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當總裁助理麵對古早狗血火葬場 作者:黃銅左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傅金池將他定義為生物學意義上的父親。原本高大健壯的男人躺在病床上,已經瘦得脫型,這也是當然的,胃切除得隻剩一點點,如今隻能少食多餐。傅金池打開自己帶來的保溫盒,裏麵樣樣都是清淡卻營養的小食,每樣都按照傅之章的口味來的,比專業營養師配的寡淡的病號飯不知強了多少。傅金池耐心而嫻熟地將小桌板鋪到他的麵前,擺好碗筷。如有必要,還可以親手喂他。傅之章坐起來,艱難地喘息:“也就你是個好的。現在除了你,看看還有誰來管我?”傅金池微笑著說:“爸,您這又是說的哪裏話。你肯定會好起來,長命百歲的。”在他的微笑裏,又摻雜著恰如其分的悲傷和難過。傅之章擺擺枯瘦的手歎氣,像是豁達地看透了宿命:“唉,難嘍。”誰能看出,在罹患胃癌的頭兩年,有一陣子,傅之章還要命人化驗,看他帶來的東西裏有沒有慢性毒素,或者對癌症治療有妨礙的成分那當然是沒有的。直到後來有天,傅之章似乎也覺得自己的做法有些可笑,便取消了這個程序。或許由於那時候他的身體每況愈下,整個人的態度卻變得越發溫和可親起來。都給董事長傅為山?自然是不甘心的,沒這個道理。而在更早的時候,傅之章說一不二的那些年裏,同樣更不會想出“驗毒”這種滑稽戲的。那麽強大的傅之章,誰會敢害他呢?他隻會漠然地看一眼傅金池,心情好了,嚐一口湯,卻冷語:“搞得自己像個丫鬟一樣。”然而私底下,傅金池的母親牢牢地抓住他的肩膀,傅金池從懂事開始就在聽她灌輸:“你不要聽你爸爸口頭上怎麽說。男人都是喜歡別人討好的,他喜歡我的手藝,我就都教給你。你得討好他,讓他喜歡你,不然,咱們娘倆靠什麽活下去呢?”他的母親是個溫婉小意的人,懂的是“要抓住男人的心,就先要抓住他的胃”那一套。她也隻懂得那一套,傅之章偶爾會來到母子倆住的地方看望,那是她最幸福的時光。她帶著兒子,像被皇帝寵幸的妃嬪一樣,低眉順眼、伏首貼耳、唯唯諾諾。到後來,傅金池長得越大,也越像她的翻版。什麽男人不會做家事,這是可以鍛煉出來的。對位居弱小的人來說,“討好”是一項訓練有素的特長。傅太太雖恨傅之章,卻覺得傅之章有個比喻很貼切,她也輕蔑地嘲笑私生子是個丫鬟命。名字再好有什麽用,丫鬟生的兒子,就隻配伺候人。隨著癌細胞不斷擴散,傅之章逐漸惡化的身體狀況,瞞得住一年兩年,瞞不住三年五年。他還在艱難地跟病魔鬥爭的時候,外頭就已經風風雨雨,滿地都是打聽他還能活多久的人。打聽的真正目的,卻大多是盼著他什麽時候能死。此時,傅之章再看著身邊照顧自己的這個兒子,就不是“丫鬟”,而是“孝子”了。當然傅為山偶爾也會來探望父親。這個被寄予厚望的正牌少爺,畢竟要忙於公司的事,大多數時候,來了隻是在床邊坐一坐,聽醫生講幾句病情,向傅之章匯報幾句生意上的情況。傅為山從小到大養尊處優的,隻有別人伺候他的份,哪能指望他會照顧別人。像他們這個階層,護理病人有傭人、保姆、護工,誰會需要親自動手?傅為山也很難體會到,長期臥病在床數日子的患者,內心是如何苦悶。這是理所當然的。這些道理傅之章都知道。隻是,有天天陪在床前的、溫情脈脈的長子做對比……他想,自己呼風喚雨這麽多年,到頭來才發現,居然還是私生子最和自己親近。