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小廚房用的不多,活兒也不多,通常都是絲雨給喬鶴枝熬藥用,但是今日喬鶴枝用了廚房,活計自然也比往日裏多了一些,兩個丫頭擦著灶台嘀咕。“好端端的自己下廚折騰什麽,再好的廚藝又如何,到頭來還不是沒有送到主君桌上,折騰也是白折騰,平白無故還給咱們添了這麽多活兒。”“他想討好主君不是滿宅子都知道的事兒,又有什麽好稀罕的,要我說啊,主君不喜他也是常事兒,整日病殃殃的也就罷了,主君想納妾他還不樂意,正當自己是貴公子哥兒了。”“你不知道今日他從主君屋裏出來臉色有多難看,聽說午時都隻喝了些粥,估摸著這當兒還在院兒裏哭呢。”兩個丫頭說著笑出了聲,抬頭間見著不知在門口站了多久的方俞,嚇得差點跌到了灶下。“主……主君。”雪竹見方俞鐵青著一張臉,出言嗬斥:“你們好大的膽子,竟然私下議論主子的事情,瞧著是不想在宅了裏待了。”兩個丫頭嚇的臉色慘白,急忙跪下告罪:“主君寬恕,奴婢絕不是有心的,一時間心直口快說了不該說的,還請主君看在往日奴婢盡心伺候的份上饒了奴婢一回。”“心直口快?好一個心直口快。”方俞掃了眼垂頭跪著的丫頭,想來也不是一回兩回如此了,否則也不會大膽在廚房埋怨。“宅子裏近來風氣不佳,我正詫異緣由,今下算是抓了個正著。正夫之事也是你們可議論的,既在家裏當差便踏實當差,若是不願做事兒便來稟明了我,方家也不是尋不到奴仆非你們不可了。”方俞聲音冷冽,嚇的兩個丫頭不敢抬頭,他原是想直接把愛搬弄口舌是非的趕出去,左右家裏的仆從也多,但想著兩個丫頭年紀還小,又是陳氏買回來的人,要是到時候陳氏曉得了又該叨叨,他也便小懲大誡:“一人罰去三月月錢,倘若他日再犯,雪竹你也不必稟告了,直接拿了身契發賣出去,方家宅子裏是容不下這等奴婢。”雪竹瞪了兩人一眼:“還不滾下去。”兩個丫頭瑟縮著跑了出去,差點和小廚房外頭的絲雨撞個正著。絲雨眼見著躲不下去,索性機靈的站出來給方俞請了個安:“主君安好。”方俞瞧了一眼抱著藥包的絲雨,收斂起臉上的冷肅,道:“嗯,這是給你家公子熬藥?他今日可好些了?”“公子今日咳嗽的少些了,身子也未發熱。”絲雨照實報了一通好後,又頓了頓,想著今日公子忙活一通也沒得主君見著,心裏正失落著,要是能將人請了過去,想必公子定然高興,便猶豫著道:“就是……”“怎的了?”絲雨試探著道:“公子膝蓋疼的厲害,方才還說疼,奴婢手笨,昨日也沒學著主君搽藥的手法,若是主君……”“不妨事,待會兒我去給他搽藥便是。”方俞原以為喬鶴枝送的吃食不過是他讓廚房做的,這朝才曉得竟然是他自己親手下廚,他並不知道喬鶴枝會烹製,自己病著還動手,著實是廢了心思,到頭來還被下人笑話,他跑一趟給他搽藥也算是回照顧他的人情了。絲雨歡喜的要上天:“多謝主君。”雪竹倒是沒忘此行的目的,見主子的話說完了才道:“絲雨姑娘,午時正夫不是做了炙羊肉嗎,時下可還熱著,主君想嚐嚐。”“想必還熱著,不過今日天冷,定然不如出鍋熱了,奴婢這就給主君熱著,不過須臾便好。”絲雨沒想到雪竹竟然會把事情稟告給方俞,心中感激之餘,又慶幸還好沒有聽公子的把菜賞給下人,她連忙道:“主君不如先到公子院兒裏等著吧,想必藥上了這菜也好了。”“也好。”雪竹頗為識趣道:“那小的也留下給絲雨姑娘搭把手。”方俞負著手往小桐院走:“隨你去。”第7章 喬鶴枝趴在軟榻上翻看了一會兒戲文,也沒多少心思看進去:“絲雨,藥熬好了沒?再沒熬好我可要先睡了噢。”“藥才拿去小廚房煨,估摸著還要些時辰,再待會兒睡吧。”喬鶴枝聽著不甚熟悉的聲線,下意識偏過腦袋去瞧門口,見著竟然來的是方俞,不由得楞了楞,好一會兒後才反應過來手忙腳亂的將手裏的書放下,規矩坐起了身:“你……主君怎麽過來了?”方俞跨進屋子,瞧了一眼軟榻上的戲文:“在看書?”喬鶴枝趕緊合上書頁,把戲文藏到了自己身後:“就是些不入流的小書,打發時間看。主君什麽時候回來的?”“聽絲雨說你膝蓋疼,昨日的藥還不會用,我過來瞧瞧。”