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上,我快摸不到昭言的心跳了……”風月給昭言把脈,可指尖所觸之處,是稀爛腐肉觸感。她頓時紅了眼眶,止不住啜泣出聲。  昭言痛著,可意識還在。  他緩緩睜開眼,模糊的視線中,好像隱隱約約地浮現出母親的臉。  昭言抬手去碰觸,可縈繞在身周的腐臭氣味似是提醒了他什麽,他連忙卑怯地將手藏回衣袖,不讓對方看見。  他遲疑半晌,對著風月微微張口,溫柔的聲音極其嘶啞,卻又那般小心翼翼:“媽媽?”  【作者有話說:感謝:靈棲客4*三葉蟲,(づ ̄3 ̄)づ╭~  感謝大家的票票,比心~】第八十九章 我心裏難受  ===============================  風月怔了下。  她詫異地抬眸看了眼折墨,折墨點了下頭。  得到肯定,風月用衣袖擦去眼睛上的淚珠,顫抖著聲音應話:“嗯,昭言再撐一會兒,拿到解藥就沒事了。”  昭言困惑地眨了眨眼睛,沒一會兒又像聽懂媽媽說話的孩子一樣笑了出來。長長的睫羽如蝶翼般垂落,彎出漂亮乖巧的弧度。  眼前的麵容模糊不清,可腦海中的記憶卻嶄新如昨日剛發生似的。恍惚中,昭言似乎看見了兒時自己被母親抱在懷裏的模樣。母親笑起來如滿樹的梨花齊放,隨風一起安靜地,溫柔地,從枝頭瓣瓣飄落。  母親親他的臉,誇言言是天下最可愛的omega。那時候他的小手還不夠長,勾不住母親的脖頸,隻能勉強搭在對方瘦削的肩上,歪著頭傻乎乎地笑。  再大一些,母親牽著他在家附近的菜市上買菜。昭言小小的腳踩過地上的爛菜葉,邁著短腿走到一邊拿起一個西紅柿遞給母親。母親接過西紅柿,卻看著他哭了。  再後來,昭言坐在桌子前寫作業,門外傳來爭吵的聲音。他打開掉漆的門,看見父親舉起拳頭打在母親身上。昭言嚇壞了,他跑過去拉住滿身酒氣的父親,母親頭上都是血,清秀的臉腫了一片,胳膊和腿上都是青紫。  最後,母親站在門口彎腰抱了下昭言,道完別便拖著行李箱往別處走。昭言拉著母親的手舍不得放,母親跟他說她很快就會回家。昭言睜著一雙棕色的大眼睛看著母親,怕母親不高興,擦幹眼淚就不鬧了。  他怎麽會鬧呢,他一直很聽話,他是很乖的omega。  隻是他在門口等了母親一年又一年,春夏秋冬,寒來暑往,南歸的大雁在頭頂飛過幾個輪回,門前的老樹幾番枯榮,原先的小omega長高了許多,母親卻再也沒有回來過。  昭言眼睛噙著淚,他像兒時一樣小心地抬手搭在風月肩上,似是怕驚擾眼前的身影,他隻小幅度歪了下頭,湊過去看一看母親的容顏。  風月配合著他的舉動,強忍著淚對他笑了出來。  昭言漂亮的大眼睛捕捉到母親的親昵,嘴角的弧度再也止不住。他第二次叫她“媽媽”,像得到糖果的孩子,聲音裏有藏不住的雀躍和歡喜。  他終於有勇氣將頭靠在母親肩頭,那裏瘦瘦小小的,什麽都扛不住,唯獨能容許他閉上眼睛小睡一會兒。  所以昭言睡了。  眼睫上沾染的淚漬因闔眸的舉動順著眼角滑落,安靜地暈開在風月的衣服上。  搭在風月肩頭的手緩緩垂了下去,如凋謝的梨花落地,昭言停了呼吸。  風月驚惶地叫他名字,怎麽叫都沒叫醒。她抱著昭言悲戚地哭出聲:“尊……上……昭言……出事了……”  蕭溯聽聞身後的動靜,身形猛的一滯。  