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無執說的對,如果隻露出這雙眉眼的話,應該沒有人會懷疑這不是薑悟。  他立刻意識到,這是原身的同母異父的哥哥,敵國太子趙澄。  “醒了。”趙澄道:“餓了麽?”  他想到殷無執,也總喜歡這麽問他。  “你應該知道我是誰。”趙澄道:“四年前,我們打過交道,如果不是你的話,齊王還抓不了我。”  難怪他對原身這麽大怨氣,原來他此前被抓,也有原身的功勞。  薑悟想了想,道:“趙澄。”  “也許叫哥哥更合適。”  “敵人。”  趙澄笑了:“你還知道我是敵人。”  他看著薑悟的眼神裏帶著幾分隱隱的怨恨,但很快,他便起身,道:“我請你來這裏……”  “綁。”  “孤綁你來這裏。”趙澄沒有跟他動怒:“是想要你配合,救出母親。”  “不。”  “你拒絕,孤就……”他想起薑悟不怕死,頓了頓,才道:“我知道你生病了,我可以治好你的病。”  薑悟:“。”  你才有病。  喪批是真的覺得做鬼比較逍遙,所以才想做鬼的。  他感到疑惑的是,趙澄是怎麽知道姚姬被抓住的,他是先得知消息再過來,還是先過來再得知消息的。  或者說,四年前的行動並沒有清除趙國在關京的所有暗哨。  外麵傳來腳步聲,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薑悟的視線裏,是穀晏。薑悟沒怎麽留意,但他的確有段時間沒有見到穀晏了,說起來,好像也就是那回和殷無執一起墜崖重傷之後,再回去,那段時間見過他一麵,之後他就消失了。  所以,趙澄應該一早就來了夏國。  姚姬被抓,難道是穀晏報信。  殷無執一早就已經知道了穀晏的身份,他為何沒有把穀晏控製起來,反而讓他跑了。  他不像是這種疏忽的人。  穀晏避開了他的視線,對趙澄道:“臣有事稟報。”  趙澄起身跟他一起走出去,聽他低聲道:“昨日去的人,死傷過半,殷無執已經發現薑皇失蹤,可我們,卻沒有見到姚太後。”  趙澄沉默了一下,道:“知道了。”  他們重新走回來,趙澄對薑悟道:“苦大醫,是趙王宮裏最年輕有為的大夫,一定能治好你的病,怎麽樣。”  “不。”薑悟還是選擇了拒絕。  趙澄上前幾步,忽然伸手,一隻紅色的小蟲出現在他手掌心,趙澄冷冷道:“這是噬心蠱,把它種進身體裏,它會一口一口咬爛你的肺腑,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為了表示自己的輕蔑,薑悟把眼神分給了穀宴。  趙澄磨了磨牙,也來看穀晏,道:“這個對木偶困困症有沒有用。”  穀晏隻好道:“殿下,可以試試。”  “那……”趙澄欲言又止,穀晏點了點頭,道:“會有感覺。”  “……”趙澄把蟲收了起來。薑悟道:“誰會有感覺。”  “與你何幹。”趙澄讓開了一些,道:“你再給他看看。”  穀晏坐過來,握住了薑悟的手腕,手指搭在他的脈搏上,一側,趙澄道:“來人,備膳。”  薑悟的手心忽然被劃了一下,穀晏直視著他,在他掌心寫了兩個字。  薑悟:“。”  原來如此。  趙澄又走了過來,穀晏不動聲色地放下了他的手腕,道:“陛下身體無礙,但心病還須心藥醫,臣實在沒有辦法。”  薑悟安安靜靜老老實實地躺在那裏,麵無表情的臉龐有種不諳世事的幹淨,這樣的薑悟,與趙澄記憶中的那個人相差極大。  他忽然又不知從哪裏變出一隻大蜘蛛,巴掌大的蜘蛛一下子出現在薑悟麵前,還可以清晰看到對方身上細小的絨毛,薑悟睫毛動了動。  這個蜘蛛好大好黑,不確定有沒有劇毒,值不值得他大動幹戈,伸手一試。  終於看到他露出表情,趙澄的嘴角頓時揚了起來:“怎麽樣,怕了吧,這可是蜘蛛娘,劇毒,咬一口就會全身潰爛,必死無……”  薑悟伸手,拿手指戳了一下蜘蛛的口器。  蜘蛛嘶了一聲,重重咬在他指尖,六腳齊齊後退,順著趙澄的手臂爬回了他脖子上。  薑悟看著自己手指尖的破口。  