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羽用力一拍桌子,巨大的聲響驚得昭言渾身一顫。  “怎、怎麽了……”昭言不知所措地問。  “沒什麽,我換個位置。”  折羽答完話,順勢從凳子上站起身,繞過攔路的桌椅,步步靠近折墨,最後在折墨的旁邊坐下,帶著滿腹不加掩飾的戾氣。  折墨保持沉默。  書房的氣氛越來越沉,窗外陽光四溢,卻愣是沒舍得給予分毫,讓它流淌到書房來,好暖一暖這裏寒徹骨的空氣。  昭言不是一個善於交際的人,在折夕抵達之前,他腦子裏冒不出任何與折墨和折羽交流的話題。  事實上他也沒有主動和別人談話的念頭。  所以他就這麽站在二人麵前,垂頭握緊自己手中的紙,像犯錯到黑板前罰站的學生。  好在折夕看昭言再不爽,蕭溯的話他還是會聽。  盡管讓昭言他們等了近一刻鍾,他人終究是到了。  “師兄。”折羽見到折夕,同他打招呼。  折夕微微點頭,隨便找了個凳子坐下後,他抬眸看向昭言,聲音清寒:“不開始嗎,覺得我耽誤得不夠久?”  昭言連忙點頭:“要開始的,現在。”  他打開手中的紙張,因為緊張指尖都有些發顫,讓人覺得他廢得快要拿不穩手中輕飄飄的東西。  怎麽會不緊張呢?  上次折夕對他出手的事他還記得,如今蕭溯不在身邊,他真的擔心折夕的折扇再次抵在他脖子上……  折夕輕蔑地盯著他,視線順著昭言的胳膊一路遊移,直到發現昭言脖頸間黑色的護頸帶才停下。  “那是什麽?”折夕問。  “什、什麽?”昭言驚慌地抬起頭。  “上麵至少承載了尊上五十年的靈力。”折夕開口,“尊上天生聰穎,悟性一般人望塵莫及。他消耗的五十年,旁人耗費一百年,兩百年,都不一定能積攢如此成果。”  昭言順著他的目光,低頭看向自己的胸膛。  幾秒後反應過來對方在說他的護頸帶,伸手碰了下:“是這個嗎……”  折夕冷著臉。  昭言一愣,急忙道:“這是……護頸帶……”  “作用?”折夕猜不出。  昭言抿了抿唇,小心地看了眼折墨,發現折墨也在看他,不好意思地把頭垂了下去:“上次,我去找折墨,折墨說我身上有爐鼎的味道……因為修為高的人,容易聞到,尊上想幫我遮住氣味,所以給我戴上了這個。”  “你的意思是,尊上用靈力阻止他人靈力探尋你的氣息?”折夕認為這解釋匪夷所思,他扯出一絲冷笑,“爐鼎,你的鼎香難道不是在鼎腔?尊上采擷你怎麽采,用你的咽喉?”  折夕的話太侮辱人,諷刺得昭言麵色頓時泛起難堪的紅。  “今天你要教我們什麽。”折墨聽不下去了,他打斷二人的談話,看著昭言說,“聽說是你家鄉那邊學過的語言,很罕見。”  昭言點頭,輕輕“嗯”了聲,努力調整自己的情緒,努力逼著自己抬起頭,努力把話說穩:“尊上說,早上教學結束,我還要跟著你們後麵修行。所以,我現在就開始講了。”  “好。”折墨接話。  “讀音,你們不用學。”昭言道,“所以你們以前怎麽記符文,就可以,怎麽記我今天教的內容。”  “話都說不利索,尊上指望我們學會什麽。”折羽不明白折墨為什麽接二連三偏袒一個外人,他心中的惱意被放大,踩著昭言的缺陷譏諷。  折墨看了眼折羽,微微歎了口氣,對昭言道:“繼續說,我聽得見,也能聽懂。”  昭言眼眶都已經泛紅了。  他感激地看了眼折墨,垂在身側的手逐漸攥緊,五指汲取掌心的溫度,試圖將指尖的冷汗驅逐幹淨。  好在,從小到大他受過的打擊並不少。  他們罵得再難聽,都沒有父親在喝醉酒後罵他“你怎麽不去死”這種話傷人。  想哭,但挺得住。  後續的內容昭言教得還算順利。  他長句子說不麻利,但英文單詞讀得標準且好聽。因為深厚的英文基礎,他可以從最簡單的開始,可以把內容一點點講得很透徹。  這比記符文要輕鬆的多。  折羽聽了半晌,終於乖乖閉上嘴,不再打斷昭言。  *  清晨的教學一結束,昭言就撩起衣袍跑出書房,不願多呆一秒。  他直奔寢宮而去,卻沒想到半路突然被一把繞到眼前的扇子攔住,整個人立刻停留在原地,不敢多邁出一步。  回頭。  扇子的主人在他身後。  折夕接住繞回手邊的折扇,狹長的眼簾挑起,一開口便是責備:“你怎麽還有臉留在這兒?”  昭言棕色的眼眸微微睜大,不知道對方來意是什麽,身軀在緊張和恐懼下僵硬地無法動彈:“什麽……意思……”  “沒有爐鼎作用就算了,”折夕清寒的音色幾乎把周邊的空氣凍成霜,“因為你,我們韜光養晦的住處被修仙人發現,暴露得十分徹底。”  昭言隻聽懂了前半句,眼睛裏寫滿了困惑:“你在,說什麽……”  “裝什麽傻!”折夕被他一臉無故的表情激怒,加重語氣。  