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小蛟趴在應無愁枕邊, 月光灑在他身上,一身銀色的鱗片咋一看宛若落霜般, 應無愁望而有感,說出“猶如霜落”, 小蛟很喜歡霜落兩個字, 便當做了自己的名字。至於姓氏, 他是沒有的。出於某種連應無愁自己都無法想通的不可說心態, 應無愁不願將自己的姓氏給小蛟, 他又不記得小蛟父親的姓氏, 便一直以名字稱呼他。應無愁告訴小蛟,若是有喜歡的姓氏便可以拿來用。若是想要追尋本源,未來可以去蛟一族的領地,詢問母親或父親的名字,為自己選個姓氏。若是都不想,就這樣一直叫霜落也可以,上古神獸沒幾個有姓氏的,有名字就可以。這名字隻有應無愁知曉,小蛟也不打算告訴別人,“霜落”二字便一直藏在他心中。小蛟不知道應無愁的靈早已散去,他還在固執地尋找應無愁的轉世。為了找到轉世,他努力提升實力,收集應無愁留給他的鱗甲。在小蛟努力變強時,應無愁的弟子們有所感應,他們在同一時間感受到師尊的逝去。微生隱和應幻生以外的弟子放下手中的事情,幾乎是同一時間回到藏今穀內,卻連師尊的屍身也沒看到,隻找到一些應無愁生前穿過的衣物,便為他立了衣冠塚。很快,他們發現在這山穀中,有另外一個生靈生存的痕跡,師尊的藤榻上也留下不少鱗片。在他們碰到鱗片時,應無愁留下來的殘念浮現出來,正是琅雕刻出的那一幕,遺言也是分毫不差。應無愁的本意是說明一下自己的死亡是必然的,與小蛟無關。若是弟子們未來遇到小蛟,幫他照拂一下小蛟也算了卻他們的師徒因果。可惜,應無愁死前沒有照鏡子,不知自己的死狀是如何引人遐思。看著師尊宛若被一條蛟舔過過千百遍的樣子,見慣軒轅皇族醜惡一麵的軒轅澤第一個想歪了。他將自己的猜測說出來,幾個弟子越看越像,覺得師尊臨終前定是遭受了慘無人道的非人待遇,即使如此,以師尊的善良,還是原諒了那蛟,並要弟子要善待這蛟,這等以德報怨之事,師尊做的,他們這些弟子卻做不到。幾個弟子會這麽想也無可厚非,他們不是微生隱,沒有七百年的相處經曆。應無愁在收他們為徒時,已經是個很會偽裝的人了,弟子們不了解應無愁的本性,隻當他是個對誰都善良的人。誤會就這樣產生了。幾個弟子越想越氣,立誓要為師尊報仇。他們也知道那傷害了師尊的蛟得到了師尊的傳承,他們未必是這蛟的實力,便在滿天下尋找蛟的時候,努力提升自己的實力。這一提升,便是不擇手段,再無顧忌。應無愁教導了他們很多為人處世的道理,他們也願意聽取。但這般良善,一直循規蹈矩的師尊卻死在他養育的蛟之下,這件事給本就不算好人的弟子們打擊過大,讓他們懷疑起應無愁的教導,也開始違背自己的誓言,肆無忌憚地行事。應無愁的弟子,每個資質都極為可怕,他們在絕境中依舊能窺破一道生機存活下來,並無師自通地成為修者,皆是天賦和氣運極佳之人。這些弟子們,行得正則是修真界一代傳奇,走上歪路也能成為為禍一方的邪魔。無人管束又三觀重組的他們,將九州大陸折騰了個天翻地覆。他們每個人手上都有小蛟掉下來的鱗片,這些幼生期鱗片不足以為他們指引方向,但若是遇見小蛟,這鱗片會給出提示。第一個遇到小蛟的是寧承影,他帶著已成規模的活屍大軍,發現了霜落的蹤跡。那時,霜落已經找到應無愁的視覺和聞覺鱗甲,全身上下充滿應無愁的氣息,寧承影一眼便看出這就是奪了師尊傳承的人。