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燈後的佛廳裏一片寂靜,前頭大廳正在宴請嘉賓,喧嘩熱鬧,而被處罰的小婢女還跪在那兒,連晚膳也沒得吃。


    忽然,半開的門外出現一道秀麗的身影,那身影左右張望了片刻,確定沒人瞧見後,這才大剌剌地走進來。


    “格格!”


    小婢女一見到自家主子,立即驚呼出聲。


    “好啦,快起來,沒人瞧見還跪什麽?真傻!”


    宛荺拎著一個大提籃,撩起裙擺隨性地往地上一坐,將大提籃放在地上,掀開盒蓋吆喝道:“紋珠,你快過來瞧瞧,我給你帶了什麽好吃的!”


    小婢女因為腿麻站不起來,隻好四肢並用地爬過去往籃子裏一瞧,當下驚喜地瞪大了眼。


    “是糖醋鬆鼠魚!”是她最愛吃的。


    “我知道你愛吃這道菜,所以特地要膳房替我準備,膳房的大廚還奇怪我身子不舒服,卻還吃得下一條魚。”


    想到大廚聽到要她準備糖醋鬆鼠魚時,瞪大眼、張大嘴的表情,宛荺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謝謝格格!謝謝格格!”紋珠頓時感動不已。


    每回她為了格格受罰不準吃飯,那天格格就會裝病要膳房準備許多吃食送到她房裏,再趁無人注意時,偷渡來給她用膳,從來沒讓她餓著過。


    她家格格的膽大妄為、任性驕蠻已是眾所皆知,因此許多人以為她在王府必定過著生不如死的苦日子,哪知道她常和格格同吃一份膳食,可享福得很呢!


    “方才對不住啊,我不是有意推你頂罪的,隻是若不那樣做,我阿瑪會打我屁股的。呐,你餓壞了吧?快點吃喔!”


    宛荺歉疚地將筷子遞給紋珠。


    “格格您別掛在心上,紋珠被罰跪,總比格格被打好。況且紋珠雖沒晚膳吃,卻有格格替紋珠準備這麽多好吃的東西,也算是因禍得福啦。謝謝格格!”紋珠開心地謝過後,立即舉箸,猛夾魚肉喂入口中。


    宛荺也拿起自己的筷子,陪著一起吃了起來。


    她大而化之、不拘小節,也不在乎自己與婢女同吃一份膳食有什麽不妥當。


    “聽說皇上要替我指婚。”


    夾起一顆入口即化的小點心放進嘴裏,宛荺一邊嚼著,一邊神情鬱悶地向紋珠告狀。


    “欸?指婚?”紋珠睜大眼,急忙吞下滿嘴的魚肉。“格格您怎麽知道?”


    “今天阿瑪跟額娘說話時,不小心被我給聽到了。”


    吃完小點,宛荺轉戰四喜餃,精巧的餃子將小嘴塞得鼓鼓的。


    “那麽對象是?”


    “還不曉得!皇帝老爺隻是突然冒出了個主意,還沒定論哪!”


    宛荺豪邁地一揮手,繼續吃她的小點,半點也不將那事放在心上。


    現在指婚對剛滿十六歲的她來說其實已經稍嫌晚了些,但她從不把自己的終身大事放在心上,因為總覺得離自己還很遙遠。


    她“才”十六而已嘛,急什麽呢?


    幸虧阿瑪寵她們兩個調皮的女兒,從來不急著把她們嫁出去。


    如果皇帝老爺想開、不再多事的話,她起碼還可以在府裏多賴個好幾年哪!


    這麽一想,她的心情立刻好轉,清麗俏皮的臉龐上,不由得漾開甜甜的笑容。


    填飽了肚子,宛荺讓婢女慢慢吃,自己則沿著她最喜愛的花園走回寢房,邊逛邊瞧著天上銀盤似的明月。


    不經意抬頭,卻發現前方水塘旁站立著一名衣著簡單、身材挺拔的男子,正仰頭望著天上的明月。


    “你是誰?!”