“我、我也沒有很疼,昨日用了藥已經好多了。”方俞笑了一聲:“那大夫的藥可當真有奇效,家裏常備一些,以後要是有個跌打損傷都能用。”喬鶴枝有些局促的搓了搓手指,送菜時人不在他心裏失落,今下好不易過來看他了,他又不知該說什麽,許是壓根就沒有想過他會過來,這朝突然來倒是方寸大亂了。方俞見他的模樣像極了被先生查功課,鑒於兩人尷尬的關係,他道:“我是不是過來打擾到你了?”“沒、沒有的是事兒。”喬鶴枝連忙道:“我隻是聽說主君出門會詩友,想著回來的可能會晚些。”“無趣的很,以後這楊梁兩個書生再請出門吃酒我也不去了。”方俞在桌邊坐下,喬鶴枝見狀趕緊起身拿起茶杯倒了茶水。他十分意外方俞會同他說這些,問道:“怎的了?我記得主君同兩位秀才是同窗,又時常一道做詩會的呀。”“是不可深交的,以後若是你出門遇上也切莫與之多談。”方俞看著喬鶴枝道:“不說他們了,說多了也是氣。你坐下我把藥膏給你塗了。”喬鶴枝抿了抿唇,折身在櫃子前取了藥膏來,乖乖坐到了軟塌上挽起了褲腳,他看著方俞倒了藥在手心揉搓,又輕輕給他擦在膝蓋上,大夫的藥效是真好,昨日才上過一回,這不過一日時間,膝蓋上的紅腫已經消下去了,不出三五日定然就好了。好的快應當高興,可這朝他倒是想著傷好的遲些也不是件壞事兒。“我聽說你中午隻喝了些粥,是病著沒有胃口嗎?”喬鶴枝眸子一動,像使小性子被抓住了現行,他解釋道:“不是,大夫說病著不宜進辛辣油膩的,我這才隻用了些粥飯。”“這麽聽大夫的話?自己做了吃食也能忍著不用。”“你怎麽知道我做了吃食”“我是個嘴饞的,回來便聽雪竹說你做了炙羊肉,今日冬至吃羊肉應景就讓絲雨去熱了。”喬鶴枝眸子裏光芒一閃而過,旋即又想到已經拿給絲雨處置了,正欲開口,恰巧絲雨和雪竹便端著飯菜進了院子。一碟子炙羊肉,兩個青菜一道湯,絲雨還溫了一壺酒,雖不如瓊華樓裏那一大桌子酒菜,但這般暖屋裏一壺小酒,一疊噴香的羊肉便足以讓人胃口大開。喬鶴枝鬆了口氣,嘴邊的話也便成了:“主君喜歡就嚐嚐看,不知是否合口味。”方俞也沒客套,坐到桌邊上就拾起了筷子,倒不是雪竹吹牛,羊肉炙烤的好,香料裹身,就是食盒隔著也難當其中的香味。他迫不及待的嚐了一口,頓時食欲大起,不吝讚賞喬鶴枝:“外皮酥脆,細嫩多汁,不覺羊騷隻覺肉香,這羊肉做的好,。”這時代的香料遠不如現代的花樣多,但能做出這等烤羊肉來十足是驚喜。喬鶴枝抿起嘴,眼裏藏不住笑意。“羊肉做了些時辰了,才出鍋的才更酥脆。”他給方俞添了一杯酒:“主君要是喜歡吃羊肉,明日我可再做些別的菜樣,像是酒樓裏廣受好評的“坑羊”一類我都會一二。”方俞意外,還當桌上的炙羊肉已經是他的拿手,他對喬鶴枝嘴裏的“坑羊”雖很感興趣,但還是理智打趣道:“我雖也想嚐嚐這坑羊的味道,可日日吃羊肉恐怕得上火了,再者今下羊肉價也高,這般下去家裏的開銷可不小了。”“是我疏忽了,主君若有想吃的菜不妨同我說道,今下城裏時興的、家常的我都會一些。”“你竟會做這麽多菜?”方俞笑道:“不知道的恐怕還以為喬家是做酒樓生意。”“以前在家裏的時候無事便學習了一二。”喬鶴枝挑起眸子看向方俞:“我明日午食做些城裏時興的菜食,主君過來嚐嚐,或者讓絲雨送去暮蒼小謝也行。”方俞一口便想要答應下來,但又想到明日還有事,遺憾道:“書院銷了假,明日得去書院,午時怕是不能回家吃飯。”“那……我、我明日午時把飯菜送到書院去?左右下人總是要送飯過去的。”方俞最是好吃的,聽這話哪裏拒絕得了:“如此甚好,不過你尚且還病著,也別做太多累著。”喬鶴枝掩飾著心裏的喜悅,輕輕點了點頭。“來,你也再吃點菜,待會兒好喝藥。”兩人一道吃了些菜,方俞足足吃了三塊羊排後肚子算是填上了,見著和絲雨在一旁伺候的雪竹,他便想起了今日交待出去的差事兒。“家裏下人的冬衣你可去置辦好了?”“小的去了城西口的天遠裁縫鋪裏看了布,同店家商談了下價格,因未提前談定,若要趕製便得加價,但價格高了,恐怕老太太那頭不好交代,所以暫時還未定下。”方俞皺眉:“如此何時才能穿上冬衣。”喬鶴枝聞言看了方俞一眼:“要給下人製定冬衣了嗎?”