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廷鶴無奈的笑了,貼著他的額頭哄:“真不想說?” 祝挽星又倏的軟了,閉著眼歎了一口氣,央求似的吻他嘴角:“哥,別問了…… 我特別不想你知道……” 陸廷鶴眼神在他臉上轉了兩圈,抿直了唇,道:“行,等小乖以後想說再說。” 短暫的對話以陸廷鶴妥協告終,但這件事並沒有就此揭過,祝挽星的態度讓他莫名心慌,他有預感如果放任不管,那祝挽星說不出口的事可能會在心裏瞞一輩子,於是這天臨下班的時候,他找到了尤然。 尤然正要叫小卷毛一起出去吃晚飯,被他攔了下來,陸廷鶴手裏拿著剛訂的蛋糕奶茶給她,“然姐,幫我陪一會兒挽星。” “陪一會兒?” 尤然眼睛轉了轉。 陸廷鶴淡笑道:“我找高柏有事,幫我留他半小時。” 尤然沒接蛋糕,抱臂看著他:“你這意思,是要瞞著他?那我…… 你也知道我這嘴,說漏了我可不負責。” 字裏行間就怕陸廷鶴瞞著祝挽星做什麽不好的事兒。 陸廷鶴有點哭笑不得:“想多了姐,不用瞞,” 他再次把蛋糕遞給尤然,由衷的感歎道:“你和哥一樣,生怕我欺負他,我在你們心目中就這麽惡劣?” 尤然肩膀一聳:“不是你惡劣,是挽星太慣著你了。” 她說罷就轉頭去找祝挽星,在茶水間把人逮住了,祝挽星端著牛奶問她怎麽還不走,尤然笑得壞壞的:“來吧小美人,廷鶴把你寄存在我這兒了,不把這些蛋糕吃完咱倆誰都不能走。” 祝挽星還沒反應過來,以為她在開玩笑,屁顛屁顛跟過去一起拆蛋糕,“他平時都不讓我吃這麽多甜的,寄存福利很不錯嘛,要存多久啊?” “半小時,” 尤然直截了當的說:“他給定了時間,讓我拖你半小時。” 祝挽星愣住了,拆蛋糕的手一頓,動作僵硬的看了一眼表,“哥找了…… 高柏?” 尤然驚訝:“神了我天,你怎麽知道?” “高柏每天六點都要來給我匯報工作,現在已經晚了十分鍾。” 估計是不會來了。 尤然點頭:“那你知道他找高柏是什麽事嗎?應該是和你有關。” 祝挽星聞言頓頓,深吸了一口氣,嘴角硬擠出一個勉強的笑來,“我大概是知道。” 看他和陸廷鶴都不想多說,尤然也不再多問,就隻在他一旁專心陪著,過了兩三分鍾祝挽星突然轉頭問她:“然姐,如果小茸在不自知的情況下做了一件讓你很傷心的事,你願意讓她知道嗎?” 尤然想了想,說:“以前不會,我剛追她的時候幫她們實驗室搬東西,結果他們化學藥劑沒擰緊,灑我手腕上了,剛沾皮膚就直接燒著了,喏,就是這兒——” 她指了指自己左手腕一塊硬幣大小的粉色疤痕,笑著說:“當時疼得我差不點以為這輩子就過去了,一點不誇張啊我都聞到烤肉味了!但她抱著我的手哭哭啼啼的時候,我居然硬是忍住了,一聲疼都沒喊。” 祝挽星感同身受:“我明白,然姐怕她心疼。” 尤然點頭,又說:“但我現在改了啊,a4 紙給我劃個口子我都得第一時間去她跟前嚎兩嗓子。” 祝挽星不解,看著她笑:“為什麽啊?” “為什麽,” 尤然逗他:“怕去的晚了傷口愈合唄!” 祝挽星忍不住笑,覺得她們這一對小情侶真可愛,突然手腕就被尤然拉住了,女 a 的眉眼柔和,輕聲和他說:“我不知道你們兩個在拉扯什麽,但總歸離不了之前的舊怨,你有隱瞞的權利,他也有知情的權利,如果阻止不了那就順其自然吧。” 祝挽星怔住了,垂下眼眸,“那如果…… 他知道後會很疼呢?” “那就讓他疼,知錯才能改,記住現在的疼,以後才不會再犯,這個道理你應該很清楚,對不對?” 祝挽星一口氣梗在喉嚨裏,不說話了。 尤然抿了抿唇,語重心長:“挽星,喜歡會讓人變得強大,但如果愛到深處就要適當脆弱一些。” “你越是強大越是隱瞞他就越心慌,比起讓他突然某一天猝不及防的知道真相,那在你默許的情況下揭開傷疤會稍微好一點。” 祝挽星沉默了半晌,點頭:“好。” * 與此同時,陸廷鶴已經把之前私家偵探匯報給他的祝挽星的行程做了個簡單的匯總,從空白的日期裏挑出了祝挽星可能有機會認識林然的三天,問高柏:“挽星這幾天都在幹什麽,你還有印象嗎?” 高柏掃了一眼屏幕,垂下眸:“抱歉陸總,祝總的行程我不能隨意泄露給別人。” 陸廷鶴挑眉:“我也不行?” 高柏點頭:“挽星交代過,不管誰問都別說。” 陸廷鶴注意到他的稱謂,默了兩秒,不說話了。 