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退沒有說話,把電話掛了。吃了一條巧克力,胃痛的感覺稍微好了一點,但仍舊不舒服,林退用手捂著胃後仰,讓自己陷進了床上。柏原跟林竟殊的意圖很好理解,前者不甘心表白被拒,後者這些年一直試圖惡心他。但他不理解虞懷宴,上次不是說很清楚了嗎,這人為什麽還要作出一副很關心他的樣子?這個念頭隻是在腦子裏閃現了十幾秒,很快林退的大腦又被其他事塞得滿滿當當。明天就是這一年的最後一天,以往他都會去療養院陪林宜挽,第二天再回去。現在林退不想見任何人,他拉開被子把疲憊的自己埋了進去。門鈴再次響起來的時候,林退沒有管,閉著眼睛繼續躺在床上。不知不覺就這麽睡著了,第二天淩晨五點林退餓醒了,他摁著自己的胃,從沙發上翻出自己的背包,把最後一點食物吃完了。酒店提供自助早餐,不過六點開餐,到了時間林退去裏麵喝了半碗熱乎的粥,吃了兩片剛烤出的鬆軟麵包。上午他強打起精神,租借了酒店一部電腦看今天的股票交易,打電話聯係了自己的股票經理人。處理完這些事情,林退去酒店二層健身房慢跑了半個小時。他不準備回林家,打算在開學之前都住在酒店,所以去商場買了幾身衣服,兩雙鞋子,還有其他用品。把自己封閉了一個星期,無論是身體狀態還是心理狀態都很差,林退通過運動、出去接觸人群慢慢調整回了原先的狀態。他現在已經不像昨晚那麽煩躁,下午開始整理酒店房間,正疊衣服時林退接到了林宜挽的電話,對方打的是房間座機。“車已經停在樓下等著你,晚上過來陪我吧。”林宜挽的聲音一如既往平靜,但溫和的表麵下卻透出不容人拒絕的強硬。林退抿了一下唇,說了一聲‘好’。掛了電話,他失去整理衣服的閑情逸致,換了一套新買的西裝,外麵穿了件黑色中長款大衣。等林退到了療養院,穿著白色真絲旗袍的林宜挽正在玻璃花房煮茶,肩上還搭了條墨綠色披肩,兩粒圓潤飽滿的珍珠耳墜,看起來素雅淡然。林退走過去,叫了她一聲。林宜挽沒有抬頭,擺了擺手讓他坐。林退坐到林宜挽對麵的梨木圓凳上,垂眸沉默地看著她泡茶。經過繁瑣的步驟,林宜挽才用鑷子夾起一個茶杯,放到林退麵前,給他倒了一杯清茶。“這幾天去哪兒了?”“出去散了散心。”“散心就可以一通電話都不往家裏打?”“對不起,讓您擔心了。”林宜挽端起茶杯,先品了一口才不緊不慢地說:“下次不要一聲不吭就離開了,今晚在這裏吃了晚飯就搬回家吧。”林退滾了一下喉嚨,看著麵前那杯碧色的茶說,“我想出來住。”林宜挽看了他一眼,“我以為發生這麽多事,你比以前成熟了。”林退低啞著說,“我現在已經成年了,可以搬出來一個人住。”林宜挽聞言放下了茶杯,“如果你心理上真的成年了,你就不會跟我說這些話。”林退放在膝上的手慢慢攥緊,心髒一下一下凶猛地撞擊著胸口,“……我還是想搬出來。”林宜挽看著林退,用一種對他失望透的語氣說,“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長大?”林退心口膨脹的有些痛,他抬起頭注視著許久沒敢再看過的母親。林退同樣滿臉失望,忍不住質問,“那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問一問我為什麽想搬出來,問一問我的想法?”有些話一旦開了口,接下來反而好說了,林退直視著林宜挽,用一種隱忍的目光,極力克製自己的顫抖,但聲音還是啞得不像話。“我到底是林永廷的兒子,還是你跟別人生的,跟一個beta生的私生子……”林退話音未落,林宜挽一巴掌甩了過來。“誰告訴你的?”林宜挽麵色青白,語氣惶急,甚至是惱怒,“這些話是誰告訴你的?”第49章 看到林宜挽震驚又惱怒的樣子,林退並沒有生出多少痛快,麵無表情地抬起頭,左臉清晰浮現出一個巴掌印。林退木然道:“總之我是不會再回去住。”林宜挽眼角神經質地動了兩下,她壓低聲音問,“他現在是不是還不知道這件事?”林退反應了一下才知道林宜挽口中的‘他’是指林永廷,沒說話隻是搖了一下頭。林宜挽似乎鬆了一口氣。“這件事先不要告訴他,你也不要搬出去住。”林宜挽走過來用力摁住林退的肩膀,緊緊盯著林退的眼睛,“等過了這段時間再說。壓抑在喉間的情緒再次翻湧,林退幾乎控住不住刻薄的語言。“我說了,我不會搬回去住,除非你告訴他我不是你們的兒子!”這話激怒了林宜挽,她脫口而出,“我當然會告訴他,等你繼承公司那天,我會告訴他,你是我隨便跟其他男人生出來的。”林退仿佛被一記鐵拳迎頭重擊,他全身發麻,感官失靈,隻能怔怔地望著林宜挽。許久林退的語言係統才恢複,他麻木從口中擠出,“所以,我在你眼裏到底是什麽?