他轉身,回頭看向風月懷中的人。再顧不得什麽持月還是臨風,他走過去,蹲下身,從風月懷中將人接過來。  “言言。”蕭溯叫他,聲音溫柔。  昭言沒有反應。  蕭溯再叫他:“言言。”  回應他的依舊是沉默。  “言言睡了嗎?睡了好,睡了好……”蕭溯眼眶猩紅,卻扯出欣慰的笑,他低頭吻昭言的額頭,“這樣好歹不那麽疼,省得看著你哭……我心裏難受。”  說話的聲音平靜,眉間火苗熄滅,眼眸沉如死水。  可石室外的天空驟然風雨大作,狂風呼嘯哀鳴於整個修仙界。  一道閃電橫劈碧落,雷鳴轟然不止。豆大的雨點打落在人間,狠狠地砸在能砸的一切東西上,把自己撞的粉身碎骨後化成水滴死去。  掌心的膿水越積越多,淅淅瀝瀝地從蕭溯指縫流落。昭言的身軀越來越不完整,體重越來越輕。  輕得快沒有了……  蕭溯抱著昭言的胳膊緊了緊,他嘲諷地笑出聲,聲音悲愴:“本尊在這世上修行兩千多年,世間安穩動蕩盡在本尊一念之間。本尊可以一把火燒光塵寰一切穢物,妖尊臣服,鬼尊避讓,享萬丈榮光,可這有什麽用……活到今天,本尊仇恨未泯不提,連自己的伴侶和孩子都護不住……不過空負千載靈力,一無是處……”  “尊上……”折墨和折羽聞言,同風月一起單膝跪地。  蕭溯眉心的火苗在抬眸的瞬間重燃。  他狠狠盯住持月和臨風,目眥欲裂:“本尊要你們墮入十八層地獄,受千年烈火灼燒,受百載冰寒霜凍!魂魄永生封鎖於地間煉獄,遭剮刑,剝皮,鞭笞,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永世不得超生!”  話音剛落,他的身側煞氣周轉,黑色衣袍浮在半空,猩紅的眼底有濃霧肆意彌漫。  金紅的大火交織著黑色的雲霧在蕭溯身側燃燒,世間萬物停止生長,天際瓢潑大雨驟停。  電不敢閃,雷不再鳴。太陽躲在雲層後,將光芒收斂幹淨。  折墨大吃一驚,連忙低頭:“聖迎天魔!”  折羽和風月經提醒,回避眼神交流,接著開口:“聖迎天魔!”  天魔蒞臨,眾生垂眸避視。  持月和臨風的身軀逐漸被金紅的火苗吞噬,慘叫聲此起彼伏。  “蕭溯……你化魔飛升了又如何……你不過是敗家,永遠的敗家!千年前我殺了你父母,千年後你的妻兒亦死在我手上,你有什麽用?魔道也想同正道並肩?癡心妄想!哈哈哈哈……啊啊啊————”  火頃刻竄上了持月和臨風的嘴臉,將此燒得汙黑稀爛,化灰消散。  得天魔指令,他們的魂魄被打入地獄,受刑罰千萬載,一輩子不得投胎轉世。  昭言的身軀在蕭溯垂眸看過去時,徹底化成了一灘膿水。什麽都沒了……  他溫柔的眉眼,他唇角的笑,他好聞的氣息,他滾燙的淚,蕭溯再也碰觸不到。  膿水之上,兩個緊緊貼合在一起的魂魄化成一大一小的湛藍色光球,無需引魄燈的指引便逐漸積聚在蕭溯掌心。  魂魄顏色純澈幹淨,想是生前素來品行端正,不誹謗,不作惡,行孝道,積善德,故地獄不收,魂魄不散。  蕭溯噙著淚的眸內倒映著幽蘭的光,那是昭言和他的孩子。他將他們置於胸前,用天魔熾熱的體溫捂住他們冰涼的魂魄。  誰能說他的言言不好呢?  當年那個蹲在門口眼巴巴地瞅著母親身影的孩子怎麽舍得放母親離開,他明知道她在騙他,他明知道她不會再回來了。  可他還是鬆開了牢牢攥著母親的小手。  因為他可以哭,但是他不能讓母親再哭了。  