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誇獎,晏畫闌歡快地在空中旋轉一圈。  霜絳年坐不穩,不自覺便俯下身,摟住了孔雀的脖子。  身體貼上來,隔著衣服和羽毛仍能感受到溫度,晏畫闌春心蕩漾,翅膀發僵發直,差點沒從空中掉下來。  他小聲道:“我們約法三章的核心,是不是‘不許我撩哥哥,隻許哥哥撩我’?”  霜絳年穩住身形,無情地說:“你完全可以這樣理解。”  晏畫闌鵪鶉啜泣。  不平等條約害死鳥。  天天被撩,又吃不到肉,怎一個慘字了得。  *  臧青山的地底封印裏,在迷魂香的作用之下,晏青漸漸睡去,失去了意識。  霜絳年運起九刺,銀針依此刺在晏青背部,擊殺魔毒。  他的視線落在晏青的肩膀上,那裏肌肉飽滿,塊壘分明,顯然最近並未受過傷。  霜絳年眉峰微蹙,似是沉思。  借著紮針的功夫,他裝作不經意間,手指劃過對方的肩頸肌肉。  也沒有晏畫闌靈氣入侵的痕跡。  難道他真的猜錯了?  霜絳年正思索著,眼前忽然晃來一個人影。  晏畫闌擠進他的視野,擼起袖子,手臂用力,繃起線條優美的肱二頭肌和斜方肌,又酸又瑟。  “等哥哥好了,想怎麽摸就怎麽摸。咬一咬也行,口感肯定很棒。”  霜絳年把他按到一邊去。  “滴答”,忽然間一滴冰涼的雪水落在了他臉側,霜絳年抬手背擦掉水跡,抬頭看向頭頂那一絲縫隙。  這麽小的細縫,也隻有光線、空氣和水能夠滲透。  他問晏畫闌:“你可以穿過那道細縫嗎?無論用什麽方法。”  “可以用蠻力轟開。”  “隻是穿過去,不損傷石壁呢?”  “那不行。”  霜絳年點頭。他仔細觀察這裏的石壁,此處地洞完全是天然形成,沒有人工開鑿或者破壞過的痕跡。  這就奇怪了。  按理說自從鳳凰將金翅大鵬封印在此地,晏青就沒有任何離開這裏的機會才對,不可能出現在紅楓嶺,也不會成為現在的魔主。  霜絳年暫且放下了疑慮。  晏畫闌成長速度極快,不管魔主是誰,隻要下次見麵之時,魔主死於晏畫闌之手,所有事情都迎刃而解。  這次的治療結束後,晏畫闌盯著他的幕籬和一身女裝,歪頭:“我一直特別好奇一個問題。嗯,應該不算撩,也不奇怪。”  霜絳年正在清潔九刺:“你說。”  晏畫闌終於問出口了:“見晏青,哥哥為什麽要用女性易容?”  霜絳年手上動作一頓。  “因為改換性別之後誤導性更強,更難讓對方發現我的真實身份。”  說到底,從最開始,他就對這個原書中沒有露過麵的妖尊帶有戒備心。  “改換性別不容易認出……”晏畫闌若有所思,“那哥哥會對女修心動嗎?”  “不會。”霜絳年語氣篤定。  倒不是性向問題,他修了無情道,對所有人都無感,偏偏晏畫闌太會撩人、難以招架,又恰好是男性。  他的全部情愛都給了晏畫闌,怎麽還能再分給別的女修?  晏畫闌不知這一層,隻以為哥哥和某些妖族一樣,天生隻喜歡同性。  “……不喜歡女修。”他靈機一動,低聲自語道,“好辦法啊,我之前怎麽沒想到呢。”  霜絳年疑惑:“你說什麽?”  “沒什麽。”晏畫闌笑容甜甜,裏麵藏了壞心思。  霜絳年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兩人各懷心思,離開臧青山,雙雙向妖王宮飛去。  *  妖王宮內,偏殿,分予鮫人族居住的流觴苑。  溯挽著一隻竹籃,正要去領內務府給鮫人們準備的新衣服。  新雪落翠竹,雪地裏她腳步無聲,有竹林的掩護,剛好聽到了幾名分配來服侍她們的宮女,在低聲交談。  “聽說了嗎?昨晚王妃殿下在寢宮外站了一宿。陛下對他不聞不問,理都沒理一下。”  “陛下費了那麽大的力,好不容易把人找到了,怎麽不懂珍惜?”  “別提了,說好了找到王妃殿下就獎勵十萬上品靈石,現在連一顆靈石的影兒都沒見著呢。”  溯聽了皺眉。  王妃?陛下和族長要好,怎會另有一位王妃?  她轉出竹林,溫聲道:“幾位姐姐,我剛聽你們說,妖王陛下有一位王妃?”  那三名宮女見了是鮫人族,神色都有些怪異。  “陛下去年欽定的王妃,還未成婚。隻是那位王妃殿下曾救陛下於刀山火海,還身懷鳳種,別說宮裏上上下下,就連整個妖族都知道他。”  溯猶疑:“那位王妃何等模樣?”  