高柏以為他是想就此作罷或者換別的突破口,沒想到他突然拐了話題:“你跟在他身邊很久了,得有三四年?” 高柏被問的一愣,但還是回答了他,開口時稍微揚起了下巴,身上的肌肉也肉眼可見的放鬆:“我陪在挽星身邊三年五個月了,從他進公司開始就做他的助理。” 陸廷鶴把他的小動作盡收眼底,默了兩秒後垂眸靠進了椅背裏,眼底的情緒翻湧著看不真切。 高柏以為他放棄了自己這條路,正要起身離開就聽陸廷鶴話鋒一轉,聲音冰冷的仿佛帶著刺兒:“挽星…… 叫的很親切,你喜歡他?” 高柏瞬間懵住了,瞳孔瞪大,手掌快速握拳,“怎麽可能!您…… 您這不僅是汙蔑我,還是對祝總不尊重!” 陸廷鶴再次印證了自己的想法,他的目光在高柏臉上掃了兩下,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我沒有不尊重我的愛人,是你對我的敵意太明顯了,藏都藏不住。” “當然這些我都能理解,” 陸廷鶴散淡道:“之前是因為我對挽星的忽視和冷對,導致你對我頗有成見,但我們和好之後你並沒有多替他高興,說簡單點,你並沒有為你自己高興。” 高柏慌的不敢和他對視,強撐著解釋:“這又怎麽樣,隻能說明陸總您之前太渣了,我不像挽星那樣輕易就相信你罷了。” “又是挽星……” 陸廷鶴垂著眼笑了一聲,“我注意過你們之間的相處,你從來就隻叫他祝總,工作生活上也從不逾矩,但在我麵前你總是迫不及待的表現自己和他的親密,在我問你跟了他多少年時,你連下巴都忍不住揚了一點。” 陸廷鶴冷笑一聲,麵容陰鷙的盯著他:“至於輕易不相信我之類的鬼話,隻不過是你自我欺騙的手段,從心底裏認定我就是個渣男,好暗示自己總有等到機會的那一天,高柏,你什麽時候開始對他動心思的?” “我……” 高柏嘴唇緊抿著,僵硬的動了兩下,隨即徹底收住了話音,脫力似的靠近椅子裏。 “你知道了又怎麽樣?告訴他,然後讓他開除我?” 陸廷鶴眼尾一斂,沉聲道:“我還沒有那麽幼稚,挽星不是遲鈍的人,如果你有出格的舉動被他發現,那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辭退你,既然他沒有那就說明你收斂的很好,我也沒必要幫你把這層窗戶紙捅破。” 高柏嗤笑一聲:“你會放任我繼續留在他身邊?這不可能。” 他見識過陸廷鶴的占有欲有多強,不可能允許覬覦祝挽星的第三者繼續留下。 然而陸廷鶴隻是很輕的笑了一下,“如果你是個無關緊要的人,那我不用經他的同意就能把你支走,但高柏,你不一樣,挽星把你當朋友,但也隻能是朋友。” 高柏抬眼看向他,陸廷鶴已經收回了視線,“所以你一定會更加注意自己和他相處的分寸,不然你們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高柏笑了:“你威脅我?” 陸廷鶴不以為然:“我這是相信你。” “我相信挽星,也相信一直被他重用的你,我們都有同一個目的,就是想他過的更好。” 他把 ipad 推到高柏麵前,筆尖圈起那三個日期:“還不打算說嗎?” 最後可想而知是高柏妥協了。 他拿著筆在那三個日期上一個個圈過,聲音放的很低:“23 號,他因為合作方突然改期,去了溫泉度假村開會。27 號,他請了一位粵菜師傅教他做花膠,說要給你燉排骨。29 號,他——” 高柏話音頓了一下,看向陸廷鶴的眼神裏滿是嘲諷:“29 號,他因為突然發情昏迷不醒,被我送進了醫院。” 陸廷鶴怔愣了一瞬,隨即很快反駁:“不可能,你記錯了,他的發情期雖然不規律,但不會間隔那麽短的時間,他 31 號發情時我就在——” 一聲嗤笑打斷他的話,高柏好笑的重複了一遍:“不會間隔那麽短的時間?” 他沉著臉猛地站起來,怒紅著眼睛逼近陸廷鶴,“你以為當時他的信息素缺乏症已經嚴重到什麽程度了?我親眼見過他一個月發情兩次,到後期更嚴重的時候如果再沒有alpha的信息素是會死的!” 他說著苦笑了一聲,輕聲質問:“那我試問這幾次發情期陸總有一次陪在他身邊嗎?” 不用他回答,高柏就接下了話:“你沒有,一次都沒有,不僅沒有你還要大發慈悲的去照顧別的 omega,陸總可真是活菩薩。” 