是報複林永廷出軌,讓他難堪的工具?”林退覺得這一切都太荒謬了,包括他的出生。像是受夠了林退轉身就走,林宜挽驚醒過來,惶急地攔住他。“我剛才說的都是氣話,你知道這些年他是怎麽對我的?”林宜挽看著了林退,艱難地擠出溫柔的笑容,語氣輕柔。林退聽見她說,“我是你母親,我當然是愛你的,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比我更愛你,也沒有人比我更想你未來過得好。”她嘴裏那些‘愛’聽在林退耳朵裏,仿佛絞刑架上的繩索,除了讓他感到窒息,再也沒有其他感受。“你愛的始終是你自己。”林退撥開了林宜挽的手,沒有看對方的臉色,走出了這個令人他壓抑的地方。離開療養院,林退像一具隻剩下血肉的驅殼,漫無目的地走了下去。不知道走了多久,他覺得很累,找了一個地方躺下來,睜著眼睛看向漂浮在半空的另一個自己。那個他用一種冷漠的,看一灘腐肉的眼神注視他,無聲審判著他的懦弱與無能。林退知道自己的出生是不光彩的,但沒想到會這麽不堪,以往林宜挽對他的那些督促跟教導,現在想起來令他萬分反胃。原來他的母親跟林竟殊竟然抱著同樣的目的,所以才沒有拆穿他的身份。前者是為了報複林永廷,後者是為了在他站在最高處時,把他狠狠踩到泥裏。林退閉上了眼睛。他希望自己永遠都不要醒過來,真的變成一堆腐爛的肉,這樣什麽都不用思考了。林退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捂住口鼻,然後將他推搡進了沼澤中,身體隨著腥臭的爛泥不斷下沉。就在林退快要窒息而亡的時候,昏昏沉沉間他聽見似乎有人在叫他,但他並不想醒。直到一個冰冷的東西貼到他的脖頸,林退被那東西冰醒,慢慢睜開了眼睛,然後看到一管高挺的鼻梁。對方半蹲在他麵前,額前的碎發自然垂下,那雙眼睛漆黑深邃,他看著林退,臉上沒有太多情緒,連探究跟好奇都沒有,隻是用一種平鋪直述的口吻講述了兩個事實“你發燒了。”“你兩天沒換內褲。”林退跟他對視了一會兒,什麽都沒說又合上了眼睛。閉著眼睛躺了大概兩三分鍾,林退感覺那個人似乎還在,他不得不再次撩開眼皮。這下林退終於確定自己沒燒糊塗,他真的躺在那列廢棄的火車車廂,眼前的男人也不是幻覺。至於他是怎麽來的,什麽時候來的,林退一點印象都沒有。他記憶保留在跟林宜挽那段糟糕的談話,之後發生了什麽他就記不起來了。可能潛意識他把這裏列為安全地點,所以大腦在受到外界刺激的時候,下意識跑到了這裏把自己藏起來。林退躺在滿是灰塵的鐵皮箱,腦袋跟喉嚨滾燙,身體卻很冷,冷得牙齒直打顫,因為高燒一點力氣都沒有。男人待在林退旁邊,看他哆嗦著把身體慢慢蜷起來。林退攏起大衣裹緊自己,這裏太冷了,他穿得又薄,還沒拿睡袋跟毛毯。除了剛才那兩句,男人沒有再說一句話,像之前那樣坐回自己原來的位置。這一夜特別難熬,尤其是林退高燒不退的情況下,中途凍醒了好幾次。之前在雪峰那個別墅上,雖然那裏的天氣比現在還要惡劣,但起碼有壁爐跟不透風的房間,這裏要什麽沒什麽,隻能硬捱。林退的手機扔在學校宿舍,他還沒補辦新卡,兜裏除了一堆零錢跟兩塊糖,身上就沒其他東西了。林退隱約記得自己帶了一千現金在身上,現在一張整百的都沒有,應該是付了車錢,零錢十有八九是出租車司機找給他的。但林退還是一點記憶都沒有,聽剛才那個人透露出來的意思,他在這裏睡了兩天。他會不會死在這裏?凍死或者發燒病逝,要麽就是餓死,再者死於胃痛。林退燒得越來越嚴重,半夜咳了起來,胃裏一陣絞痛,喉間腥甜,像是咳出血。這時一雙冰冷的手放到了林退額頭。林退支開一條眼縫,抬起頭對上一雙波瀾不驚的黑眸,對方還是那個口吻,說話像是播報天氣預報般平直。“燒得比剛才嚴重。”“今天是你沒換內褲的第三天。”林退喉嚨痛得難以發聲,在聽到對方的播報後潔癖發作地想,他臨死前居然穿不上一條幹淨的內褲。大腦燒得發懵,林退艱難吞了一下口水,但好幾天沒進食物跟水,口腔連分泌液都沒有,吞咽時空氣割過喉嚨。林退捂著脖子,痛苦發聲,“你有水嗎?”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反派炮灰他意識覺醒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策馬聽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策馬聽風並收藏反派炮灰他意識覺醒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