有次傅之章聽到,連傅為山也在外頭問醫生:“我父親還剩下多長時間?”他瞪著天花板,醒了一夜畢竟癌細胞已經轉移到肝和肺,也折磨得人難以好好休息。過了兩天,傅之章便叫來禦用律師,修改了關於財產分配的遺囑。得知了此事的傅金池,伏在他的病床邊上,也沒有絲毫貪婪之色,隻是露出憂心忡忡的表情:“我要錢有什麽用?我隻有您一個親人了,隻要您能好起來,對我來說就勝過一切。”傅之章拍拍他的手:“你是我兒子,該給你的,還是要給你的。不然,我也不能放心地走。”……坐在嚴子書對麵,傅金池玩著筷子敲桌沿,笑得要多冷有多冷:“可惜傅之章是個短命的,他的太太也一樣短命。吵了大半輩子,最後都是得了癌症病死,這兩個人倒是很登對的。”嚴子書垂下了眼。但有一說一,傅金池的手藝的確是好的。這個周末,似乎傅金池打定了主意要賴在他家裏。晚些時候,傅金池甚至叫了送藥上門,內用的外服的,搞得嚴子書微微無奈:“我沒聽說過一夜情是這樣搞的。”傅金池反問:“怎麽聽意思你還搞過很多?”嚴子書道:“不必試探,我沒有濫交的愛好。”傅金池笑道:“我看你也是比較像新手,唯獨口頭厲害。”嚴子書不想和他討論這個話題,再討論下去又在危險的邊緣試探。傅金池又道:“你自己來還是我幫你?”嚴子書隻好乖乖伸手:“謝謝,我自己來。”他窩在沙發上,不得不說也有些疑惑,隻覺是自己一再放低底線,才放任傅金池待在自己的私人空間裏活動。但事已至此,暴力將對方趕出去似乎沒必要,也顯得很矯情。這和他想象中的場景並不一樣。他本以為他們應該是利益交換,各取所需,事後瀟灑告別毫不留戀。隻是傅金池有一點說準了,他此前也的確沒有一夜情的經驗可供參考。更沒有和誰建立長期穩定的親密關係的能力和經曆。雖然於嚴子書而言,被追求是家常便飯,但其中大多數人無異於飛蛾撲火。他的理智太精密了,以至於太容易傷人。過於膽怯懦弱的追求者會被他的冷漠嚇退,過於強勢粗暴的又會立刻激起他的反彈。隻有傅金池,似乎無師自通地掌握了恰好到處的力度,稍微向前邁進了一步。但也僅限於此了。一通工作電話把嚴子書叫回現實。其實也不是十分緊急的事項。隻是打來電話的人知道他x待機,所以沒有顧忌,而嚴子書果然也無縫切換到工作模式,馬不停蹄地又call到相關員工那裏,毫無愧意地攪擾別人周六的清閑時光。他從上鎖的抽屜裏拿出平板電腦,準備處理文件用,並欲語還休地看了對方一眼這意思是傅金池真的該自覺該滾蛋了。在嚴總助的世界裏,工作永遠是第一位的。由於他還經常半夜攪人清夢,不是沒有員工懷疑或者詛咒他私下沒有性生活。現今證明,就算有了,也不能阻止他投入加班。見狀,傅金池也不再纏黏,乖覺地換回了自己昨天的衣服。隻是他走之前,倒還沒忘了抱著嚴子書,討要自己之前被拉黑的說法。“考慮到我的工作微信經常需要在公司電腦登錄。”嚴子書乜斜他,“如果傅先生將來還打算給我發疑似性騷擾的消息,恐怕還是保持拉黑比較安全。”“但辦法總比困難多麽。”傅金池的語氣似有不滿。嚴子書的辦法就是給他推薦了那款不留聊天記錄的app。在傅金池當場下載,並承諾不再明目張膽通過工作渠道進行性騷擾的前提下,他的賬號才總算得以被放出黑名單。“對了,說起正事的話,還有這麽一件。”臨走前,傅金池似乎想起什麽,輕描淡寫地說,“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你這次詐唬李長安,我後來又去安撫了他一下。