    她想也不想的,立即嬌喝出聲。


    她還沒認出自己白天時就曾見過他,隻因為眼前的男子梳洗過、換了衣物,一身簡便的澹色長袍,完全瞧不出一絲貴氣,而且她認為貴客應該還在前頭用餐,想必這人定是可疑人物。


    “宛荺格格?”聽聞嬌斥聲,男子回過頭來,沉吟的低語,聽起來像是一聲咕噥。


    她不認得人家,不代表人家不認得她,鼎鼎大名的將軍府格格,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呢?


    況且,就算沒親眼見過她的嬌容,關於她的諸項“事跡”,也很難未有所聞。


    這名不知打哪冒出來的男子見了她不但沒半點驚慌,反而一副不樂意見到她的模樣,頓時一股沒來由的怒氣,從宛荺的胸口冒了出來。


    “欸!我跟你說話你沒聽見麽?我問你打哪冒出來的?”


    宛荺手插著腰,故意擺出興師問罪的嘴臉。


    她雖頑皮貪玩,但平常在府裏待下人可不差,從未像這樣板起臉、擺過架子,不過今兒個不知怎麽回事,她就是瞧眼前的男人不順眼。


    他其實不難看——不,應該說他挺好看的,天庭飽滿、眉目俊朗、鼻梁高挺、還有一張瞧來極為好看的薄唇。


    既然這家夥長得這麽俊俏,那她為什麽瞧他不順眼呢?


    唔,必定是他那張冷澹的麵孔!


    擅自闖入他人府邸還敢擺出那種無所謂的樣子,豈不大膽至極?


    況且這人好生過分,見了她好像見著害蟲般,那副敬謝不敏的模樣,當然更教她生氣。


    她最討厭這種表麵溫吞,骨子裏卻比誰都冷澹寡情的人,讓她瞧了就有氣,好想扯下那張假麵具,好生瞧瞧他的真麵目。


    “格格認為在下是怎麽進來的?”


    更可恨的是,男人聽見她的嬌蠻喝問,不但沒半絲畏懼的樣子,反而用無所謂的表情反問她。


    “我、我怎麽知道你是怎麽進來的?本格格這不是在問你嘛!”


    被他那雙晶亮的瞳眸一瞧,宛荺竟然沒來由的臉紅,她恨極地別過頭,氣惱地咬唇,暗罵自己沒用。


    “在下認為,將軍府禁衛森嚴,即便是飛天遁地,也難以闖入。”


    “沒錯!”


    宛荺不是偏袒也不是吹捧自家人,她阿瑪可是鼎鼎大名的大將軍,建功無數,誰人有膽敢闖進將軍府造反?


    “所以,我絕不可能是爬牆或鑽洞進來的。”


    “呃,這……”宛荺一愣。


    “既然不是爬牆也不是鑽狗洞進來的,那麽鐵定是大搖大擺讓人從門口給請進來的。”


    不疾不徐、不冷不熱地給了答桉,但他那理所當然中帶著嗤笑的眼神,卻更教宛荺羞惱。


    “你!你——”向來反應靈敏、伶牙俐齒的宛荺也不禁語窒。


    “也就是說,我應該是將軍府的貴客,令尊今晚的座上賓。”他給了答桉。


    “胡扯!”宛荺想也不想,大聲喝斥道:“哪個貴客會穿得像你這副模樣來我們將軍府?”


    男子一聽,當下俊顏一沉,冷下了麵孔。


    “原來鈕祜祿將軍府的宛荺格格不但如傳聞中刁蠻任性,還有著一雙將人瞧扁的勢利眼啊!”


    他還是一副不惱不怒的和緩語氣,卻教人聽了更為難堪。


    聽他這麽說,宛荺十分惱火。


    他憑什麽斷定她有雙將人瞧扁的勢利眼?還有——誰敢在她背後嚼舌根說她刁蠻任性?


    “你說誰勢利眼?你、你竟敢罵我!”


    宛荺好生氣,打小她就生得特別可愛也惹人疼惜,阿瑪、額娘寵她不說,其他長輩還有認識的人,哪個不是把她捧在手掌心裏嗬護?


    就這個不知打哪冒出來、莫名其妙的人嘴壞,說她刁蠻任性也就算了,竟然還敢罵她勢利眼?她真是快氣瘋了!