宮女驕傲:“我昨晚有幸在宮外看到一眼,王妃殿下和畫像上長得一模一樣,合該是三界第一美人。”  “隻可惜哪,有小人蒙蔽了陛下的雙眼。”另一位宮女斜了溯一眼,意味深長,“聽說昨夜陛下擁了一位新美人在寢宮裏,整宿顛鸞倒鳳,或許連王妃殿下回宮的事都還被蒙在鼓裏呢。”  新美人能是誰?所有妖心知肚明,自然是鮫人族那位神秘的族長。  溯聽了此話,臉上的微笑愈發小心翼翼。  那宮女掩唇附耳:“陛下大張旗鼓給鮫人族正名,估計也就是為了這位新歡。等著吧,日後這後宮可要熱鬧了……啊!哪個不長眼的!”  一盆髒水從天而降,洄抱著木盆,從上方的閣樓裏探出身。  “我看不得有人在我麵前撒潑。”她冷哼一聲,“再撒潑,下次我潑出去的可就不隻是一盆水了。”  鮫人族剛得勢,那宮女不敢和她鬧大,拉著其他兩名宮女,灰溜溜地離開。  洄翻窗而出,挽著溯的手臂:“姐姐別搭理她們,白白受氣。等族長回來了,我找那登徒子陛下要個說法去。”  “千萬別。”溯憂愁道,“我們現在勢單力薄,能活下來,全倚仗於陛下的恩寵。若陛下降怒於我族,我們還能去哪裏?”  “不會的。姐姐那幾日養傷昏迷,不知道登徒子妖王是什麽人。”洄信心滿滿,“別的我不敢保證,登徒子愛美人愛到了極致,就單憑族長的臉,就能把他吃得死死的。”  提到霜絳年的長相,剛才還憂心忡忡的溯,頓時就放心了。  “……你說的對。”她笑了起來。  妖王宮外,晏畫闌剛落地,便看到白鶴、漁回兩父子在爭辯。  “爹,那個守在宮外的真的不是王妃殿下。”漁回試圖說服白鶴,“陛下和王妃殿下一直在一處呢,找上門來的那個,就是個騙靈石的!”  “你小子怎麽也開始和陛下聯合起來蒙我了?給我等著……”白鶴丞相遙遙看到晏畫闌,招呼他,“陛下,陛下!”  晏畫闌:“何事如此慌張?”  “陛下,王妃殿下好歹是您的救命恩人,好不容易尋來了,人總得見一麵吧?鳳凰蛋總得取回來吧?”白鶴丞相苦口婆心,“至於上品靈石,您若囊中羞澀,老臣替您先填上,人總得先迎進宮,晾在那算什麽?”  晏畫闌這才想起,辛夷曾和他提起過,有一位“王妃”在妖王宮。  他朝身邊的霜絳年看去,兩人隔著幕籬對視一眼,都知道其中有假。  “去看看罷。”霜絳年傳音。  他還用著見晏青時的女修易容,清風入袖,腰若約素,仿若神仙中人。  白鶴沒見過他,眼睛一眯:“請問這位道友是……”  晏畫闌介紹:“我在外麵結識的醫修。”  白鶴丞相捋胡須:“陛下結識的醫修可真多哪,嗬嗬。”  晏畫闌笑眯眯:“不多不多。”就哥哥一個。  他們相伴向假王妃之處走去,隻見正紅宮牆腳下,一名弱冠少年長身玉立,正抬頭仰望著牆角斜出的一枝紅梅。  他麵容是世間難得一見的殊色,美而不豔,清淺溫柔恰到好處,見之便生親近之意。  左眼瞼一點朱砂痣,有如化龍點睛之筆,垂眸時驚鴻一瞥,叫人難忘。  少年的臉,和那通緝令上的畫像絲毫不差。  晏畫闌瞠目,怎麽也沒想到,世間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白鶴丞相一把年紀了,也不免讚歎:“陛下有姝如此,何須再流連花叢?”  晏畫闌見了此人,倒是毫無驚豔之感。  單論長相,此人與哥哥相比隻有起表而無其裏,乃雲泥之別。任何見過哥哥真正相貌的人,都不會覺得此人好看,隻會覺得他是個劣質的贗品。  那粒朱砂痣,更有東施效顰之嫌。  再說了,這人根本不是哥哥,作畫像的時候晏畫闌覺得這張臉好看,是因為傾注了對哥哥的思念,現在這張臉沒有長在哥哥身上,便不好看了。  冒牌貨少年聞聲回眸,眼中四分懷戀、三分躲閃、三分激動,仿佛是故人久別重逢,看得晏畫闌迷惑不已。  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他們之間有一段纏綿悱惻的舊事。  少年隻用溫情脈脈的眼波望著晏畫闌,沉默勝似千言萬語。  好一個戲精。  晏畫闌也開始飆戲,語氣幽怨:“你不是狠心拋棄我了麽?怎麽又回來找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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