如常地點下頭，他說：“是昨晚的理綜周考的題，印發的答案裏步驟不齊，所以來跟我對照一下。”　　類似解釋的話，讓陸蘊心裏稍微平靜了些，“哦。”　　見陸蘊放下報紙，並注意到聽自己的解釋後他無意識地晃腳後，陸晏叢眼底帶著一絲笑意，他主動道：“還有十七分鍾下課，帶走路的話還有二十一分。”　　這話確實讓陸蘊心情愉悅起來，他彎起眉眼，然後道：“李叔已經到校門口了。”　　說完他想起陸晏叢也跟自己一樣半個多月沒見到陸知遠和沈雲姝了，又說：“爸爸媽媽肯定也很想我們了。”　　陸蘊知道，雖然陸晏叢一直沒有改口叫爸爸媽媽，但實際上他對陸知遠和沈雲姝的感情並不淺。加上這個時期他剛回到陸家，多少也會對自己的親生父母帶著憧憬和想念吧？　　……　　回到陸家的時候，先一步回來的周阿姨已經在廚房做好了晚飯，就等著這兩個孩子回來。　　但高興的事情不隻是見到陸知遠和沈雲姝，還有陸宏遠以及高霞兩夫婦居然不住在這裏了！　　陸蘊樂得眼不見為淨，但他還是用著當年的語氣敷衍問：“怎麽不見二伯他們？”　　沈雲姝本就開開心心，見陸蘊問起，她更開心地說：“二伯他們回京城了，以後不住在我們家了。”　　“咳。”陸知遠不輕不重地咳了一聲，然後對著沈雲姝使眼色，示意她把情緒收斂一點。　　這晏叢剛回來呢，要是讓他知道我們那麽不歡迎自家兄弟，讓他誤會我們冷酷無情怎麽辦？　　沈雲姝跟陸知遠還是有默契的，但高興的情緒來了她也很難控製。畢竟平時陸宏遠夫婦兩個說話陰陽怪氣的，總在孩子們麵前亂說，真是煩死人。　　“晏叢，在新學校還習慣嗎？”陸知遠懶得管沈雲姝了，他臉上帶著慈祥笑意，“蘊蘊呢？”　　“我們都很刻苦的，爸爸。”陸蘊在一旁回答說。　　“嗯。”陸晏叢輕輕頷首。　　“阿蘊和晏叢可努力了，天天十二點還不關燈，我頭幾天叫都沒用。”周阿姨出來正好聽到，就插嘴說了句。　　“周姐，這段時間真是辛苦你了。”沈雲姝抬頭對周阿姨笑著說。　　“量力而行，身體健康最重要。”陸知遠說，“要是遇上什麽難題一定要跟家裏講，千萬別影響心態。”　　說到難題，陸蘊想起了28班的洪延彬。如果按照前世的發展，洪延彬散布謠言，然後站在他身邊的朋友們一個個都跟著指責陸晏叢，間接地導致對方轉學。　　本來陸蘊回憶起當初的平息方法：先一步下手，比如直接跟陸知遠告狀，萬能的陸知遠肯定能夠幫陸晏叢解決這次事件。　　但沒想到，陸蘊不過是上個樓找陸晏叢，就恰好撞見洪延彬散布謠言的場麵，從而從源頭阻止了事情的發生。所以現在他似乎不用拿這件事來打擾陸知遠了。　　陸蘊轉頭看著正在跟沈雲姝搭話的陸晏叢，經過周阿姨近一個月的精心喂養，陸晏叢似乎比剛來的時候健壯了許多，至少不會是一眼看到他就覺得他很瘦。　　想到自己兩次初見陸晏叢，對方那清瘦且孤僻的模樣，以及當初他跟洪延彬那幾句語焉不詳的話，他心裏一動，或許他可以去了解一下陸晏叢的過去。　　陸蘊收回視線，他瞥著陸知遠，既然陸知遠都把自己親生父母不是在澤縣的事都能查出來，那麽對陸晏叢之前的大致童年經曆也略知一二吧。　　“蘊蘊很聰明，講什麽他都能聽得懂。”這邊陸晏叢還在認真地跟沈雲姝將陸蘊平時的學習狀況。　　回過神的陸蘊就清晰地聽到這句話，他喜歡被誇，聞言就不免得心花怒放。　　然後也心情愉悅地誇了下陸晏叢，“哥哥特別厲害，他開學模擬考考第三的時候，我們班那群學霸都震驚了，老師見著就誇。”　　陸蘊把別的心思給憋住，其實本來陸晏叢是考第一名來著，這樣學霸們更震驚。　　沈雲姝最喜歡兄弟倆和樂融融的相處模式，她滿臉溫柔地聽著陸蘊說話。聽陸蘊誇起陸晏叢後也跟著對方的情緒驕傲起來。　　