【作者有話說:救命,這一章寫的我難受死了  害,不慌,蕭溯和言言會在一起的】第九十章 他說他要回家  ===============================  持月和臨風兩位真人死後,石室內的火隨他們屍體的消失慢慢熄滅。  雲想衣的目光緩緩落在蕭溯掌中的魂魄上,眸色清寂到仿佛置身事外。  蕭溯從他手中奪過引魄燈,沒再給雲想衣一個多餘的眼神,邁開步伐徑直朝出口走去。  折墨等人緊隨其後,不敢多言語。  出了石室,周邊的樹枝滴滴答答地落著水珠,天空黑壓壓的,好像是雨過天晴了,卻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驚心。  果不其然,藏雪鎮弟子們還沒從剛才的暴雨中緩過神,一場大火便無端從他們腳底竄起。  金紅的火,常人誰也沒見過。  他們在地上打滾,但濕漉漉的地麵沒法壓滅皮膚焦爛的折磨。靈氣失去作用,跳入湖內也無法熄火。  大難臨頭,他們又想起了雲想衣。  知道雲想衣的所在之地,拖著一身的火哭著喊著求仙尊救他們。  可是這回雲想衣幫不了了。  *  蕭溯沒去天上領天魔之位,而是一個人回了寒山。  他的寢宮早已被燒得一塌糊塗,處處是斷垣殘壁。枯死的草微微生出了些新芽,台階上黑色的火印經過暴雨的衝刷仍舊清晰可見。  天魔的靈力可以幫他將房屋一點點恢複原樣,床,桌子,紗帳,還有昭言握過的筆,穿過的長靴和衣裳。  眼前的場景和昔日再無差別,小東西坐過的凳子都重現在身邊,可心裏被剜走的一塊始終無法填補,空落落,卻又沉甸甸的,叫人喘不過氣。  蕭溯走到床邊緩緩坐下身,麵色凝重。  為長久保存昭言和孩子的魂魄,他將它們放置在了引魄燈內,用靈力供養。  他舉起引魄燈,看著浮在燈內的兩個顏色純淨的魂魄,眼角眉梢的狂傲陡然墜落,失落得像被主人遺棄的大狼狗。  兩千多年的光陰都挺過去了,可在感受到過與愛人相處的溫柔後,在這凡塵獨處一分一秒都被無限延長,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這是錐心刺骨的痛,比渡劫失敗被雷劈斷了筋骨還來的慘烈。  “言言聽得到我說話嗎?”蕭溯低沉的聲音於室內響起,它沙啞,小心,還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希望。  但魂魄並無反應,它們在引魄燈內閃爍,散發的幽藍光芒冷而寂靜。  蕭溯唇邊露出一抹苦笑。  “我給言言找一副身體好不好?”蕭溯再道,“像言言一樣幹淨又漂亮的身體。”  “或者,我等你投胎轉世。”蕭溯想到這點,眼睛亮了下,“我去找你的父母,把你的魂魄放回她的身體,讓她賦予你新的生命。”  說完,蕭溯不知想到什麽,眉目突然又沉寂下去。  他可以等,等昭言長大,等十八年的光陰過去,等昭言重新回到他身邊,可是他與昭言的孩子等不了這麽久。  引魂燈能維持尚在腹內的胎兒的魂魄原形多久,它形態本就不穩,失去依偎著的父體魂魄,它離魂飛魄散也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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