沒了應無愁的管束,寧承影一直在修煉自己悟出的心法,早就變成半人半屍的樣子,又帶著活屍大軍將霜落團團圍住。這樣的場麵,似乎無需解釋什麽,兩人發生了一場大戰。此時的霜落法力不高,屍毒入體,被寧承影重傷,兩人有了一段簡單的交談,他這才知道這是應無愁的弟子。霜落問道:“為何殺我?”寧承影道:“你害死師尊,對一個將死之人行那等慘無人道之事,我必為師尊報仇。”小蛟不明白何為“慘無人道”,但對於害死應無愁一事,他並沒有反駁。小蛟這些年修行,已經明白是自己意外闖入陣法中,喚醒了應無愁。若是沒有他吵醒應無愁,以應無愁的龜息之術,再沉睡百年都不會油盡燈枯。這百年間,他的弟子說不定能找到治療應無愁的方法。說是他害死應無愁也沒錯。霜落並未反駁寧承影的話,他無需向這人解釋他和應無愁的關係,這人也不配做應無愁的弟子。應無愁那般善良高潔之人,教出來的徒弟在他死後竟然走上邪修的道路,將這麽多人煉製成活屍,簡直就是在給應無愁抹黑。即便霜落此刻和寧承影說開誤會,也沒有用了。寧承影重傷霜落,霜落恨他讓應無愁死後背上罵名,這已是無法開解的矛盾。中了屍毒又全身是傷的霜落化為蛟原身,一口咬住寧承影的脖頸,施展了鱗甲上的心法。生死存亡之際,他煉化了寧承影。應無愁臨終前告訴小蛟可以修煉鱗甲上的心法,但千萬不要煉化生靈,他將煉化生靈的後果告訴小蛟,卻還是沒能阻止小蛟在瀕死之時以這心法保命。煉化寧承影後,蛟銀色的雙目被染黑,化為一條黑色的蛟。這並非寧承影的屍氣導致,而是從霜落煉化生靈開始,他已經開始入魔了。他殺了寧承影,鏟除屍骨大軍,繼續尋找其他鱗甲。看到這一幕的應無愁詫異地望著岑霜落,他萬萬沒想到,在他死後,岑霜落會與他一樣,走上這條不歸路。或許任何一個修煉這心法之人,都很難抗拒煉化生靈的誘惑吧。畢竟修真之路危機重重,誰都會有瀕臨絕境的時候,有捷徑在,誰又能抗拒?岑霜落垂下眼,避開應無愁的視線,他不想在應無愁眼中看到失望的神情。煉化生靈,殺掉應無愁的弟子,無論哪一樁,都足以讓應無愁對他失望透頂。前生,他沒有如應無愁所願善良地長大。岑霜落鬆開了原本抓得緊緊的手腕。應無愁卻不肯讓他逃開,他反手抓住岑霜落,低下頭,執意要與岑霜落對視。岑霜落別開視線。應無愁剛想說什麽,這時在一旁毫無自覺的微生隱撫掌道:“幹得好,寧承影該殺!”岑霜落眼睛一亮,看向微生隱。應無愁則是用“你怎麽還在這裏”、“為什麽還不滾”的眼神瞪著大弟子。微生隱毫無所覺,對岑霜落道:“你得了師尊傳承,算得上師門的第八個弟子,有……”他話還沒說完,應無愁便開口打斷他:“微生隱,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方才說霜落是師門的什麽?”這還是應無愁第一次指名道姓地說出弟子的名字,微生隱求生欲占據上風,立刻改口道:“算得上師尊的師弟,我們的師叔,有資格為師門清理門戶。寧承影違背誓言,仗著那點天賦在九州興風作浪,若是我在場,我也會殺了他。”“為師亦然。”應無愁接過話,安慰岑霜落道,“生死存亡,又是寧承影有錯在先,你不過是自保罷了。至於煉化生靈,也是無奈之舉。我當年都未能抵擋住誘惑,又如何要求你。是我的錯,應該再多給你留些保命的手段才是。”