“你們班主任給我們打過電話了，也都誇你們了，”說著，沈雲姝看向陸蘊，她斟酌著語氣說，“不過蘊蘊，雖然你排名稍微降低了些，但你也不要太有壓力，你現在這樣爸爸媽媽已經很高興了。”　　陸蘊不甚在意擺擺手，“有哥哥在呢，他會幫我的。”　　說完他轉頭對著陸晏叢，然後彎起眉眼笑道：“是吧，哥哥？”　　對方的笑顏落在眼中，這種怪巧模樣對陸晏叢來說很是受用，他神態自若道：“是。”　　“哦對了，我查過你們校曆，國慶節加上月假有五天半的假，正好我們去慶市給爺爺過生日，”沈雲姝忽然開口，她看著陸晏叢，語氣依舊溫柔，“晏叢，雖然你沒見過爺爺，但爺爺很和藹，你不要太緊張。”　　聽到這個稱呼，陸晏叢臉上的神色嚴肅了許多。他敢說，在整個陸家所有人裏，沒有誰比自己更了解陸華廷。　　前世他回陸家最初的本意，不過是為了能夠繼續接受教育，讓自己有更多能夠自主選擇的權利。　　去慶市之前，他曾偷偷地用手機查過資料，雖然還不是很了解，但大致也知道陸華廷這個名字是足以賦予商業傳奇四個字的存在。　　跟陸晏叢的嚴肅不一樣，陸蘊看起來倒是很愉悅。他正想要說什麽，瞥過去就看到比平時更嚴肅的陸晏叢。　　雖然老爺子人是真的和藹，但在外人麵前極有威望還不好說話。陸晏叢還沒見過爺爺，大概是覺得心裏緊張了。　　當然，陸蘊對此並不感到擔心，畢竟前世陸晏叢不僅轉學到慶市，就連最後的戶口也是直接落在老爺子的本子裏麵。?第14章 相親相愛一家人　　好不容易大家都有假期，父子三人陪了沈雲姝看了兩集八點檔家庭倫理電視之後，就被沈雲姝催著去休息。　　進入高度學習狀態半個多月，回到熟悉的房間之後，陸蘊洗漱完沾床就睡著，以至於忘了跟陸知遠打聽陸晏叢之前的生活。　　但好在他第二天起床的時候，陸知遠上午還在家辦公，更巧合的是陸晏叢陪沈雲姝出門，家裏隻剩自己跟陸知遠。　　快速吃早餐後，陸蘊趁此機會就跑到書房。　　“爸爸。”　　“怎麽不多睡一會？”陸知遠朝著陸蘊揮揮手，示意他進來。　　聞言陸蘊頗有些不好意思，其實他並沒有賴床的習慣，再晚也不會超過九點起來。隻不過可能這段時間太累，等他起來的時候大家都已經忙活一早上了。　　“媽媽和哥哥不在啊？”陸蘊坐下來後，雙手捧著杯子，故作漫不經心地問了句。　　陸知遠停下手上的動作，他轉身麵向陸蘊，然後彎起嘴角笑道：“出去了，還沒那麽快回來。”　　說著他將語氣放得溫和些，“蘊蘊，你有話要跟爸爸說？”　　陸蘊就知道自己想做什麽都瞞不過陸知遠的眼睛，他清了清嗓子後就把洪延彬的事挑重點說了下。　　雖然洪延彬這個源頭暫時解決了，但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跟陸知遠提一下，萬一後麵出現什麽意外呢？這種時候，陸蘊絕對不允許有別的紕漏。　　聽完陸蘊的話，陸知遠看起來並沒有很驚訝的樣子，他反而輕挑起眉，然後道：“你和晏叢倒是很有默契。”　　陸蘊愣了下，但很快反應過來，他問道：“哥哥已經跟你說過了嗎？”　　“嗯。”陸知遠輕輕頷首，“昨晚你睡下之後，晏叢跟我說過了。”　　說著他拍拍陸蘊的手臂，“你們隻管著好好學習，這些大人的事情不用操心。”　　陸蘊鬆了口氣，有陸知遠的話他就放心了。畢竟他和陸晏叢現在不過是還未成年的高中生，有些事情並不在他們的能力範圍之內。不過讓陸蘊感到新奇的是，陸晏叢跟他居然會默契般地一前一後選擇把這件事告訴陸知遠。　　不過陸蘊心想著，他們都一起學習奮鬥半個多月，有點默契也是正常的。　　後顧之憂暫時沒有了，陸蘊開始醞釀好情緒，然後問他最關心的事情。　　“爸爸。”