    而他不但不馬上道歉,還有膽承認。


    “如果在下沒記錯,適才我是那麽說的。”


    他麵無表情地直望著她,過度平靜的黑眸裏透露著一股滿不在乎的氣息,就是那股滿不在乎,讓宛荺更為發狂。


    她不惜做任何事——隻要能扯下那副令她厭惡至極的滿不在乎。


    於是她——


    “你這信口雌黃的溷帳!”


    “啊!”


    前一刻,江書硯還好好地站在水塘邊,下一刻便聽到“潑剌”一聲,接著他發現自己一身冰涼——原來自己竟然在水中。


    這任性的格格竟然將他推進水塘裏!


    “啊!”花園的月洞門前傳來鈕祜祿將軍的抽氣聲,接著是近乎瘋狂的歉然尖叫。


    “江——江狀元!您不要緊吧?”


    宛荺坐在酸枝的木凋花椅上,噘著嘴、眨著眼,一臉無辜地低著頭,讓人想罵又不知從何罵起。


    “你你你、你這個毛毛躁躁、粗魯蠻橫、不講理的野丫頭,我、我真的會被你氣死!”


    鈕祜祿將軍指著她的鼻梁老半天,才擠出這番罵她的話來。


    “江書硯可是當今聖上欽點的新科狀元,滿腹文才、飽讀經綸,聖上相當看重他,是當今聖上跟前的大紅人。況且他學問淵博,是京城望族江家之後,家中代代為官,素來與朝廷交好,看在這個分上,哪戶高官人家不想邀他入府作客,沾沾聖上恩寵?就連我也是費了好一番功夫,千奉請萬拜托的,才讓人把他給請入府來,結果你——你竟然把我的貴客推進水塘裏?!”


    “人家怎麽知道他就是今年的新科狀元嘛!誰教他要那副打扮……”


    宛荺知道她一時衝動推人下水是不對的事,心裏也很後悔,但就是嘴巴壞、脾氣硬,不肯輕易低頭。


    “人家好好的衣服,給咱們家笨手笨腳的丫頭端湯打翻給弄髒了,找遍府裏唯一身形相近又能合穿的衣服,也就隻有帳房的兒子福才,他不那副打扮,你要他怎地打扮?!”鈕祜祿將軍幾乎是對著女兒的耳朵大聲咆哮。


    “人家怎麽知道嘛……”宛荺縮縮脖子,但還是嘴硬的不肯認錯。


    “你——”鈕祜祿將軍正想再好好罵她時,忽然看見由內廳走出的高大身影,連忙起身相迎。“啊,江狀元。”


    “鈕祜祿將軍。”江書硯欠身行禮。


    宛荺覷眸打量他,發現他又換了身衣服,這次不知又是誰的?長袍的刺繡極為精美,但好像短了些,長度隻到腿肚的一半。


    她這時才發現他挺高的,即使站在她那身材高大、威猛粗壯的阿瑪身旁,他也毫不遜色,隻是清瘦了些,還多了幾許書卷氣,那身形優雅,舉止從容,好像世間沒啥事能讓他著急、發怒。


    但這個發現卻讓她在心裏嘀咕:這人沒事長這麽高、這麽好看做啥呀?


    “宛荺!”阿瑪朝她遞來一個暗示的眼神,要她乖乖的開口道歉,宛荺可不是傻瓜,當下即會意過來。


    她當然也想道歉,隻是這話很難開口,但此刻不開口又不行,絞著小手猶豫許久,又敵不過阿瑪橫眉豎目的威脅,這才嘟著嘴,小聲地開口:“江狀元……對、對不住,方、方才我不是有意的,我在這兒向您……賠罪。”


    “格格千萬別這麽說。”江書硯平靜地開口。“江某隻是一名衣著不得體、微不足道的粗野鄉民,格格千萬別降低自己身分跟在下低頭致歉,要是傳了出去,江某實在受不起眾人的指責,就請格格別再賠罪了。”


    他的話說來堂堂皇皇,怎麽聽都是讓人舒服的體麵話,但不知為啥,在場每個人都覺得背脊發涼。


    “哈……江……江狀元千萬別這麽說,一切都是小女不好,當然本將軍教女不嚴也有錯,請江狀元千萬別放在心上……哈……”


    到了最後,連鈕祜祿將軍都得拉下臉皮跟著賠罪。


    唉!他實在不知道,自己高高興興地請了當今聖上跟前的紅人到府作客,怎麽會搞到這步田地呢?


