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落帆無可奈何將那株看起來平平無奇的仙草拿到手中,一想到就是這麽個玩意才讓殷辭月受了那麽重的傷便心中鬱卒,畢竟要怪起來,事情的源頭是他自己。不值,太虧。於是他幹巴巴地說道:“宴師姐若是不想要,我便給你還回來。”然而殷辭月並不滿意這個解決方式,語氣冰冷得仿佛能掉下來冰碴子,“那你拿著,若是你也不願要,就扔掉。”宴落帆:“……”好,明白了。“你、你有什麽想對他說的話,我或許能幫忙轉達一下。”不管怎麽說受了旁人的東西,無以為報,作為一個三觀正常,五官端正的穿越人士他良心有愧,想找個方法去彌補。殷辭月還真有話,不過說得很輕:“香囊丟了。”“什麽?”宴落帆沒能聽清。殷辭月有耐心地重複一遍:“他親手做的香囊丟了,抱歉。”啊,宴落帆終於察覺到一開始覺得不對勁的點是為何了,原來是腰間那醜醜的香囊不見了,大概是被毒藤給吞掉了吧,他順勢推斷:“你想讓他給你個新的?小意思,我會說……”“不是。”誰知殷辭月竟然打斷,“隻是抱歉。”是在為弄丟香囊這件事道歉。自己命都要不保了還要因為這點小事感到愧疚嗎?宴落帆少有地生出煩躁,為自己對這份珍視的無法回報:“嗯,我知道了。”說完便快步離開,本是打算摔門而去的,想到現在殷辭月看不到定會對聲音越發敏感,最後也不過是將門輕輕帶上。夜色昏暗,月如銀盤,而最為奪目的那顆啟明星卻不見蹤影,許是被雲層藏匿其中。宴落帆抬頭注視虛空,最後黯然垂眼,他之於殷辭月,就像是雲之於星,遮擋住本該有的光彩。若是屢次心軟往複,隻會將人傷得更深。“星避,回到你主人身邊。”星避無法理解這話的意思,對歸屬進行強調:“就算哥哥不想要了,可我也隻能聽主人的話……”宴落帆搖搖頭,勾起的唇角不含笑意,陰惻惻道:“你最後給你輸一次靈氣,這靈氣隻能用來保護你主人,若你不願——”他將話尾拉長,很是耐人尋味,繼續道:“我便拿你抹我自己的脖子!”星避意識到這臨時主人沒開玩笑,都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震驚了,它無法抗拒主人的意願,臨時的也一樣,所以若是宴落帆真的這樣做它也無法阻止,可殷辭月呢?肯定不會接受這個說法,到時候別說回到主人身邊,直接被打回重煉也說不準!“哥哥,我惹你不高興了?”宴落帆擺擺手指,將星避劍召喚出來後又伸手彈了一下,抱著胳膊道:“你就是個小眼線,我做什麽也不方便。”星避試圖談判:“我不會告密的,可以發誓。”宴落帆不接受,要知道他真正的目的其實是劃清與殷辭月的界限,星避一直待在身邊極不方便算一回事,另一方麵是不願再聽到殷辭月的淒慘,否則定會心軟,從這一刻開始要硬下心腸——“走就是了,說我有了更好的劍。”……於是在星舫樓回憶當日過往的殷辭月坐起身,視線無焦距地看向他送出去的本命劍,麵色不善:“為何回來?”直麵這毫不遮掩的嫌惡,星避想發抖,可作為遠古聖劍麵子還是要的,所以它將自己插入地下穩住:‘哥哥說他有了更好的劍,所以……’殷辭月又怎麽會相信,卻也沉聲道:“我知曉了。”還有泣鴛靈玨的存在,阿宴絕不可能從他身邊離開。時至翌日,言三語四,籍籍人言。臨穀峪弟子對宴落帆的印象從美貌絕世轉變為另一個令人豔羨的天才,細說起來這小師妹可是比殷辭月到達築基還要早,實在不可思議。宴落帆去上早課時呼啦啦被圍住,裏三層外三層地討教,詢問快速衝破練氣期大圓滿的原因。屬金舒榮的祝賀最為真心,笑逐顏開:“我記得你之前說及笄想要的禮物是達到築基,如今也算心願得償,是頓悟了還是?”宴落帆倒也沒隱瞞,直言道:“吃的靈草,就是你之前說過的溫葵。”