陸蘊熟練地轉換好情緒，他抬頭看著陸知遠，輕聲道，“你和媽媽是怎麽知道我和哥哥被抱錯的事啊？”　　這個問題，其實前世陸知遠和沈雲姝在陸蘊回國後不久就主動跟他談過，但現在陸蘊既然要詢問關於陸晏叢以前的事情，總是要用一個話題導入。　　陸知遠對陸蘊這個提問也沒有感到意外，他坐近陸蘊一些，然後認真道：“還記得楊深叔叔嗎？”　　陸蘊點頭，“記得，但是爸爸你說楊叔叔已經……”　　陸蘊當然記得陸知遠口中的楊深是誰。　　楊深是陸家以前的保鏢，從陸蘊記事起，他就一直在自己身邊。這個保鏢跟別人不一樣，他對陸蘊很是照顧，恨不得什麽事都想要親力親為。後來他因病辭職回老家，但也就是半年前，陸知遠說楊深去世了。　　陸蘊對楊深感情其實也算深厚，隻是陸知遠說，楊深臨死之前聯係過陸家，然後對他們說出了抱錯事件。　　楊深很早就在陸家工作，陸晏叢出生那段時間，就是他負責在醫院保護沈雲姝母子。借著便利，出院那天楊深不知道從哪裏抱來一個嬰兒，然後偷偷地把他和陸晏叢調換了。　　在兩個嬰兒中，陸蘊被帶回了陸家，而陸晏叢則被楊深賣給來寧城打工、沒有生育能力的陸姓夫婦。楊深說本來想直接把陸晏叢送人，但怕澤縣那對夫婦覺得白嫖的不會珍惜，所以才會開大價錢把孩子賣給他們。　　至於陸晏叢這個名字也是楊深取的。許是彌留之際人就想通了，楊深才決定把這件事說出來。　　當時陸知遠和沈雲姝第一時間就是去尋找澤縣那對夫婦。有了陸晏叢這個名字，他們很快就在澤縣高中找到了他。同時也得知那對夫婦已經在數年前因意外去世，而陸晏叢的生活過得並不是很好。　　後來還是沈雲姝給陸晏叢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終於暑假之前，陸晏叢同意回寧城的這個建議。　　再一次從陸知遠口中聽到這些狗血的事情，即便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陸蘊的情緒還是不由得消沉起來。第一次聽到的時候，他甚至還懷疑過楊深或許就是他親生父親，但陸知遠說，他有調查過那也不是。　　陸蘊是楊深抱來的不知名嬰兒，陸知遠當初也嚐試過尋找他的親生父母，但楊深對這件事卻咬口不說，以至於之後過了許多年還毫無頭緒。　　見陸蘊情緒低落，陸知遠輕輕拍著他的發頂，然後溫和道：“蘊蘊，不管怎麽樣，爸爸媽媽永遠都愛你。”　　“謝謝爸爸，我也愛你和媽媽。”陸蘊吸吸鼻子，然後皺眉道，“不過爸爸，哥哥的名字是楊深叔叔取的，那我是不是……”　　“嗯，你的父親或者母親應該姓宴，”陸知遠斟酌著語氣說，“不過爸爸查過，楊深生前並沒有姓宴的好友，也查過整個寧城姓宴，甚至同音的姓氏，也沒有什麽發現。”　　“爸爸，”陸蘊站起來彎腰抱抱陸知遠，站回來後他彎起眉眼道，“你和媽媽非常非常非常地好！”　　“蘊蘊，”陸知遠拍拍陸蘊的手臂，“你和晏叢都是爸爸媽媽的孩子，所以我們也很希望你不要介意爸爸媽媽會在你哥哥身上傾注和你一樣的愛。”　　陸蘊搖搖頭。如果前世陸知遠跟自己說這樣的話，或許他會變得心慌，會打心底想要拒絕。　　以前的陸蘊真的非常地介意，即便知道自己占據了本該屬於陸晏叢的一切。但是他擁有過十七年那麽好的感情，卻忽然被告知本來被賦予愛的對象並不是自己，這種落差實在是很難接受。　　好在現在陸蘊想開了。陸知遠和沈雲姝是真的很愛他，即便是陸晏叢回來，也都沒有撼動自己在爸爸媽媽心中的地位。　　而且……陸蘊心想，他或許和陸知遠沈雲姝所想的一樣，他也很喜歡陸晏叢能夠融入到他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