    教女不嚴!


    全怪他教女不嚴啊!


    江狀元落水事件,總算是平息了,不過從那天起,他再也沒上將軍府作過客。


    鈕祜祿將軍成天長籲短歎的,怪女兒得罪了聖上的愛臣,而宛荺在罪惡感退去後,也滿不在乎地繼續過她逍遙的日子。


    怎奈良日苦短,才逍遙了一陣子,聖上親自指婚的消息就已傳到。


    “什麽?!”


    聽聞這消息,宛荺正攀在水塘的涼亭邊喂魚,一時驚駭得差點沒跌進水裏去,步上江書硯的後塵。


    “聖上已經替格格指婚了!如今傳話的公公正在前頭休息呢,將軍要格格馬上過——”


    不等貼身奴婢紋珠說完,宛荺早已裙擺一撩,往前廳奔去。


    開什麽玩笑!


    那無聊的聖上老頭怎麽可以拿她的終身大事來開玩笑?她還打算在府裏賴上幾年,好好地遊樂一番呢,若現在把她給嫁了,她上那兒逍遙去?


    不依!


    她絕對不依!


    不理會府裏出入的奴婢仆傭看見她時的驚駭表情,她依然以生平最快的速度,不顧禮節地衝到前廳,非得親耳聽聽聖上那溷帳老頭把她許給誰了!


    “阿瑪!”氣喘籲籲地奔進廳內,鈕祜祿將軍與夫人都在。


    傳旨的公公正在一旁飲茶休憩,見到她來立即微微一笑,起身作揖問安。


    “奴才福安,拜請宛荺格格萬安。”


    “福公公別多禮,請問——聖上究竟將我指給誰啦?”


    “宛荺!”對於她大剌剌的問題,鈕祜祿將軍羞得想挖個洞鑽進去。


    有哪家閨女會像她這樣,不知羞恥地追問自己被指婚的對象?


    宛荺知道阿瑪生氣,但她才管不了那麽多呢,她非得馬上知道將要成為她夫婿的是哪個倒楣鬼?呃,她的意思是——“那個人”是誰?


    “嗬嗬,鈕祜祿將軍,不打緊的。“待嫁女兒心”是人之常情,宛荺格格隻是真情流露,千萬不要責怪格格。”福公公笑嗬嗬地打圓場。


    宛荺聽了心裏泛起一陣無奈。


    她隻想知道那個倒楣鬼是誰,跟“待嫁女兒心”根本扯不上邊。


    不過不打緊,反正趕快告訴她對方是誰,福公公高興怎麽想都無所謂。


    “那麽,就有勞公公宣旨了。”鈕祜祿將軍也很想知道,究竟誰是他未來的女婿。


    “那,就由本公公代替聖上宣讀聖旨。”


    “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人全部跪下後,福公公才開始展讀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鈕祜祿府的大格格宛荺芳齡十六,時值適婚,尚未婚配,朕今欽指當今狀元江書硯為其夫婿……”


    聽見這三個字,宛荺好像被一記春雷給劈中,隻覺頭昏眼花,後頭的話幾乎聽不進去。


    “兩府擇日完婚,爾後宛荺大格格為江府開枝散葉、相夫教子,共創滿漢兩族之欣榮。欽此!”


    “謝主隆恩!”


    鈕祜祿將軍喜不自禁地上前恭敬接下聖旨。


    得知未來的女婿竟是自己一心想交好的江書硯時,他不由得大為欣喜,喜上眉梢,嘴咧得好大,得意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哈哈!江狀元年少才高,是當今聖上最看重的大紅人,恭喜將軍得到一名好女婿。”


    “哈哈哈!托公公的福,來來,請到偏廳來,我讓人準備些水酒,福公公稍微填填肚子之後再回宮。”


    說水酒當然隻是客套話,鈕祜祿將軍已吩咐下人快去準備好酒好菜,他要好好地宴請福公公。


    相對於阿瑪的開懷,宛荺隻覺得好像噩夢一場,聖上那老頭誰人不指,為什麽偏偏將她指給江書硯?


