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祝挽星再次睜開眼時入目的是天花板的一塊白,掛著的點滴一滴滴的往下落,他怔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應該是在醫院裏。 身上滾燙的熱意消退無蹤,祝挽星知道自己又一次有驚無險的捱過了發情期,當然前提是忽略藥店裏那間隔離室。 門口傳來兩聲極輕的腳步聲,緊接著門把手就被擰開了,祝挽星的視線不受控製的遊移過去,然而走進來的不是陸廷鶴,是自己的助理。 祝挽星怔愣了一瞬,默默的把視線收回來,他從心底裏感覺自己的行為可笑,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麽。 那通電話壓根就沒有打通,陸廷鶴不知道他在醫院,退一步講就算他知道估計也不會趕過來,畢竟嬌貴的omega發起情來總是需要萬分小心的,或許直到晚上陸廷鶴都抽不出身。 “小祝總,您好點了嗎?” 高柏端著洗好的水果走進來,坐在祝挽星床邊,用發膜梳的一絲不苟的頭發都跑散了一些,眼底也滿是焦急,顯然沒少替他前後奔走。 “沒事,我好多了,這次謝謝你。” 祝挽星強打起精神問他:“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藥店的人發現您昏迷的時候我正在給您打電話,他們就直接讓我過去了。” 高柏臉帶愁容,低聲念他:“小祝總,您這次太亂來了,醫生說送過來的再晚一點就有生命危險了。” “好了我知道了,下次不會了。” “可是——” 高柏看著他動了動嘴唇,欲言又止。 祝挽星閉著眼睛都知道他想說什麽,無奈的把唇線拉直:“要還是那幾句我勸你還是別說了。” 高柏不僅不聽話還猛地站起身,“小祝總,您不能再這樣了!” “我知道您喜歡陸先生,但也沒必要把姿態放這麽低,您這是第三次因為發情期暈倒了,他卻看都不來看您,他根本就——” “就什麽?” 高柏呆了片刻,慢慢垂下眼睛,盯著他滿是注射針孔的手臂低聲道:“他根本就不喜歡您。” 空氣倏的安靜下來,連緩慢流動的微風都識趣的凝滯了,祝挽星抬起眸子往窗外看去,呆愣了良久才啟開唇瓣,聲音輕的要化在風裏: “我知道他不太喜歡我。” 但這都是他自找的。 每個人的情感都有限度,消耗一點就少一點,他前世就把陸廷鶴的愛都透支光了,這一世也就不再奢望他給自己多少喜歡。 從五年前那個重獲新生的雨夜開始,祝挽星就知道,自己這一輩子都要還給陸廷鶴的。 他曾經親手把最愛的人迫害致死,他的心也就跟著懸在刀尖之上,任由陸廷鶴肆意切割剜刺,再也不得著陸。第3章 前塵往事 前世的祝挽星是個左右逢迎的交際花,京城裏出了名的小狐狸,憑著好相貌和顯赫的家世把圈兒裏的alpha玩了個遍,不管是商圈還是政界,但凡有些名氣的青年才俊,就沒有和他不沾邊的。 一個 3s 級的 omega,信息素是榛子威士忌,每次出席舞會總是眾星捧月般的存在,因為隻要他稍微釋放一點信息素,就能蓋過滿場的酒香。 他的兩位父親,一個是遊手好閑的富二代,一個是養尊處優的貴公子,祝挽星別的本事沒有,把這份驕矜自傲又貪玩浪蕩的做派學了十成十,勾的京城半數alpha在他跟前栽倒,陸廷鶴就是其中一個。 比起那些真正紈絝的二世祖,陸廷鶴的家世雖體麵卻也尷尬,他爸是地產大亨陸臨江,生母卻是浸淫歡場的賣酒女。 母親剛把他生出來就妄想著靠他嫁入豪門徹底扶正,使了頗多見不得人的小手段。 這種自作聰明的陰損招數犯了陸臨江的忌諱,隨手就把他們兩個一起打發到了鄉下。 