金舒榮笑不出來了,蛾眉緊蹙,她在那之後也特意查過,知曉這藥草會嚴重損傷根骨,“你不必如此著急的,又是哪裏來的……”她沒有繼續說下去,隻是咬咬牙想起前段時間重傷的殷辭月,原來如此,雖惱怒卻也沒講話說得太重,隻是抱怨:“殷辭月他未免思慮不周!”“我若是不想吃,沒人能逼我。”宴落帆說起這個簡單的道理,順便解釋:“我之前吃過九葉花煉製的丹藥,所以不會受到太大影響,不必掛懷。”金舒榮這才放下心,看了眼某個無人的座位,猶豫道:“前兩日我聽說他受傷本是要探望,還沒來得及便好起來了,殷辭月是真的看不見了嗎?”“或許。”宴落帆模棱兩可地回答,為了表現自己的不在意還用手托著腮,“我也不清楚。”金舒榮更驚訝了,“落落沒過去看他?”“在他昏迷時去過一趟。”宴落帆懶懶地打個哈欠,姿態很是漠然,一雙桃花眼如冰冷的琥珀,“不去又如何?該看不見的還是看不見。”說不上是否為巧合,路過悟閣準備祝賀自家堂弟升為築基的宴朝瑜剛好將這話聽得真切,不由得麵露失望。“落落,你真的這樣認為的?”宴落帆有種被家長給逮住的感覺,可既然決定開演便不好半途而廢,他硬著頭皮反問:“我說得不對?”聞言,宴朝瑜眉間溝壑更甚:“他是為你受傷,就算……”宴落帆擺擺手,佯裝不耐煩地打斷:“哥哥,我說過不止一次,你不要管我的事了。”“師兄,落落不過是嘴硬而已,心裏說不上到底有多煩,你就不要逼他了。”看見顧恭如站出來幫忙說話,宴朝瑜臉色緩和了些,在糾結片刻後從儲物袋中將一遝書信取出,放在他那變化極大的堂弟桌前,眉眼低斂:“這都是我父親打算給你的信,本想不讓你看了心煩便攔下了,現在……由你自行決斷吧。”說完拂袖離去。宴落帆看向那書信上屬於宴城主的署名,想也知道不會是好事,他每拖延地隨便抽取一封拆開,密密麻麻的內容翻來覆去要表達的意思都一樣,“要我與殷辭月劃清界限?”這不是送上門來的借口嗎?他將紙張重新塞回去,似是自喃:“這也是沒有辦法。”悟閣眾弟子全都聽得真切,為此心思各異,而顧恭如的神情倒是耐人尋味,瞧不出喜怒。這天可變得真快,金舒榮也懶得遮掩,拍了下桌子,“該不會是這個姓‘顧’的家夥和你說了些什麽?!”作者有話要說:第62章 自私虛偽雖然顧恭如的確經常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話, 可這次真不是,於是他嘴角弧度微落:“金小姐對我有成見,這很奇怪。”金舒榮其實一直認為她的名字很俗, 每次被叫都會暗搓搓生氣, 這才搞出個什麽遊雲小姐的稱號, 所以臉上更不好看些,對成見毫不遮掩:“你們安溪門就是心眼多。”顧恭如懶得反駁如此沒意思的話, 幹脆將目光放到他心心念念的阿宴身上,語氣中是極易被察覺到的殷切:“那麽落落你打算聽宴城主的話,是嗎?”他想聽的隻有確定的答案。不過宴落帆這次並沒有讓他失望, 輕巧一點頭, 嘴角的弧度並無笑意:“當然,怎麽能拒絕長輩的勸告。”這一事件以及決定傳播的快速程度,讓宴落帆這個當事人懷疑是不是有什麽他並不知曉的暗網, 或者說那些修士整天修煉也不做,隻想著聽怕旁人的八卦。最為顯著的變化就是原本還算安分的一些同門,現在好似狂蜂浪蝶,就差去堵著他小院的門了。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一大早便堆在門口處, 第一次沒能注意到,宴落帆差點被絆倒在門檻上。可是, 現在沒空去關照那些同門懵懂的春心, 主要是殷辭月有沒有聽說這個無情的信息。為了求證宴落帆特意選在了某個深夜, 趁著無人注意去往星舫樓, 敲了兩下門後用原本的聲線呼喚:“那個……殷、殷師兄?”本以為回應會從屋內傳來,誰知卻是在身後響起:“誰?”宴落帆轉過身看到殷辭月在月色下如溫潤公子般的身影, 嚇了一跳, 在倒退半步後才注意到眼前人的目光仍是無焦距, 又擺出和上次一樣的雜役弟子身份,順便解釋道:“我將溫葵草轉交給宴師姐了,他收得很爽快。”