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定住的瞳孔就動了動, 轉向他。鍾酩仿佛喪失了語言係統,“……什麽?你說的……”  江荇之好整以暇, “你說呢?”  空氣安靜了片刻。  一時間隻有瀑布“嘩嘩”落下的聲音,像是在衝刷鍾酩的腦子。他大腦宕機了會兒, 又緩緩重啟……隨即猛地看向江荇之,“你都知道了?”  “不然呢?”江荇之故意板起臉, “在你心中, 我就是這麽一個三心二意又善變的人?”  鍾酩忙說, “怎麽會!當然沒有!”  他說得慌慌忙忙,心髒在胸腔裏劇烈地跳動。巨大的欣喜比落泉還要猛烈地衝擊在他心頭,隨之而來的還有鋪天蓋地的羞恥——  那他在江荇之麵前各種做作的表演, 吃自己的醋,和自己較勁……豈不都被江荇之看在眼裏?  鍾酩一張俊臉頓時憋得通紅,腳趾摳緊了鞋底板:他,他好想鑽回一千年前!  若時間能重來,他絕不再造作!  江荇之看著他漲紅的臉,學著他之前的語調問道, “阿座~你的臉怎麽這麽紅呢?”  鍾酩掐在他腰上的手羞恥地收緊, “你早就知道我們是一個人。”  江荇之說, “當然知道。”末了, 他又意味深長地補充, “但你自己好像並不知道。”  “………”  鍾酩尷尬了幾息, 又後知後覺:等等, 那他“柏慕”和他“墟劍”,終於又能合起來了!  他抿了抿唇問,“你怎麽…什麽時候知道的?”  江荇之,“離開魔界的時候。”  居然這麽早就知道了!鍾酩心頭大震:難怪,難怪從魔界出來之後,江荇之就對他親近了許多。他還以為是出於感激,原來是他掉馬了!  他一想就開始恨恨,“果然是那該死的夜渡……”  江荇之,“我看到你的本命劍了。”  鍾酩,“……喔。”  頓了一下,他將人拉近了,低頭去咬那朝思暮想的唇,“你都知道了,還天天看著我一個人幹著急!你——”  江荇之被他咬得有點痛,痛中又帶了酥麻。他忍不住悶哼了一聲,“嗯…你自己不乖乖坦白,還怪我了?”  咬著他的力道一鬆。鍾酩忙安撫地舔過他唇上的牙印,溫柔地親了親,“怪我怪我,我自找的。”  他認著錯,語調卻還怪委屈的。  江荇之又說,“況且我還一直暗示你了。”  暗示?鍾酩回味著那些所謂的“暗示”,心說一點都不明顯,他全跟自己較勁兒去了!不過沒關係——  他現在,又合二為一了!  他心裏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舒暢和輕鬆,隻有純然的甜蜜和歡喜:江荇之隻喜歡他,從頭到尾,心裏隻有他一個人。  滔天的歡喜都衝淡了幾分披著透明馬甲帶來的尷尬。  鍾酩激動得不行,他俯身托著江荇之一提,用兩人最熟悉的姿勢將人抱在身前,低頭看了懷裏的人一眼,“先出去,都淋濕了。”  江荇之身上那件銀藍色的情侶裝被落泉淋得透濕,緊貼著身形,半透半掩。他掛在鍾酩身上,腿都放肆地盤了上去。  鍾酩赤膊立在潭中,兩人從未如此貼近過——無論是身體還是心靈上的。褪下馬甲後他整個人仿佛都被打通了,洶湧的情緒來得比往日迅猛,再無顧忌。  鍾酩跨出瀑布,還未走到池岸,便忍不住在潭心摟著江荇之擁吻起來。  被泉水打濕的身體原本是冰涼的,但他們吻著吻著,溫度很快就升了上來。江荇之的濕發一半蜿蜒在肩頭,一半纏在了鍾酩摟在他腰間的胳膊上。  他仰頭承受著鍾酩的索吻,唇舌間盡是對方的氣息。嘩嘩的流水聲中,江荇之迷迷瞪瞪地想:自己在夢境、幻境中多少次幻想過和墟劍在這潭中相擁的場景,沒想到此時此刻真的實現了。  實實在在的力度和熱度,比夢中來得更加直觀。  他親了會兒又受不住,脫力地向下滑去。剛滑下一截,尾椎就驀地一顫!江荇之若有所感地睜開眼,仰頭躲開鍾酩的吻,“墟劍,你……”  鍾酩托著他的手沒動,也不把人重新提起來,不要臉地就著這個姿勢說,“摟著喜歡的人,會這樣不是很正常?”  江荇之回想起先前瞥見過的一絲光景,期待又後怕地扒著鍾酩的肩往上爬了爬,提醒道,“現在不行。”  “我知道。”鍾酩低頭去銜他的唇,凸起的喉結上下攢動。他親了會兒忽然說,“我們結契好不好?”  江荇之眼睛一亮,“嗯。”他們早就該結契了!  他喜滋滋地問,“那我們什麽時候結契?”  鍾酩,“明天?”  “……”雖然他也很急,但明天未免太草率了一點。江荇之說,“還是算個吉日吧,也好再給三界的大家一些準備的時間。”  鍾酩皺眉,“又不是他們結契,他們準備什麽?”  江荇之就羞澀地一拳砸在他肩頭,“砰!”