陸廷鶴徹底怔住了,臉上的遊刃有餘瞬間轉為茫然,他腦袋裏瞬間閃過一個荒謬至極的想法,不敢置信的問:“你怎麽知道我…… 我照顧過其他 omega?” “我怎麽知道?” 高柏看著他笑了,苦澀的斂了嘴角,開口時聲音冷到能把陸廷鶴的心髒刺穿:“你在隔離室照顧那個發情的omega時,挽星就躺在你們隔壁。” “他也發情了,就在你溫柔耐心體貼的安撫另一個omega時,你自己的omega在隔壁疼得幾乎快要死過去。” 指尖猛地掐進手心,陸廷鶴茫然了一秒,呼吸滯住。 那一瞬間好像周身所有的一切都停住了運轉,辦公室裏安靜的像陷入真空,陸廷鶴連自己的心跳都聽不到,他的瞳孔肉眼可見的一點點放大,最後像一張壓扁的黑白照片似的被定格了。 “不會…… 不可能……” 陸廷鶴從喉嚨裏硬擠出幾個輕到要聽不見的字音,像個孩子一樣無措的眨著眼,脖頸痙攣似的扭了好幾下,最終隻轉過了一個很小很小的弧度。 心髒疼得像被人當胸插了一刀。 看他這副模樣高柏甚至感覺可恨又可笑,想到當時的情景他抬起來的手都是抖的,隻能又放下,“你知道我當時衝進去時挽星在幹什麽嗎?” “他暈倒了,貼著你那側牆壁蜷縮在床上,手裏緊握著手機,昏迷前唯一一個求救電話是打給你的,” 他冷笑著看向陸廷鶴,一字一頓:“就是被你掛斷的那通。” “哢嚓” 一聲,杯子被碰到地上摔碎,陸廷鶴像被驚醒似的眨了下眼,一滴眼淚倏的滾了出來,滴到西褲上登時印出一個水圈兒。 “現在知道心疼了?” 高柏衝過去揪住陸廷鶴的衣領,憤怒至極的逼問:“那你當時幹什麽去了!” “你知道他當時有多危險嗎?他渾身都是過敏的疹子,抑製劑隻刺進去一個針尖就推不動了,隻有手指勉強有力氣能動,但給你打電話求救還被你掛斷了!” 陸廷鶴痛苦的搖了搖腦袋,喘息不斷加重,喉嚨裏擠出幾聲撕裂難聽的哽咽。 “你知道他當時剛從一個變態手裏逃出來嗎?你知道隔離室的隔音有多差嗎?你知道他為什麽能聽見你安撫別人的每一句話還要受虐似的貼著牆壁嗎!” “砰” 的一下,陸廷鶴撞到桌上,高柏雙眼殷紅的吼道:“因為他有信息素缺乏症,他本能的想要你的信息素……” 但是隔離室的封閉做的太好了,他能聽清陸廷鶴說的所有話,卻聞不到一丁點alpha信息素。 陸廷鶴猛地咳嗽起來,像是嗆水昏迷後好不容易掙出了一口氧氣,劇烈的咳嗽把眼淚和口水一起往外震,陸廷鶴眼前一暗,脫力似的跌坐下去。 無盡的悔恨和鑽心削骨似的疼像海水倒灌一樣擠進腦袋,他清醒的意識到,那天他假意照顧林然時說過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甚至每一個語氣詞,祝挽星都聽的到,在他疼到求救,絕望至極到昏迷前的最後一刻,一直清清楚楚的響在耳邊。 他終於明白為什麽祝挽星會隻間隔兩天就再次發情了,因為從藥店回來的那天晚上,他被自己強暴了。 而從村裏回來那天,陸廷鶴又幾次威脅要扯開他的衣服。 所以那根本不是發情,隻不過是精神極度恐懼痛苦之下,omega的身體引發的自救——在欺騙自己粗魯的對待隻是alpha在安撫他的發情期。第58章 雪地裏帶著壁爐的玻璃大房子 和尤然的談話結束半小時後,祝挽星才起身往陸廷鶴的辦公室走,他慢吞吞的穿過公共辦公區,跨進隔斷後那條細窄的長廊,長廊盡頭就是陸廷鶴的辦公室。 他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去見陸廷鶴,也不知道該說什麽話會顯得不是那麽無力,更不知道陸廷鶴有沒有調整好情緒來見他。 短短一條路被他走的歪七扭八,又慢又亂的步子始終成不了一條直線。 祝挽星低下頭時才注意到自己手裏還拿著兩塊小蛋糕,是尤然塞給他的,他經過自己工位時都忘了放下。 祝挽星好笑的擺了擺手,正要返回去把蛋糕放下就聽到了開門的聲音,高柏從陸廷鶴的辦公室走了出來,緊接又關上了門。 他眼圈紅著,定好型的頭發也隨手抓亂了,鬆散開的領口處沾了些水痕,顯然是還沒從剛才的情緒裏冷靜下來。 “祝總,您還是等一會兒再進去吧。” 高柏低頭說。 祝挽星眼神怪異的掃了他一眼,預感非常不好,“怎麽搞成這副樣子了,你們談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