岑霜落抬眼看向應無愁,忽然想起無妄海中玉簡提到過的事情。應無愁是個極有原則的人,這性格讓曾被他煉化過的無妄海也產生了一些稀奇古怪的規則,任何生靈都必須遵守無妄海的規則,連應無愁自己都會因欺瞞之錯被懲罰。唯有岑霜落,不受無妄海規則限製。同樣的,如今應無愁的原則在岑霜落身上也是完全消失,對人對己都極為嚴格的應無愁,對他一直是特殊的。岑霜落兩世的記憶漸漸融合,他不再為前生所做之事懊惱。他開口道:“你放心,我沒有後悔,也不會自責。我犯下錯的,早就由我親手彌補了。”作者有話要說:寧承影犯錯。應無愁:該殺,多謝霜落替我清理門戶。岑霜落煉化生靈。應無愁:這個……你也是有原因的,主要還是我的錯,應該由我來承擔。岑霜落:你雙標得可以。-說雙更就雙更,過會還有一章,但是會在12點以後,大家明早起來再看吧,麽麽噠第66章 錯過從岑霜落這番話中, 應無愁品出了前生的慘烈結局。他沒有追問,也無需追問,玉簡已經在為他們展示前生的事情了。殺掉寧承影後, 變為黑色的蛟沉睡數日, 靠著強悍的體質恢複傷勢。他看了看鱗片的顏色,搖頭自嘲道:“我已不再是霜落了。”一身黑鱗,何來“猶如霜落”。黑蛟比應無愁想象中更為硬氣,他竟是在煉化寧承影後, 再沒去碰任何一個生靈。盡管已破戒一次,黑蛟還是謹記著應無愁的囑咐,克製著自己的衝動。每到渴望生靈之時, 他便用疼痛來抵抗, 身體不斷往山上撞, 仗著蛟強悍的體質硬撐下去, 即使撞得鱗片下滲血也不停止。沒有應無愁的岑霜落, 就如同一根野草般, 硬生生頂破堅硬的岩石, 也要固執地生長下去, 無論哪一世皆是如此。正如岑霜落推測那般,他第二個遇到的是軒轅澤。彼時軒轅澤已經用各種方法屠盡軒轅族人, 他一個人實力不足,便時不時向四師兄琅求助。琅深愛軒轅一族扭曲的喜好, 自然願意出手相助。寧承影死去, 師門中人立刻有感應, 通過調查, 他們查出殺掉寧承影的正是那條害死師尊的蛟。仇恨逐漸加深, 軒轅澤便用應龍內丹引出蛟。一番激戰後, 軒轅澤取走蛟的頭骨,黑蛟墜落深淵,軒轅澤自認為他為師尊報了仇。誰知黑蛟的命是如此硬,他竟是被藥無心撿到,帶回門派們試藥。藥無心知道黑蛟與師門的仇恨,他不想黑蛟死的如此痛快,便用藥吊住了黑蛟的命。失去頭骨的黑蛟,明明身受重傷,但煉化生靈的副作用卻減輕不少。因為失去頭骨後,他的靈幾近渙散,竟是誤打誤撞地達成了斬靈的條件。藥無心吊住黑蛟的命後,他的靈正在應龍內丹的效力下慢慢重聚,藥無心驚訝地發現,黑蛟的病症竟與師尊極為相似。想到黑蛟是奪了師尊傳承,練了同一種心法,那麽受同樣的傷似乎也是可以理解。藥無心既不想便宜黑蛟,讓他就這樣死去,又不甘心自己始終沒能煉製出救師尊的藥。剛好黑蛟落到他手上,藥無心便開始用黑蛟試藥,即便應無愁已經不在了,他還是要煉製出能救師尊的藥,這是藥無心的執念。霜落在藥無心手下渾渾噩噩地活了數年,在藥物的幫助下,竟神奇地恢複了意識。藥無心也煉化了一堆蟲子,暫時添補了霜落缺失的頭骨。霜落聽說藥無心煉製的是想救應無愁的藥,當下也不走了,留在藥無心身邊試藥,不管藥性多猛,那些烈性的藥讓他多痛苦,都沒有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