一聲砸得鍾酩一個悶哼,“笨死了,當然是準備厚禮啊~”  鍾酩,“……”  還是那個招財燈。  ·  從池潭出來,兩人膩歪了會兒,天色便接近黃昏。  江荇之不想回去,鍾酩更不想和人分開,便叫人今晚在這裏留宿。  “就睡我寢殿裏,不走了好不好?”  “你還有寢殿?”江荇之笑得咯吱咯吱的,以為他又是在玩誅嚴說過的梗。但等他跟著鍾酩繞過前山去往殿院時,才發現對方說得一點也不誇張。  巍峨高大的殿院修得比奢侈的魔界還要浮誇。  淺金色的殿柱,琉璃鋪就的磚瓦,腳下的大理石光可鑒人。就連幔帳都是用鮫絲織成,睡覺的臥房更是布置得相當舒適。  江荇之光是看了一眼就困了。  他半眯著眼睛,懶懶地靠在鍾酩身上,打量著臥房內的環境。他看這裏布置得雖然奢華,但不像是用過的樣子,就問,“你睡過嗎?”  鍾酩把這沒骨頭的人拎到床榻上,“沒有。”  床榻一坐,更是絲滑柔軟。江荇之沒忍住在上麵彈了彈,“那你布置得這麽齊全幹嘛?追尋儀式感?”  鍾酩看著他滿心歡喜的樣子,垂頭笑了笑,“給你布置的,想著你應該會喜歡。”  江荇之彈坐的動作一頓,抬頭看他,“給我布置的?什麽…為什麽?”  鍾酩伸手捏捏他的耳垂,“我以前就想著,若日後能和你結為道侶……或者哪天你來找我,萬一想要留宿,能有個地方留住你。”  江荇之愣住了,眼眶忽然有點發熱。他掩飾般地伸手拉下鍾酩的脖子,在人懷裏拱了拱,“你,你什麽時候喜歡上我的?”  “很早。”  “很早是多早?”  鍾酩就側頭在他耳尖一親,順著這個姿勢傾了上來,將床幔落下,又去尋他的唇,“忘了。”  江荇之不信,還想接著追問就被人揉了腰,“呼……嗯。”他頓時被堵住了唇舌,隻能拽著鍾酩的衣襟說不出話來。  輕幔舒卷,情意正濃。  好不容易按下的火苗又竄了起來。江荇之趕忙拿膝蓋抵住鍾酩,紅著臉提醒,“不行,要等結契的時候……再在你榻上這樣那樣。”  一番火上澆油的話說出來,卻看鍾酩頓住了。  鍾酩撐在他上方,不知在思索什麽。直到被江荇之的膝蓋又抵了一下這才回神。他低下頭和人打商量,“到時候不在榻上,在水裏好不好?”  江荇之下巴一縮,“為什麽?”  鍾酩默然。無芥說他們合於水,他到現在也不知道到底合了沒合?他曾經以為合了,結果為自己的年少輕狂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現在以防萬一,管他合沒合,所有的重要節點通通都要在水裏進行!  他搜刮著措辭,“因為……更流暢一點?”  江荇之,“???”  剩下的時間,兩人開始討論起結契大典的細節來。  鍾酩好像對此有頗為豐富的想法。江荇之靠在他懷裏,聽著人絮絮叨叨的聲音,疲憊了一天的大腦就這麽慢慢沉睡了過去。  腦袋一歪,呼吸聲變得均勻起來。  鍾酩話音停住,低頭看了眼閉著眼睡得香甜的人,無奈地笑了笑,又在他額頭落下一吻。  “夜安,荇之。”  “我的燈燈。”  …  翌日起床。  江荇之睜眼前還心有餘悸,生怕入眼就是鍾酩那張悄無聲息注視著自己的臉。  他悄悄隙開一條眼縫,視線聚焦:近處無人,隔著垂下的幔帳,屋中一道高大的身影背對自己而立。  江荇之鬆了口氣,掀開幔帳坐起來,“墟劍。”  背對著他的人聞聲轉過來,身上正穿著那套和他配套的情侶裝,一臉顯擺,“醒了,燈燈。”  江荇之看他恢複了“柏慕”的行動模式,心說這人終於不分裂了,“嗯,你今天穿這身?”  “你都穿了,我怎麽能不穿?”鍾酩說著又從儲物袋裏掏出那堆紀念品,一個一個一個……地掛在自己身上。  江荇之看他掛得像個展板,趕緊阻止,“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賣這個的。”  鍾酩立馬嚴肅,“胡說。我才不會賣,一個都不賣!”  江荇之:……他隻是打個比方。  他提議,“不然你每天換一個,半個月下來都不帶重樣的。”  鍾酩權衡半晌,最後妥協,“也好。”  掛了滿身的紀念品又被一個一個一個……地取下來收回儲物袋裏。鍾酩基本摘完了,隻留下當初江荇之送給“柏慕”的那枚流蘇墜。他拎在手裏暗想:  嗬,送給柏慕的,現在不還是在他墟劍手上。  正想著思緒忽而一滯。不對,他現在已經合起來了,怎麽又下意識開始攀比了?  這可怕的後遺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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