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如今是穀內食客,除了一日三餐,實在沒有什麽別的事情可以做。洛聞心還算是正兒八經的在養病,每天要乖乖喝藥、被把脈,再聽醫師的囑咐,而季晟卻是沒有什麽病人的自覺的。不過他到底明麵上還是“內力盡失”,所以就連以往的晨起練功也免了,是真正的無所事事。好在遏雲穀內處處新鮮,光是閑逛就足夠兩人逛上好一陣子,隻是礙於穀內眾人都有正經事要做,也不便多作打擾,隻得撿一些僻靜的地方呆著。此刻見這些童子婢女們都往一處去,想來是個頗為熱鬧的所在,於是季晟牽起他手,二人一道,便往那邊走了過去。沒繞過幾棵大樹,便見前方一座院落,飛簷翹角,門楣大氣,竟有幾分如鳥斯革、如斯飛的意味,看起來與穀中其他建築大有不同。再往前走幾步,見院門上懸掛一牌匾,上書“鹿鳴堂”幾字,隱隱有幾道人聲從裏傳來,似在爭執,還頗為激烈。其中略一道是蒼勁渾厚,還隱隱有幾分耳熟。走的更近些,便將那些人的對話聽得愈發清晰了,隻是這一聽清,便有些驚訝。隻聽那蒼勁渾厚的老者聲音道:“……醫者自然應該仁心渡世,心懷慈悲,可你若僅因一己怯懦,致使更多人毒入膏肓,又當如何?雲澈,你說話。”底下一陣低聲交談聲響起。過了一會兒,另一道支支吾吾的男聲開了口,想必就是那雲澈了。隻聽雲澈道:“隻是穀主,弟子實在不明白……這些藥人在被喂藥之初,就已經遭受了非人的痛苦,如今要再用他們用藥引入藥……是否違背了行醫救人的根本……”那老者聲音似乎十分的恨鐵不成鋼,“唉”、“唉”的歎了幾口氣,又道:“仁心太過也壞事,這一點你雲岫師兄反倒比你強了。雲澈,你若不成,就暫且放著吧,待你雲岫師兄回來,你再同他一道打理。”那男聲喏喏應了個“是”,沒再答話了。季、洛二人聽了一陣牆角,互相對視一眼,俱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訝異。向來隻聽武林中人談刀論劍,談到興起時便是大打出手,如今聽來醫者論醫道,也並非十分的和諧,總有理念不和之處。隻是這“怯懦”又是何怯法,“非人的痛苦”又是如何痛苦,還有那“藥人”又是什麽身份,兩人確實都不得而知了。好在這小院牆壁上雕著幾扇花窗,站在窗旁就能窺得院中景象。二人上前一步。洛聞心雙手搭著木頭的邊邊要往裏瞧,季晟則抱臂立於他身後,隻微微低頭,透過窗戶的縫隙,一眼就望到了裏頭。隻見裏麵是一方庭院,正上方放置著一張紫檀木桌,後頭坐一位鶴發白須的老者;下頭則是數十來張小幾,每一張後頭都端坐著一名穿白布袍的青年人,頭發均以繡著蘭草紋樣的布巾包著,看著倒是像書生一般。這場景一看便能猜出,坐在上頭應當便是狄老穀主,而底下的,應當就是穀中的弟子們了。遏雲穀的弟子們分內門與外門,內門麽,自然是老穀主或諸位師伯們嫡傳的弟子,而外門則是由鹿鳴堂□□養的醫徒。不過為顯一視同仁,每月初五,老穀主或是某位師叔都會在鹿鳴堂開壇講學,屆時眾位內外門弟子都會一道前來聽講。今天便是九月初五,老穀主講學的日子。方才講的,正是以藥人作藥引入藥自然並非是以人入藥,隻是許多藥物需得經人體走上一遭才知效力深淺,方能為大多數人所用。藥人就是這個道理了。忽聽老穀主拍了拍手,便有三兩個少女自門扉後走進了院內。眾人目光都聚了過去。這些少女俱都身形高挑,身材傲人,但卻都梳著男子發髻,穿著男子衣衫,有一絲詭異的不和諧。洛聞心正覺奇怪,便聽老穀主道:“製無垢丹的是哪幾位?上前來,一道來診一診他們體內藥性幾何。”洛聞心在心中暗想,看來這幾位少女便是藥人了。隻見幾名弟子走上前去,那幾名“少女”便將手搭在衣襟之上,看起來像是要解衣服一般。洛聞心頭一次見這樣的問診場麵,好奇無比,睜大眼睛,正待再看,一雙大掌便覆在了他的眼睛上麵。?眼前黑漆漆的,洛聞心伸手去拉男人的大掌,小聲道:“……你捂我眼睛做什麽呀。”季晟湊近一點,在他耳畔道,“不能看。”說著,竟是一手捂他雙眼,另一手則把他抱了起來,就這麽將人一路端走了。洛聞心懵了。他明明什麽都還沒有看到!他心中既好奇又著急,手扒拉著男人的大掌要往下拉,卻是一點兒也拿不動。天知道季晟到底哪裏來的這樣大的力氣。也不知季晟一路將他抱到了哪裏,隻聽鹿鳴堂的聲音都遠去了,心知定是走了很遠了。洛聞心已經泄了氣,但仍舊忍不住問道,“做什麽偏不給我看呀?”季晟思考兩秒,“沒什麽好看。”洛聞心有些不服氣,“為什麽你能看,我卻不能看?”