穀晏臉色煞白。  趙澄豁然暴怒:“來人,去拿解毒散來!快去!!!”  薑悟被捏著鼻子灌下了解毒散,手指指尖被趙澄捏著,擠了好半天的毒。  他嚷:“疼。”  趙澄將他的手丟了回去。  隨後一把將穀晏揪出去,寒著臉道:“他到底什麽情況。”  “由臣觀察。”穀晏手裏拿著筆和紙,細細將醫案記錄,道:“患了此病的人,可能會對求死……比較急迫。”  “但他怕疼。”  “不一定是怕……”穀晏遲疑道:“殿下的蜘蛛娘殿下應該清楚,它咬人之時,那疼痛非一般人能夠承受,可他一聲未吭。”  “所以他方才喊疼,是在戲弄我?”  穀晏:“……”  趙澄吸了口氣,他做夢都沒想到,幾年不見,這個同母異父的弟弟居然變得如此棘手。  他來回在外麵踱步,重新來到門口的時候,陡然發現石床上的人消失了。  比床還大的溫泉池裏飄上了一截衣擺。  趙澄:“……”  趙澄:“!!!”  他來不及喊穀晏,便已經再撲過去,將人從裏頭拽出來,剛扶上岸,麵條皇帝便直接往一旁癱,趙澄不得不捧起他的臉,惡聲道:“薑悟你是不是瘋了,你不顧自己,連母親也不顧了嗎?!”  兩人離的太近,薑悟吐出了一口水,直接澆在他臉上。  趙澄閉了一下眼睛,胸口瘋狂起伏。  ……他們兩個到底誰是人質!  穀晏站在一旁看著,輕咳一聲,道:“殿下,他渾身都濕了,您要不要帶他,換身衣裳。”  “誰要給他換衣裳!”他不殺他已經是仁至義盡。  穀晏站在門口,道:“起風了。”  趙澄直接把薑悟夾起來,薑悟就乖乖耷拉在他手底下。趙澄走了兩步,平息了怒意,道:“去,再拿身幹淨衣裳來。”  他盯著侍女把薑悟扒光,擦幹淨,再換上新衣服。  薑悟何止身上濕了,頭發也濕了。  他對於趙澄的屢次相救十分不滿,本以為在仇人這裏一定很容易就死,可他沒想到,趙澄居然真的這麽在乎自己的生母。  不過他倒是發現了,趙澄居住的這個岩洞就是他和殷無執誤打誤撞進來的那裏,他和殷無執還在那個溫泉池裏泡過澡,殷無執還狠狠報複過他。  侍女離開,薑悟又重新躺回了床上,頭發有些濕漉漉的,不是很好受。  他開始懷念殷無執拿著手爐給他熥頭發的手。  那濕漉漉的長發逐漸打濕了枕頭,趙澄又把他從床上夾起來,擺放在了一側的椅子上,轉身道:“來人,把他頭發熥幹。”  那椅子椅背筆直,躺不下去,兩側也沒有扶手,薑悟一坐上去就不由自主地旁邊歪啊歪,直接歪倒在了地上。  趙澄再回頭,就看到那身剛換好的衣服,還有來不及熥幹的頭發,皆被染上了灰塵。  “……”他聽到自己心平氣和地說:“把他剝光,按水裏,洗幹淨,再,拿一件,幹淨,衣裳。”  說罷,他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再跟薑悟相處一秒,他可能會直接被氣死。  薑悟被又一次洗幹淨,侍女們把他放在一個躺椅上,然後細細把他的頭發熥幹,才放著他去喪。  他熟練地睡著了。  晚上趙澄把他推醒,然後在他麵前擺上了很多吃的,但隻準備了一副碗筷,開始吃飯。  薑悟重新閉上了眼睛,趙澄抬手往他鼻子那邊扇味道,薑悟睜開眼睛,便看到他舉止優雅地用餐。  趙澄吃完了晚膳,便把剩飯繼續擺在他麵前,頭也不回地上了床。  薑悟:“朕也要睡床。”  “你還是睡椅子吧。”  好吧,也不是不能睡。  過了一會兒,趙澄:“薑悟。”  沒人答應。  又過了一會兒,趙澄:“睡不睡床了。”  半個時辰後,趙澄走過來,才發現他已經睡著了。  ……你很行。  薑悟感覺到了久違的輕鬆與愉快,他連續在椅子上睡了一天兩夜,趙澄也已經兩天兩夜都沒有給他吃飯了。  雖然這家夥每次都會在他麵前吃飯,但也許是為了故意饞他,對方從來不逼著他張嘴吃任何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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