李長安那個人氣量太小,總要再給他點甜頭,也免得你們兩個冤冤相報,以後在公司裏變成鬥雞眼。”嚴子書便挑了挑眉:“哦?是怎麽安撫的?”傅金池說得很隨意:“急人所急,投其所好,他現在缺錢,我隻好讓人給他送了張支票。”他沒說支票的金額,但嚴子書不認為會是很小的數字,並且事情聽起來也沒那麽簡單。果然傅金池又湊到他耳邊:“而且,既然澳城那邊賭場的老板也肯賣我幾分麵子,我好不容易才拜托人家,同意在欠款方麵再多寬限李長安一段時間,還給他提高了賒欠籌碼的額度。所以他現在也不用急吼吼地籌錢了,等以後手頭充裕了,再慢慢還就是了。”輕飄飄的聲音,卻似巨石投入湖中,霎時在嚴子書心裏驚起駭浪:“你……”他望著傅金池矜貴麗的眉眼,聽他用一副“我是為了他好”的無關緊要的口氣,訴說自己為這個沾親帶故的表弟做了什麽,卻覺得絲絲涼意竄上後背。恐怕隻有鬼和三歲的小孩子,才會相信李長安會拿著這張支票填賭債的窟窿。明知對方是輸紅了眼的賭鬼,還體貼地給他一筆錢,再給他寬限一段時間,甚至容許他滾雪球一樣繼續從賭場賒欠籌碼……誰都知道後果沒有第二個。賭鬼隻會一頭紮進陷阱,歡天喜地地拿著這筆錢妄圖“翻本”,直到再次一塌塗地,輸光心肝脾肺腎,輸掉身上最後一塊零件,從深淵跌進更加暗無天日的深淵。而傅金池其實什麽壞事也沒做。說起來,他反而是好心地接濟李長安,暫時免其於經濟困頓的恩人。所以傅金池笑著問:“我怎麽了?”他抬起手,撥弄嚴子書烏黑的鬢發。是對方自己要滑向地獄。他傅金池隻是事不關己地笑著,伸手推上一把而已。從沒有一刻像此時這樣,讓嚴子書切實而清晰地感覺到,傅金池是真的恨著這些人。他真的想看他們死。帶著無差別的惡意。半晌,嚴子書喟歎似的出了口氣。算了,和他有什麽關係呢。恐怕現在李長安本人還很高興呢,不是嗎?嚴子書心思澄明,轉念之間,甚至已經想到,既然有賴於傅金池“慷慨解囊”,李長安現在不僅解決了被追債的燃眉之急,還有了筆可以繼續上賭桌的意外之財。短時間內,他不管是從情緒上還是經濟上,多半都沒理由再回到公司和自己作對。更重要的是,之前嚴子書當著李太太的麵發出暗示警告,不可避免要令她產生疑心。這是不乏風險的一步棋,如果此時李長安賭博欠債將近一億的秘密掩蓋不住,順勢暴露,雙方打架之餘,顯而易見的是,嚴子書就是點燃他們戰火的明晃晃的導火索。好在,若要等李長安把傅金池給的支票造完,甚至讓欠下的一個億賭債滾成三個億五個億,聽起來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想來賭場那邊,還會頗哄上他一段日子。等到過個一年半載,屆時就算重新鬧起來,最大的矛頭已不在嚴子書身上。即便李太太再想起這茬,她手頭上多半已掌握許多新的證據,嚴子書做過的事也會被這個時間差衝淡了。這麽說來,傅金池的“安撫”,確實該值得他再次道謝才是。他又有些想笑了,這算什麽呢,大家同為反麵人物,注定是要狼狽為奸的麽?嚴子書衝他翹起嘴角:“沒什麽,我在感慨傅先生當真為人大氣,重情重義,手足情深。”傅金池溫和地說:“子書,你真是個聰明人。難怪我喜歡你。”說完,傅金池和他吻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