明明是季晟帶自己過來這邊的,結果他卻把自己的眼睛捂住了,不給他看。季晟道,“我也沒看。”二人在這無人之處你一句、我一句,“你沒看”、“我也沒看”的,結果究竟是什麽東西也不知道,洛聞心心裏跟被貓抓似的癢,追問了好幾句。他本就是個好奇心重的性子,以往身體不好時被拘著哪兒也不許去,才沒什麽新奇可看,如今好了一些,卻還要被捂眼睛。季晟被他纏的沒辦法,幹脆將他抱了起來,扣著他的脖頸,便在他唇上吻了一吻。“有這麽好奇?”男人含著少年軟嫩舌尖□□一陣,總算是堵住了他絮絮叨叨的小嘴,無奈道,“那心心給我看看你的,好不好?”洛聞心鼓著臉蛋,也不知他在講什麽。結果下一瞬,便見男人俯身下來,先在他頸側嗅聞一陣,又往下一些,隔著那層薄薄的白布衫子,就咬了上去。那地方何其嬌嫩,就算隔著一層綿軟布料,也是不能隨便碰隨便捏的,更何況是如此直接的動作。洛聞心見他俯身下來,以為他最多更往常一樣,挨著自己嗅上一陣、親上一陣,沒想到他是在打那兒的主意。他被一口咬的差點彈了起來。“給我看看你的。”“你變……”一個“態”字生生啞在喉嚨裏。洛聞心眼淚都要出來了,他伸手去推季晟的腦袋,換了個說辭,“你討厭!”“不是心心好奇麽?”季晟卻像是覺這口感新奇,於是便沒鬆口,一邊繼續,一邊含糊道,“給我看看。”第67章 鹿鳴堂內。老穀主發話, 幾名弟子自然不敢再推辭,都走上前來。幾名小婢女則從另一道門進來,二人一組, 抬著幾麵輕巧的屏風,很快便在這一側搭了一個稍顯隱蔽的空間。雖同為男子,又是教學時的診脈, 但畢竟是私隱之處,因此禮數也斷然不可缺了。屏風搭好, 藥箱被各置一旁, 一切準備好後, 醫徒們便進到了裏麵。進去時,那幾名藥人均已準備妥當,露出以白布裹纏的那處,一眼掃去, 端的是圓潤傲人,換做旁人, 或換做是在旁的地方, 定然是連眼睛也離不開了。進來的那名醫徒打開藥箱, 卻是神色平靜,沒將眼睛往那上麵放,隻低低道:“請。”那藥人略有幾分羞澀的笑了一笑,手搭在白布一端,輕輕一扯,竟然是連最後的遮擋也沒了。小小一間的臨時診室裏頭, 霎時間是春色滿堂。那藥人道, “小師傅請。”一張口, 聲音雖比普通男子細一些, 但也能聽出來是個少年。既要看診,那便是望聞問切一個不可少,那醫徒走近他,視線落在對方身上,先以目光打量,最後搭上了他的手腕,微闔雙目。邊是觸摸脈象,邊是問:“近日可有漲痛。”那藥人道:“一月裏有兩三天會如此,多是吃藥那幾日。”那醫徒點點頭,鬆了他手腕,又睜開眼,以手指觸上,配合方才脈象,細細感受,輔以低聲的問話。這情形,光看畫麵,倒是實在有幾分令人驚詫,但因著診脈之人麵色嚴肅的緣故,倒是也很難看出任何的不敬之意。診脈完畢,那幾名醫徒又將東西一收,走出屏風之外,一個接一個的去同老穀主匯報方才所得了。老穀主一麵撫須點頭,一麵又不自禁想到了如今不知身在何處的小徒弟。若讓雲岫來診,定然可以做的更好隻是這小子頑劣,為藥人們診脈便診脈,診完了,還要提筆作畫一副,真是豈有此理!想到此節,老穀主神色微變,心道乃遏雲穀清淨之地,這等有傷風化的事情萬萬不可再發生了。-可相隔不遠的另一處,卻又是全然的另一番景象了。若讓老穀主見了,恐怕會比方才更著惱。情形同鹿鳴堂內倒是相差不遠,但大約是動作又不盡然相同,二人比起診脈來又挨的極近,呼吸聲都與別處的頻率不同,故而隻聽聲音便生生聽出了幾分不對來。男人向來食量頗大,早膳分明用得很飽,此刻卻又不知為何,渾像極了一隻餓極了發了性的動物。他眉目低垂,麵部輪廓是一如既往的冷峭,此刻卻叼著它,權當作食物,以唇齒輕咬碾磨,愣是怎麽都不鬆嘴了。沒幾下,洛聞心便哭了。少年哭聲輕輕細細的,似羞似惱,脖頸微微揚著,耳朵尖兒都紅了。他一點兒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處又招惹到了季晟。自己分明隻是想看看鹿鳴堂裏頭在做什麽,季晟就捂著他的眼睛,一把將他端走了。他好奇那裏麵究竟在做什麽,加之又是頭一回見救了他二人性命的老穀主本人,剛追問了季晟兩句,季晟就不耐煩了,說不許看,還要啃他。洛聞心被咬的難受,眼裏含著淚,雙手一起輕輕推著男人的頭,卻也沒有太用力,“不許咬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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