後來賣酒女跟城裏的男人跑了,就隻剩了陸廷鶴一個小豆丁像流浪貓狗似的在村子裏長大。 可想而知陸廷鶴過的有多貧苦,被村裏人輪番周濟,吃著百家飯勉強度日,後來走了大運遇到好心人資助,磕磕絆絆的完成了學業。 他是拚著一口不肯低頭的傲氣才從小山村裏爬了出來,剛上大學就和朋友一起合夥開了公司,努力打拚多年也混的風生水起。 之後陸臨江良心發現把他認回了本家,大張旗鼓的舉辦了認親酒會,和祝挽星就是在這場酒會上認識的。 陸廷鶴身材比例極好,肩寬腿長,天生的衣服架子,眉眼深刻又淩厲,下頜線卻流暢柔和,沉穩清冷中還處處都透著彬彬有禮。 在他身上看不出絲毫白手起家的少年人常顯露出的桀驁或自卑,舉手投足間盡是溫潤謙和,他隻是安靜的站在一邊就自然而然的成了整場酒會的焦點。 這樣的人物簡直合乎祝挽星捕獵的所有偏好。 他捏著酒杯走過去,眼神毫不掩飾的在人臉上流連,又堂而皇之的嗅聞他的信息素。 “你好香啊。” 嗅完還大大方方的做了評價,圓潤的眸子笑得澄江狡黠,薄薄的嘴唇開合時露出一點虎牙的尖兒。 陸廷鶴光是把視線從他眼眸上移開就用了兩秒,隨後禮貌的退後一些,低沉的語調裏夾著幾分沒藏好的緊張。 “謝謝,你也是。” “嗯?你說什麽?我也是…… 哈哈哈哈也太老套了吧。” 祝挽星笑得前仰後合,差點趴在他身上,“你聽起來像是在敷衍我。” “沒有敷衍,我是真心的。” 陸廷鶴心想你那麽好看,沒人會舍得敷衍你。 祝挽星卻不笑了,眼眸一揚:“撒謊。” 他水潤的眼眸掃過來,突然猛一下探身湊到陸廷鶴近前,兩人之間規矩的社交距離被縮短到隻剩方寸,omega 身上特有的甘烈酒香輕輕巧巧的在他鼻尖打了個晃兒。 “你站那麽遠,根本聞不到我的信息素。” 他又湊近一些,好似羞赧的抿了抿唇:“到底好不好聞,你嚐了嗎?” 話音砸在地上消散,陸廷鶴有短暫的一瞬間失去了聽力,腦袋裏空白了三四秒,盯著祝挽星濕紅的舌尖隻覺得喉口幹渴。 他後退了半步才從祝挽星的信息素吸引中掙脫出來,勉強穩住呼吸頻率,紅暈卻從耳朵尖蔓延到脖頸,維持了一整晚的風度氣場在某一瞬間潰不成軍,心髒鼓動的厲害。 “聞到了。” 他開口時有些啞:“剛進來就聞到了。” “好啊,那我們來玩遊戲。” 祝挽星不動聲色的笑納他有趣的失態,又拿了兩杯酒,一杯給他,一杯自己留著。 “你既然說聞到了,那我們就互相猜對方的信息素,猜錯了的自罰一杯,好嗎?” 陸廷鶴和他碰了下杯以示同意,下一秒祝挽星就報了答案:“是烏木!對不對?我早就聞出來了!” 陸廷鶴無奈一笑,“對,沒錯。” “嘿嘿。” 祝挽星挺了挺胸脯,像隻驕傲的小狐狸似的挑了下眉,“該你猜我的啦!” “威士忌。” 陸廷鶴說的也很快。 “不對!” “不對?” “嗯哼,還差一種。” 祝挽星狀似無意的撥了下領口,“我的信息素是混合型,隻不過威士忌的味道太重了,把另一種壓過去了。” 細長的脖頸從敞開一些的襯衫裏露出來,能看到鎖骨上那顆玫紅色的小痣,陸廷鶴隻看了一眼就快速移開了視線,抬眼和祝挽星對上,後者正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像是教導主任抓包違紀學生。 “怎麽樣啊陸少爺,猜的出來嗎?” 他滿臉擔心的瞥了一眼酒杯,“猜不出來可是要喝酒的哦。” 陸廷鶴揚了下手,幹脆道:“我認罰。” “哎,別!” 祝挽星抓住他的手腕,“不用當真啊,我剛才是和你開玩笑的。” 他說話的聲音很軟,尾音揚起來一點,像是貓爪子撓在身上,“今天晚上就一直看你被人灌酒,他們也有夠無聊的!不就是欺負你是新來的嗎。” “不過你也別擔心。” 祝挽星就著他的手一點點喝了那杯酒,“哥哥喝不完的,都可以給我。” 