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讓奴才來看看世子。” 殷無執立刻坐了起來。他長發淩亂,隻穿著薄薄的裏衣,聽到齊瀚渺的話,眼睛頓時亮了幾個色度:“陛下說的。” “自然。”齊瀚渺給他帶了豆糕來吃,道:“世子爺祖墳定是又冒青煙了。” 殷無執迫不及待:“何故?” “陛下今日為世子向太皇太後發了脾氣,還當麵摔了杯子。” “摔杯?!”殷無執順手把桌上的杯子拿起來高高舉起,道:“這樣摔?” “沒,沒那麽高。” 殷無執低了點:“這樣?” “再低點。” 殷無執把杯子放回桌子上,道:“這裏?” “還得再。”齊瀚渺拿起來,放在自己膝蓋上,道:“這樣。” 殷無執還是很高興:“是不是四分五裂,把太皇太後都嚇壞了?” “那倒沒有。”齊瀚渺據實相告:“就是破了個角,也虧是正好磕在小石子上,不然那豁口應該都沒有。” 殷無執一本滿足:“豁口也很好了。” “可不麽。太皇太後虎著臉等陛下走了之後,捧著那豁口愛不釋手,連誇世子爺好本事,可算勾得陛下威武雄壯了一回,笑的合不攏嘴呢。” 殷無執托腮,忍俊不禁:“真想見見那杯子。”第62章 第62章 屋門緊閉,姚姬繃著臉坐在外麵。 她的院門也閉得緊緊,時不時抬眼看一下,似在做賊心虛。 這是最後一次。她在心中發誓,隻是為了讓薑悟知道女子有多好,讓他不要再迷戀殷無執,僅此而已。她不希望因為殺了殷無執而跟薑悟起隔閡。 室內婢女跪了半圈兒,沒有指令,似是連他衣角也不敢碰一下。薑悟耷拉著眼睛,盡管他明白了姚姬的意圖,可他卻無法確定自己身上逐漸升騰而起的熱意究竟是因為什麽。 遇事不決憋氣自殺。薑悟很快屏住呼吸,決定繼續喪批的抗議。 姚姬抿了一口茶水,讓自己清醒了一些,站起來捏著手指來回踱步。 也許是因為心中焦灼,她止不住一直去看屋門。薑悟會不會喜歡那幾名女子,她開始後悔,是不是挑得不夠仔細,應該再好一些,再幹淨一些,也許會討他喜歡。 她閉了一下眼睛。 天子與自己極為相似的容貌在腦中閃過。 這幾名婢女,是有些配不上他。 她別開臉去。都是調教過的,定能讓他明白姑娘比那又臭又硬的殷無執好。 隻要能讓他放棄殷無執,就不算白費心思。 就在這時,屋內忽然傳來一聲驚呼:“陛下,陛下?!” 姚姬豁然衝了進去,一把揪開幾個婢女,捧起他因窒息而發青的臉,慘叫:“悟兒!!” 薑悟把自己憋昏了。 他逐漸也意識到人類不可能靠憋氣自殺成功,但身為一個喪批廢柴,這是他唯一能做的反抗。打不過就躺平,就自殺,就昏倒,喪批鹹魚的世界就是這樣簡單而純粹。 姚姬探了探薑悟的呼吸,察覺他隻是昏了過去,才一下子癱軟在地,她道:“你們對他做了什麽?” 幾個奴婢也嚇得不輕:“陛下讓奴婢們跪著,就,就開始不喘氣兒了。” 姚姬眼中落下成串的淚珠兒。 薑悟怎麽會變成這樣,寧願把自己活活弄昏過去,也不願意接受她的安排麽?她都是為了他好,他為何就是不明白。 喪批喜歡睡覺,也喜歡昏迷,沉浸在黑暗中會讓他完全放鬆下來,但今日不太行,他昏過去沒多久,就被這具身軀的熱意給喚醒了。 ……好奇怪。 耳邊突然傳來一聲踹門之聲,薑悟把眼皮掀開一條縫隙,看著前方模糊的人影,聲若蚊呐:“殷無執。” 文太後一進門便嗅到了貴妃嬌的味道,她兩步來到了薑悟跟前,看著他迷蒙的眼神,臉色變得十分難看,目光瞬間瞪向姚姬,咬牙道:“你真是昏了頭。” “我隻是讓他知道女子有多好。” “此乃佛門清淨之地,你如此膽大包天,就不怕太皇太後取你性命?!” 太皇太後時常禮佛,對佛門敬意深重,這也是為何,在知道殷無執偷蒸蛋羹居然會發那麽大的火氣。姚姬道:“夜深了,無人驚擾,她便不會知道。” “你以為我會包庇你嗎?!”文太後一把將她從薑悟的手上拿來,這還是第一次,她在眾人麵前露出這樣可怖的神情:“來人,把陛下抬回去。” “你不要以為先帝把他托付給你他就是你的兒子,他永遠都是我的孩子,你永遠也搶不走他!” 文太後回頭看了她一眼,道:“我真想掐死你。” 她回身,低頭去看薑悟:“嗯?說什麽,別怕……母後帶你去找殷無執。” 姚姬本身看到薑悟昏迷還有些後悔,聽到這句話,她立刻揚起了臉,掙紮著爬起來:“常錦文!