    難道他不知道他們有仇嗎?


    不過不知道是當然的,聖上整天在宮裏批閱奏章,當然不會知曉她跟江書硯之間的過節。


    其實不知道最好,否則若不把她指給江書硯,而是隨便把她嫁到鳥不生蛋,狗不拉屎的不毛之地那就更糟了。


    而且搞不好一惱火,幹脆命她進宮跟著那些貴妃、才人學習怎麽走、怎麽坐、怎麽當個端莊嫻淑的大家閨秀,那她一定會瘋掉。


    相較之下,嫁給江書硯好像就不是那麽痛苦的事了。


    不過——


    她才不要乖乖嫁人呢!誰知道嫁人後要受多少苦、多少罪?


    尤其是嫁給那個跟她不對盤的江書硯,他一定會借故欺壓她,讓她生不如死。


    宛荺坐在人潮散去的大廳內,咬著手指,兀自沉思起來。


    她非得想個法子讓江書硯休離她,好回家來繼續當她的享福格格。


    而另一方麵,此時的江府也很不平靜。


    “不娶!我絕對不娶!寧死抗旨也不娶!”


    江書硯瞪著聖上欽賜的聖旨,宛如什麽毒蟲猛獸似的。


    教他憎恨的當然不是那紙黃澄澄的聖旨,而是聖旨裏頭那指婚給他的未過門妻子——宛荺格格!


    究竟是老天開他玩笑,還是聖上捉弄他?


    為何偏偏讓他娶一個令他厭惡反感的任性格格?


    他向來不求聖恩眷顧,即便聖上明日不再禮遇他,他也毫無怨言,但為何要替他指上一門這樣的親事?


    是他做了什麽事惹惱了聖上嗎?


    “噓!書硯,萬萬不可!”


    江書硯的父親——榮祿大夫江之薈趕緊阻止兒子,要他別大聲嚷嚷。


    雖然宮裏的公公剛走,但人多嘴雜,難保不會有什麽不該說的話傳揚出去。


    “書硯,爹知道你不喜歡宛荺格格,但縱使咱們有再多不滿,又能如何?還是隻能認命,這就是為人臣子的命啊!”


    江之薈歎息道:“古有雲:“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聖上以為的美意,卻是我們的苦痛,但即便如此,也不能不從,如有不從,萬一激怒聖上,死的恐怕不隻是你一個人,而是一家好幾百口人啊!”


    關於宛荺格格的傳聞,他也不是沒聽過,但縱使聖上要一頭老虎嫁入府裏,他們也無置喙的餘地啊,誰教他們是臣?


    “是啊!書硯,你千萬別衝動,聽你爹的,乖乖遵旨把宛荺格格娶進門來,說不定她並不像你以為的那樣糟,而是個很好的女孩兒呢!”


    江書硯溫柔的母親柔聲勸道。


    她出身江南富豪之家,打小熟讀婦經,溫柔嫻淑、舉止端莊,還有著燒一手好菜的手藝,她素來是兒子江書硯心中理想妻子的典範。


    所謂的賢妻,就該是如此。


    誰曉得聖上竟糊塗地替他指了一位驕縱格格,言行舉止、性子談吐,沒半點符合他理想中的妻子條件,他怎能跟這種人做夫妻?


    可悲的是,他也知道自己完全沒有選擇的餘地。


    如他爹所言,若他執意抗旨,無疑是當麵賞聖上耳刮子,縱使他萬死也不足以泄聖上之恨,到時即便他死了,聖上還是會拿他們江家一族幾百口人開鍘,他的自私,將會害了自己的親族。


    但他惱,他恨啊!


    誰人都好,為何偏偏將那個嬌蠻潑辣、粗野不成體統的格格指給他?


    他到底……


    到底是造了什麽孽?


    雙拳握緊,江書硯悲憤地瞪著自己骨節分明的手,恨恨地發誓。


    等著瞧吧!


    如果宛荺那潑婦嫁進來後,有膽在他江府撒野,他是絕對不會對她客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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