他手中的折扇突然撐開,被割破的空氣發出疼痛的聲響,昭言的呼吸在這樣的威懾下都忍不住放輕。  “現在寒山隻剩不到十個人。”折夕道,“其他弟子連夜趕去他處,皆是因為你攜帶雲想衣靈氣至此!至今不能幫尊上提升修為,還害得寒山被人圍剿,你在為誰效命?你是誰派來的眼線?”  咄咄逼人的追問氣勢駭人,可對方追問內容才更讓昭言感到畏懼,寒意和眩暈不住層層上湧,直衝腦門而去,撞得他幾乎站不穩。  “寒山……被人圍剿……”昭言不願相信,卻不得不確認般喃喃道,“因為,我身上有,雲想衣的靈氣……”  “不然呢?”折夕扯出一絲諷刺至極的冷笑,他上前,步步靠近昭言。  “寒山弟子搬家,也是,因為我?”昭言濕著一雙眸看向折夕,乞求對方給予自己答案。  可是蕭溯說,他們是住膩了……  然而折夕卻無視了他的問話,用折扇挑起他的下巴,帶著滿目的諷刺:“果真是以色事人的賤種,真會裝。”  昭言想避開他的欺辱,動彈之間才發現,他臉龐被折夕的靈力鉗製住,隻能保持著狼狽的仰頭的姿勢,躲不了。  折扇開始順著昭言的麵龐往下滑落,來到昭言的脖頸處,不輕不重地敲了敲:“尊上怎麽用你,鼎香在此,是不是采擷的入口也在此?”  折夕說著,捏開昭言的嘴,言語愈發刺耳:“我弄錯了,入口應該在這兒。你好髒,是不是每個采擷你的男人都要通過這種方式?尊上為什麽不嫌棄你,不覺得你惡心?”  昭言眼圈一點點泛了紅,他唇瓣發顫,卻因為折夕手上的力道說不出話。  “看看你的樣子,真可憐。”折夕微微偏了偏頭,因為笑意,狹長的桃花眼彎出微小的弧度,“你以為你能迷惑誰?肮髒的東西,我倒真希望你是雲想衣派來的眼線。  等尊上識破你目的的那一天,我一定會一點一點,將你碾碎!”  說完這些話,折夕驟然鬆開昭言,收回了靈力,握緊自己的折扇。  卻嫌不夠,單手將昭言推得後退幾步,欣賞完昭言險些摔倒的落魄姿態,他才滿意地甩袖而去。  昭言麵龐恢複自由,淚光也在同一時刻於眼底浮現。  他咬緊牙關,欲將失控的淚水憋回去。  憋不住,就用手用力擦著。  真正讓他失魂落魄的不是折夕的嘲諷,而是周邊空空蕩蕩,沒有守衛也沒有寒山弟子的景象。  他們,真的都搬走了……  一個晚上的時間。  原來上次寒山結界被人襲擊的事,全都因自己而起……  難怪蕭溯那麽生氣。  他給蕭溯帶來麻煩,給整個寒山的人都帶來了麻煩。  昭言垂下頭,轉身慢慢往寢宮的方向走過去。  蕭溯生氣了,但是蕭溯不怪他。蕭溯還跟他說,是因為那些人住膩了……  所以自己為什麽不是真正的爐鼎,這樣不至於一點用都沒有,還要給蕭溯惹來麻煩……  推開寢宮的門,早間去錦山布置結界的蕭溯已經回來了。  新的結界耗費了他大量靈力,故此刻他正疲憊地坐在床上閉目入定,促進修為恢複。  昭言一見到他,就控製不住的想哭。三兩步跑到蕭溯麵前,把對方抱了個滿懷。  蕭溯修行被打擾,猝不及防收回的煞氣衝撞得他胸膛一陣劇痛。  他忍過不適,緩緩睜開雙眼,單手環住昭言的身軀,聲音略顯虛弱,卻露出往常一般玩味的笑:“這麽著急投懷送抱?”  【作者有話說:感謝:7c2prl5q+1*三葉蟲,mua~  感謝大家的票票,比心~】第四十八章 秘密  =========================  昭言爬上床,往他臂彎深處鑽進去。  眼睛紅紅的,但不想讓蕭溯看到,所以把臉埋在對方胸膛前,聲音悶悶的:“對不起……”  “上午沒教好?”蕭溯伸手覆在他的後腦勺上,五指穿過他柔軟的發絲,笑道,“意料之中,你沒必要為自己的蠢感到自責。”  “才不是……我準備的內容,都講完了。”昭言的注意力很快就隨著蕭溯的話轉移,“他們,學得很快。”  蕭溯開始胡亂揉著他的發絲,許是手感過佳,他玩了一會兒後低頭在昭言的發旋上親了下:“那你道什麽歉。”  “因為,我覺得自己,沒有用。”昭言唇角發顫,忍哭。  話音剛落,頭頂隨即傳來一陣略顯低沉的笑聲:“爐鼎,有自知之明也不算差。”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小哭包穿成了魔尊的爐鼎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塵上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塵上並收藏小哭包穿成了魔尊的爐鼎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