你放了我兒子,他不能去見殷無執,殷無執算什麽東西,他也配得上我悟兒!” 文太後伸手,重重將她推了出去。她出身黔州常家,武藝非凡,姚姬手無縛雞之力,當場便被推飛出去,額頭猝不及防地磕在了一側桌角。 輪椅上的薑悟越發恍惚,無神而迷離的眸子裏染上一抹苦痛。 文太後看了一眼姚姬額頭的傷,一時於心不忍,又道:“夠了,姚姬,不是我要把他送給殷無執,是悟兒在喊他的名字,你不要再跟來,否則今日之事誰也幫不了你。” 姚姬拿帕子按住額頭,沒有留意她的話,而是條件反射地去看薑悟,道:“快,為哀家處理傷口,快!” 文太後神色複雜地看著她那張無限嬌美的臉,“何時你愛護悟兒,能像愛護你那張臉一樣,我便將他還你。” 姚姬眸中有什麽東西稍縱即逝,沒有再繼續糾纏。 文太後撫開了薑悟眉間的的皺褶,帶著他飛速出門,還未回到自己的院子,便遇到了麵色森寒的太皇太後,她急忙上前:“母後……” “她又對皇帝做了什麽。” “貴妃嬌。”文太後飛快地道:“方才兒臣推了姚姬一把,傷了她的頭。” 太皇太後一愣,麵沉如水道:“送皇帝回院子,派個幹淨侍女過去。” “可……悟兒一直在喊殷無執。” 太皇太後看了一眼薑悟,半晌才道:“殷無執與他,如今到哪一步?” “兒臣聽說,他們日日同寢。” 太皇太後沉思半晌,道:“定南王在皇帝院子守著,若叫他知道此事,怕是不好。” 文太後:“……所以兒臣做主,把悟兒抬來自己院裏,方才,已經命人去尋殷無執了,就當讓他戴罪立功。” 她不敢去看太皇太後的臉色,輕輕低下了頭。 太皇太後卻沒有多言。 齊瀚渺跟殷無執絮叨了一同,準備離開的時候,正好遇到了文太後派來的人,聽罷原委,回來便拽著殷無執往外走。 殷無執道:“給使這是何意,我還在被太皇太後關禁閉。” 齊瀚渺抽空小聲與他說了句:“陛下中了貴妃嬌。” “毒?!”殷無執頓時跑的比他還快,齊瀚渺喊:“世子爺帶上奴才啊!世子爺,陛下在文太後院裏!!” 殷無執一口氣竄到了薑悟的院子,被定南王提刀攔住:“你怎麽跑出來了?” “我要見陛下。” 左武侯也提刀走了上來,道:“尋陛下做什麽?” 殷無執臉色煞白,顫聲道:“陛下中了貴妃嬌。” 兩個大人齊齊一愣,麵色紛紛古怪了起來。 殷無執道:“我要去見陛下!” “首先,陛下現在不在這裏。”左武侯道:“其次,陛下中貴妃嬌,喊你做什麽?快些回去好好關著,別亂跑,小心惹怒太皇太後。” 殷無執即將開始質疑這兩人是真假武侯和定南王的時候,齊瀚渺氣喘籲籲地跟了過來:“殿下,陛下在文太後院子裏。” 殷無執回身欲要再跑,麵前忽然再次橫了一把刀,“你去幹什麽?” 齊瀚渺看了看定南王,又看了看殷世子,一時舉棋不定。 殷無執心急如焚:“不知陛下現在情況如何,我自然得去看看。” “此事用不著你。” “怎麽就用不著我,萬一陛下有了什麽三長兩短,你們守著空院子還有何用?”殷無執一把推開他的刀,又疾風一般竄去了文太後的院子。 定南王追了幾步,罵:“臭小子。” 左武侯在後方捂著嘴,撲哧哧笑了好幾聲:“殷王世子,還真是……天真無邪啊。” 定南王木了臉。 半刻鍾後,殷無執又在門口被攔下,太皇太後道:“殷無執,進去之前哀家且問你,近來在太極殿,是不是你在侍寢?” “何止侍寢,我與陛下早已兩情相悅,伉儷情深,私定終身。” 太皇太後:“。” 殷無執紅著眼睛問:“我什麽時候能進去看陛下?” 文太後道:“現在,進去吧。” 殷無執推門而入,文太後則把太皇太後扶到了桌前坐下。後者抬頭看了一眼天上的圓月,道:“他方才說什麽?兩情相悅?他不是被逼入宮的麽?” “悟兒那般神仙人物,阿執豈會不動心。” 太皇太後又沉默了一會兒,道:“可殷無執不能為我薑氏傳宗接代,皇帝還是要有皇後的。” “您也不必擔憂,定南王妃怕也是不舍得阿執入宮呢。” “也是。”太皇太後道:“哪個皇帝年輕的時候,能沒個心尖尖呢。” 廟裏房間多簡陋,殷無執推門而入,邁過屏風便看到了掛著淡青床幃的木床,床幃顯然是文太後自己帶來的,上方還有些簡單紋樣。 殷無執幾步跨過去,一把將帳子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