其實這話裏還有暗指貪心的意思,不過殷辭月大概沒意識到,因為給出的回應隻是一聲輕“嗯”。宴落帆難以琢磨其中的情緒,隻好慢慢牽引話題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去:“師兄怎麽大半夜沒待在房間裏?”殷辭月大概朝著聲音來源走了兩步,期間還差點被路上不知從何處掉出的枝丫阻擋,把宴落帆給看得心驚肉跳,就差直接伸手去扶了,不過最後在邁出半步後還是停留在原地。“如今白日黑夜與我並無區別。”啊,也對,現在正處於全然黑夜無法判斷的情況,宴落帆將話引子問完,於扶額後聊起正題:“師兄最近有碰到其他同門說些什麽嗎?”殷辭月停住腳步,在沉默片刻後:“有。”卻沒有繼續說下去,宴落帆在咬唇後也沒繼續追問,而是隨意坐在門口石階上,從儲物袋中將小瓷瓶拿出,“丹蕪峰師兄說這能逐漸治愈你的眼疾,讓你每日按時辰服用。”等殷辭月走過來,他將藥塞過去,語氣格外平緩:“要我說什麽未婚妻道侶的,全都比不上修煉重要,等追道成神後隻會認為現在的糾葛可笑。”“不對。”殷辭月反駁得堅定而認真,“那都是還未發生的,不應是……”“殷師兄,這叫防患於未然,懂嗎?”宴落帆搖頭打斷,他近日來思緒混亂掉入怪圈,快速劃清關係的理由其一為那不斷提前的劇情,另一個是他所不願承認的:喜歡上殷辭月這件事的後果是不可接受的!與其說是通過惡劣刺激減少殷辭月的喜歡,倒不如說成將殷辭月從他的身邊推開。自私也好,虛假也罷。宴落帆抬起頭望向不知何時站到麵前的人,一如既往豐神雅澹,這個角度好似悲天憫人卻又無情的神祇,他們本就是不同世界的存在,彼此間的交際比蒲公英的絨絲還要纖細易折。獨自生活多年,磕絆受挫,從不去依靠誰,他學到最有用的自我保護便是不去在意。“宴師姐生性寡淡無情,他那樣的人,看到你死在麵前不感到難過我也不會驚訝。”言語仿佛跨過遙遠的維度虛空與另一個世界相連。作為豪門流落在外的幺兒,十八歲才被帶回家的宴落帆,聽見和自己的親生父親做下如此評價。人就是這樣,他明白這一點,哪怕在最開始是真情實感的落淚欣喜,哪怕花了多年尋覓,也不過是一吹就散的喜愛。嗯,沒錯,他就是這種人,更不會愚蠢地抱有期待,畢竟這是件很失禮的事。可能真是偽裝“宴郡主”這個角色太久,久到會讓人忘卻曾經。宴落帆站起身,毫無意義地拍拍手:“現在深夜,你應該去睡一會兒,這樣或許會好得更快。”然後,沉默良久的殷辭月在視盲以及黑夜的情況下,精確無誤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在看不到他眸中錯愕的情況下反駁:“不是…不是這樣的人,我會證明你是錯的。”宴落帆半晌都沒說出話,最後在怔愣中下意識掙脫,確定殷辭月沒能恢複視力後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他是什麽樣的人大家都看在眼裏不是嗎?就因為……”“我心悅於他,”殷辭月自行將剩下的話補充完全,“我比你更了解他。”宴落帆第一反應是覺得荒誕,他還能比不上旁人了解自己?可眼下卻無法反駁,隻能在臨走前硬著頭皮懟了句:“身在廬山,識人不清。”等他匆匆回到嵐星峰,也不知是因為升為築基自從不再需要睡眠,還是今日的談話,翻來覆去無法入眠,腦海中不斷回想的是殷辭月當時的鑒定。宴落帆在第十九次翻身後幹脆坐起,捶了兩下被子,不過軟綿綿達不到任何宣泄的效果,在重新躺回去後後腦勺不小心磕到床頭,一時間齜牙咧嘴,“好疼。”殷辭月這家夥怎麽就能那麽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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