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至於。 有了漁回的傳信,他們安頓好楓城的百姓之後,即刻便動身返回妖族。 小楓留在了楓城。紅楓嶺才是她的家,作為樹妖,她對生她的這片土地感情很深。 一行兩人兩妖,乘坐的還是來時買下的那隻小飛舟。 這種時候,晏畫闌忽然又不土豪了,扣扣搜搜不肯再買一架新的飛舟,漁回在存老婆本,其餘兩人又都是窮鬼,買不起。 晏畫闌奸計得逞:“我們一共四個人,隻有兩個房間,不如我和哥哥一……” 霜絳年無縫接道:“不如我和樂道友一間,陛下和您的侍衛一間。” 樂桃情得意地勾住霜絳年的腰,回眸朝晏畫闌勾起一個得意的笑容。 晏畫闌氣到差點把飛舟踩塌。 霜絳年本就和樂桃情做過室友,除了偶爾被對方真真假假地撩撥一下以外,他們相處非常融洽。 倒是漁回那邊對待他的態度未免太崇敬了。 若說這是因為妖王妃的名銜,倒也不像,畢竟漁回私底下對妖王本人都毫不客氣。 這日,當漁回第四次將沏好的茶畢恭畢敬地端給霜絳年時,霜絳年忙伸手去接,忍不住說:“不必這麽做,我還是我。你還把我當做小雲雀就行。” “您別動,您放著我來。”漁回躲過他的手,穩穩將茶壺放在竹墊上,“您是妖族的大英雄,這麽金尊玉貴的手,怎麽能做端茶倒水伺候人的小事?” 如果不是他語氣非常真誠,霜絳年都以為對方在陰陽怪氣了。 霜絳年茫然:“我怎麽會是大英雄?” 漁回一本正經地和他條條分說: “您是屠惡龍的勇士。” “您是尊貴而珍惜的高階妖族血脈。” “連鳳凰和麒麟都找不到的秘密囚籠,您輕鬆進入,親自涉險,破開秘境,將陛下營救出來。” 好像每一條都對,又好像哪裏都不對。 “這還不提您在使用其他身份期間贏得的光輝丹會頭名,甚至您還可能在微臣不知道的地方救了陛下無數次……”漁回越說越感動,嗓音顫抖,“最重要的是您能管束住陛下。這簡直是奇跡!” 霜絳年腦海中浮現出一隻撒丫子狂奔的大孔雀,後麵跟著烏泱泱一片朝臣和侍衛,栓十根狗鏈子都拉不住。 想起原書那個瘋批晏辰,以上情況確實有可能發生,並且更糟。 霜絳年稍微有一點理解漁回的心態了。 漁回滿目崇拜:“除了生孩子,還有什麽是您不會做的嗎?” 霜絳年無奈:“其實我隻是個……”金丹期,這金丹還是采補你們陛下修上來的。 還未說完,卻聽漁回道:“就連生孩子您也會啊!” 霜絳年噎住,雙眸不可置信地微微睜大。 “……晏畫闌和你們都說什麽了?” 漁回渾然不知當霜絳年喊陛下全名的時候意味著什麽災難,還在抖落他陛下的胡話:“原話我還記得‘我們有一個孩子,是羽族,鳳凰血脈’,陛下就是這麽說的。” 他看四周沒有旁人,湊過來悄悄道:“王妃殿下,可以給我摸摸您的蛋嗎?不、不奢求摸,微臣看一眼就行。我已經向往好久了……” 恰逢晏畫闌剛啄洗完羽毛,帶著滿身水汽過來:“漁回,你偷偷摸摸幹什麽呢?” 漁回怕遭誤會,連忙起身,肩膀上卻按了一隻手。 霜絳年把他按在自己身邊,力道溫柔而不容小覷。 然後他向晏畫闌微笑道:“你過來聽聽就知道了。” 晏畫闌滿麵狐疑地湊過來,一下就被扯住了耳朵。 他“嘶”地抽了口涼氣, 霜絳年冰冷的嗓音直接傳入他的腦海:“我何時與你生過蛋?還想要蛋,我看你是自己的蛋也不想要了。” 晏畫闌哀嚎:“我我我這不是方便尋找哥哥嗎?蛋,什麽蛋,我從來沒有肖想過!” 這種宮廷流言,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初五,總有一天會傳到哥哥耳朵裏,但為什麽消息會偏偏在今天走漏? 晏畫闌用眼神淩遲漁回。 漁回從兩人的反應中意識到一個可怕的真相,用唇語問:“陛下的蛋,是假的?” 晏畫闌狠瞪他一眼,轉而對霜絳年溫柔小意:“生蛋多疼,我怎麽舍得哥哥疼?再說了,那小東西還要分走哥哥的注意力,一個小楓就夠我受的了。嗯,哥哥你說是吧?” 隔壁樂桃情剛好探出頭來:“什麽寶寶?誰生寶寶了?年哥你懷孕了?” 霜絳年緩緩籲氣。 一、團、亂、麻。 “晏畫闌,”他麵無表情道,“我記得你妖形飛行速度很快,現在我們也無需遮掩行蹤,不如你就去外麵拉飛舟吧,還能早些回妖族。” 晏畫闌自知理虧,蔫了吧唧地照做。 * 孔雀妖尊拉起車來果然不容小覷,飛舟風馳電掣,不到兩日便抵達了妖王宮。 接見群臣照舊是漁回替他,在宴席上觥籌交錯之際,晏畫闌和霜絳年已經來到了臧青山封印晏青之地。 鉛灰色的天空陰雨蒙蒙,細密的冷雨夾雜著雪片,落在地上時終歸都是塵泥,不分彼此。 和一個月前對比,臧青山的封印斑駁了許多,還未進入封印,便能感覺到魔毒陰冷的氣息。 入口周圍方圓一裏枯草遍布,蟲蟻鳥獸繞道而行,似乎在畏懼著什麽。 在白鶴丞相的指導下,晏畫闌逼出自己的精血,重新加固了封印。 不論是孔雀還是鮫人,精血對於他們都像壽元一樣珍貴,失去一滴,可能要幾十年修煉才能補回。 “按照封印侵蝕的速度,您撐不了太久。”白鶴丞相憂心忡忡道,“這不是長久之計,陛下,您要替鳳凰陛下做出抉擇。” 晏畫闌臉色稍有蒼白,笑容還是一如既往的陽光自信:“我已經找到了驅除魔毒的方法,老頭你就別操心這麽多了,小心減壽。” 霜絳年默默握緊了拳頭。 兩人走進地底隧道之後,黑暗中,晏畫闌牽住了他的手,一點點撫平他掌心裏掐出來的指甲印。 “別擔心,哥哥按照自己的節奏來就好,我身強體健,區區流幾滴血沒問題。” 霜絳年沒有回答,隻是握住了對方的手。 見到晏青的時候,他仍像之前幾次一樣,定定注視著岩壁上方縫隙投來的一縷天光,神色空茫。 這幾日雨雪霏霏,縫隙漏下和了泥的雨水,一點點滴落在晏青臉上。 他卻連眼睛都不眨一下,任由泥水淌進眼眶,汙了眼白。 霜絳年欲施法補上那處縫隙,晏青製止了他。 “多些仙子為我著想。不過,還是算了吧。就讓我感受一下外麵的氣息……哪怕是泥。” 晏青的聲音似是歎息。 霜絳年微頓,收回了手。 這次為晏青驅毒還和上次一樣照常進行,診療結束,他收回九刺,在水靈氣的治愈下,晏青逐漸蘇醒。 “有勞仙子。”他向霜絳年露出一個儒雅溫和的微笑,“我感覺好多了。” 霜絳年點頭,退遠些,和晏畫闌一同跪坐在旁邊。 晏青確實看起來好多了。 自他蘇醒之後,他身體和神誌一日好過一日,病氣遮不住英挺俊朗的五官,萎縮的肌肉也漸漸飽滿起來,現出健美的赤裸上身。 晏畫闌給他遞了件衣袍遮身。 晏青抬眼望向黑暗的洞穴:“這封印日漸薄弱,若真有一日它撐不住,本尊定會先一步自戕,不給王弟添半分麻煩。” “說什麽胡話。”晏畫闌道,“有我在,封印破了就補,總歸能撐到你身上魔毒盡消的那一刻。” “補封印?”晏青目露迷茫。 “我的精血能勉強替代鳳凰之力。”晏畫闌摸向儲物耳墜,“對了,說起鳳凰……” 他取出了從紅楓嶺得來的鳳凰羽衣。 這身鳳凰羽衣曾存放在霜絳年那裏半個月,在此期間,他花高額成就點拜托係統認真修整羽衣,曾經那件帶著血痂的皮毛,現在已經變成了流光溢彩的法衣。 每一根羽毛都瑰麗奪目,看到它,就仿佛能看到幾百年前鳳凰劈波斬浪、九天攬月的場景。 晏青一時呆怔。 “……是母親的羽毛。王弟去紅楓嶺,找到了母親的遺物?” 晏畫闌頷首。 晏青眼中淚光一閃而逝,他伸出手,想要觸碰那羽衣,卻驀然想起自己身上的魔毒會玷汙羽衣,黯然收回了手。 晏畫闌安慰他道:“國祀已經在加緊籌備了,就定在七日之後舉行。我會親自將鳳凰羽衣供奉起來,讓她受萬妖朝拜。” 晏青雙拳緊握,脊背岣嶁下去,一個一個字從他胸腔中痛苦地擠出: “母親,都怪孩兒不好,是孩兒的失職,沒能保護好您,還讓弟弟受苦受累。母親……” 他太用力,背後紮出的針眼溢出汩汩黑血,臉色青白。 “尊上節哀。”霜絳年淡淡道,“如果您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明日的驅毒診療就隻能延後,治愈之日更遙遙無期。” 晏青喉頭滾動,漸漸鎮定下來。 “仙子為我驅毒治傷,我怎能拂了仙子的好意。”他強自露出一個溫和的笑意,歎道:“真希望能瞬間擺脫魔毒,付出任何代價我都願意。仙子可有方法?” 霜絳年怔忡。 是有方法。而且他還在晏畫闌身上使用過一次,效果絕佳。 隻不過,這方法是與他雙修,利用忘情作為過濾器,淨化魔毒。 霜絳年想起晏畫闌逼出精血時蒼白的臉,心中產生一絲動搖。 但他現在……做不到隨便與人雙修。 霜絳年沉吟的時間不過稍長了些,一個憤怒的聲音便直衝他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