“嗯,時下天氣涼了,若下人不能吃飽穿暖,也沒法盡心做活兒。”喬鶴枝想了想,還是道:“可這些事情不是婆婆在管理嗎?主君要讀書還管理內宅的事情,也實在勞累了些。”方俞歎了口氣:“母親和我是鄉野農戶出身,以前窮苦過日子,今下生活雖好了起來,但她還持留著鄉野那一套,管理一個宅子上方式方法都欠缺,對待下人上太苛待了些。我若不做主,長此以往,下人難免心生怨懟。”喬鶴枝高看了方俞一眼,他倒是沒想到他竟也是很明事理的,既如此,他也道:“這些事說簡單也簡單,說繁瑣也繁瑣,雪竹先前沒有辦過,一時間辦起來也手生,主君就別怪他了。”雪竹感激的看了喬鶴枝一眼。“咱們家裏下人雖不算多,但零零碎碎加起來也十五六個,一次性要去買進這麽多套規製相同的衣物,且還是冬衣,這起碼得提前一個月就去裁縫鋪,先選定了布匹,報上尺碼,交了定金,裁縫鋪才會著手去做,到了日子自己把便衣服送上門了。”喬鶴枝道:“以前在家裏我也辦過這些事,和城裏也有相熟的裁縫鋪,憑著往日的交情,興許不加價可以趕製,主君若信得過我,不如把這件事交給我做吧。”方俞眼見喬鶴枝年紀不大又身體不好,卻說的頭頭是道,對這些事情倒精通的很,眼瞧著以前在家裏沒有少學過。他想著喬鶴枝之所以在方家人微言輕,一則是才嫁過來不久,再者說到底還是沒有管家理事,下人自然也就不怕他,若是能讓他管理起事情來的話,自己腰杆兒能挺直些,不讓人隨意拿捏了去,另一點也便能削了一些陳氏的權力去。若是陳氏能把家裏管理的井井有條,他也不會在這些事情上多事,著實是陳氏把家裏管的太不成樣子,要想日子和順安寧,他也合該該好好整肅整肅方家了。“瞧我竟忘了你家裏是經商的,管理這些事情定然得心應手,早知便不讓雪竹這個糊塗蛋空跑一趟。”方俞道:“那這事兒就讓你多費心了,到時候雪竹你也差遣著,別累著了自己。”喬鶴枝心中歡喜,卻也不忘還有一茬:“那婆婆那邊……”“你隻管放手去做,母親那頭我會去說。”喬鶴枝點點頭,夾了一筷子菜到方俞碗裏:“主君再吃點。”用了飯兩人便兩頭忙去了,方俞徑直就去了家裏的庫房。方家的庫房並不大,有一個會算數的老先生做管事,一邊看著庫房,一邊記著家裏所有的用度開支。見著方俞來了要進庫房,還得先去陳氏那拿鑰匙過來,方俞也隻好先等著,等的途中也沒閑下,著手翻看了會兒家裏的賬簿。宅子新住不過兩個多月,賬目也有了兩三本,方俞草草翻看了一通,家裏的爛賬已經可見一二。“雪竹,待會兒把賬本帶去書房,我仔細看看。”“是。”賬房先生帶了鑰匙開了門,方俞才得進了庫房。庫房裏東西其實並不多,現銀票子一類的合計不足百兩,還有些瓷器珠寶飾物合計價值四五百兩有餘,另外有這間宅子的房契和四間鋪子的房契,分別經營的是燈籠火燭、茶葉、茶肆、雜貨……除此之外還有就是下人的身契。這些財物除了一部分下人的身契之外都是喬鶴枝帶過來的,原本成親的時候喬父直接給了六百兩現銀到陳氏手上,但這幾個月現銀已經被方家母子倆謔謔開銷的差不多幹淨了。喬家就一個小哥兒,其實準備的嫁妝遠不止這些,幹脆給到方家手裏的房產鋪子金銀合計就有兩三千兩,喬鶴枝自己也有私房錢,嫁妝裏還有一大半他自己捏著並沒有交出,具體是金銀或者是房契方家也不甚清楚,總之是不缺銀錢用的,否則原身也不會上他屋裏討要錢出門吃酒。得虧這喬家小公子還有點自己的心思,否則對方家幾乎是全無用處了,日子恐怕更艱難,但這時代下也並不是有銀錢腰杆就能硬起來,若是有銀子就能橫行,那喬家也不至於和方家結親了,士農工商雖諸多不順,但至少衣食豐足,比既沒有銀錢又沒有地位的人要強許多。“把這些賬簿都帶走,庫房的鑰匙也存在我那頭。”方俞決心要理一下家裏的賬,否則依照陳氏的糊塗開銷,家裏有的遲早都被敗光,要是家裏又沒了錢,他是再沒有臉皮去讓喬鶴枝拿自己的嫁妝補貼家用,畢竟先前嫁妝上已經給方家足夠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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