陸廷鶴全程都是怔愣的,被他握著的手腕慢慢升溫發燙,祝挽星喝完就轉身要走,一會兒都不多留,好像隻是貪圖他這杯酒。 “等一下。” 陸廷鶴在身後叫住他,“你還沒告訴我另一種味道是什麽。” 祝挽星沉吟著皺了皺眉:“不能告訴你啊,你都沒猜出來。” “下次吧。” 他抬手朝陸廷鶴揚了揚酒杯:“下次你自己來嚐。” 一場酒會結束,所有人都知道陸廷鶴和祝挽星有了交際,有好事兒的湊到祝挽星身邊調侃:“還真看上那塊木頭了?” 祝挽星勾了勾那人的下巴:“瞧他那副樣子,多好玩。” * 他看上了陸廷鶴的臉還有高嶺之花的架子,總覺得征服這樣一個和尚似的人才最有成就感,沒幾天就把陸廷鶴拐上了床。 完事之後爽是爽著了,但祝挽星總覺得差點意思,不說是高嶺之花嗎?怎麽這麽容易就上了他的床? 祝挽星雖然算是閱人無數,但他也知道omega的身體結構處處受限,一旦被終身標記就再無選擇,加之他的家世背景實在誘人,從來不乏心懷不軌的alpha想借他上位。 祝挽星當然不願意年紀輕輕就這樣掉死在一人身上,所以他從來不和人上床,隻貪念一時情趣但絕不深入,以免被哪個不長眼的給強行標記了。 這次或許是陸廷鶴太過溫柔,那麽古板老套的一個人,嘴裏沒一句撩人的話,全程都在皺著眉頭問他疼不疼,眼睛都急紅了也沒衝動亂來,更是連腔口的邊都沒碰到。 祝挽星被這份體貼和尊重攪的暈頭轉向,稀裏糊塗就和他上了本壘,從此以後兩人的關係也就模糊不清起來。 說是朋友那是扯蛋,說是愛人,那祝挽星恐怕還有一個小區的備胎,滿打滿算頂多稱的上是床上密友,但外界可不這麽想,都在傳這位榮耀歸家的私生子栽在小狐狸身上了。 其實陸廷鶴並不是對祝挽星的名聲絲毫不知,真說不介意那是假的,但祝挽星和他曖昧之後多有收斂,陸廷鶴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了。 說到底陸廷鶴為什麽會看上這麽個不省心的貨,還是因為祝挽星的父親為了給他博好名聲,在他還小的時候就以他的名義成立了一筆公益基金,幫助家庭困難的孩子上學。 陸廷鶴就是被資助的學生之一,當時父親帶著祝挽星來貧困鄉拍照,祝挽星貪玩溜走了,在鄉裏迷了路,被還是孩子的陸廷鶴撿到。 當時祝挽星還天真可愛,毫不介意的和一身破舊的陸廷鶴玩了半天泥巴,他像是抹蛋糕一樣把泥巴抹了陸廷鶴滿臉,本以為對麵的小男孩兒會抹回來,可陸廷鶴隻是安安靜靜的看著他。 小祝挽星沒有惡意,隻是想和他玩,看著他被自己弄花的臉還有些不好意思,“你怎麽不抹我啊?” 陸廷鶴不作聲,拉著他去水龍頭下洗手,祝挽星的手又軟又白,還胖乎乎的,和陸廷鶴滿是凍傷的手一點都不一樣。 他握著祝挽星的手在水裏輕輕的揉,嘴裏輕聲道:“想你一直幹幹淨淨的。” 末了陸廷鶴紅著臉問他叫什麽名字,祝挽星小大人似的抱了抱他:“我是你的小星星啊。” 陸廷鶴怔愣住了,“我的嗎?” 祝挽星特別肯定的點頭,“所以小哥哥要努力啊,長大了來城裏找我玩!” 那時陸廷鶴剛十歲,卻已經寄人籬下多年,不管是養他長大的村子,還是已經忘記模樣的父母都沒給他留下任何東西,在小少年不算成熟的想法裏,隻有這顆小星星能打上他的便簽。 然而小星星飛走了就再也沒有回來,隻剩陸廷鶴默默惦記多年,咬著牙一步步往上攀爬,後來更是為了得到那顆小星星,不惜強忍著惡心接受他父親的 “好意”。 當然這些事祝挽星都不知道,陸廷鶴也不打算告訴他,他很高興祝挽星願意為他改了以前的毛病,既然當年小星星肯毫無芥蒂的陪他玩了半天泥巴,他也願意忽略祝挽星那些風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