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幾個元嬰期以上的修士魚貫而入,倉庫裏的看守立刻撥開圍觀的弟子們,上前接應:  “這次都帶回來什麽?”  “大量的靈石和一些靈藥,還有師姐妹們要的一些首飾釵環……”  看守問:“怎麽不見少主?”  元嬰期的修士環顧一圈:“呃……好像先去庫房了。”  幾人說話間,院子裏的修士小步地往他們身邊聚集。  周憐趕緊將容澄推到修士麵前。  容澄猝不及防間被推得踉蹌了兩步,正好停在元嬰修士麵前。  元嬰修士嚇了一跳,下意識按住了腰間的靈劍。  周憐連忙道:“師姐!”  元嬰修士打量她一眼,“怎麽了?”  周憐指著容澄:“她是宗內新收的煉藥師,師姐們帶回來的靈藥可不可以讓她挑一些低級品相差的帶回去練手啊?”  容澄:“……”  日月宗的煉藥師每月都有練手的份例,超過份例的需要向庫房申請,怎麽大庭廣眾之下直接開口要?  幾百年前的日月宗這麽亂?  元嬰修士臉色緩和下來,她甚至對容澄笑了下:“你跟著紅芹進去挑一些吧,記得登記入冊。”  煉藥師很稀少,銀月宗如今沒有一個本宗的煉藥師。  紅芹對元嬰修士微微欠身,道:“師妹隨我來吧。”  容澄腳步一轉,跟在紅芹身後,幾個轉彎就到了存放靈藥的庫房,她帶著容澄走到一個架子前:  “這都是庫房要清出去的靈藥,你看著還有什麽能用的吧。”  夾子上放著一些炮製過的藥物,很多因為炮製手法不夠成熟,已經喪失了部分藥性。  紅芹歉意道:“不是不給你好的,是宗內稍微好一些的靈藥……”  她壓低聲音:“基本都是少主帶回來的,很珍貴,不能給你練手。而且少主不喜歡太弱的人,要是她知道我們把靈藥給你練手,肯定會生氣的。”  這些人口中的少主,是個冷漠孤傲,自恃修為  的天才。  容澄眼神微動:“有這些就很好了,我知道師姐們的為難。”  紅芹笑了下:“這雖然是快扔掉的東西,但有個好處,這裏有一些品級比較高的靈藥,你可以全都拿走。我還要去其他倉庫幫手,你先挑著,其他架子上的東西你要跟我說才能帶走。”  容澄點頭:“是。”  紅芹臨走前,道:“你別有壓力。我們這樣的人……”  她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也不怪少主看不起我們,爐鼎而已,大家也不指望我們做什麽。”  容澄:“……”  日月宗最好的煉藥師默默閉嘴。  紅芹說完,挽著袖子出去了。  容澄沒有看架子上的藥材,而是慢慢在庫房裏轉悠。  她隱隱記得自己深陷陣法中,但除了自己是日月宗少主,其他的記憶都像隔著一層厚重的紗,模糊不清。  希望能在周圍找到破局的關鍵,不論是幻境還是陣法,久留都不是一件……  容澄繞過架子,驟然看見一道靠著架子身影。  她穿著一件黑色的劍服,眉眼隱沒在陰影裏,抱臂靠著架子似乎睡著了,腰間懸著一柄長劍。  空氣中浮著淡淡的血腥氣,那人腳邊隨便堆著新采摘的靈藥,其中不乏止血養氣的中品級靈藥。  容澄聞了聞:她受傷了,還中了頗為棘手的毒。  擺在那人腳下的靈藥裏倒是有幾株解藥,關鍵還需要妖獸的血……  容澄腦海裏瞬間羅列了數個解毒的藥方,下一刻就定下了最好的方案。  容澄下意識走過去,彎腰撿起兩株已經有些蔫的靈藥。  她畢竟是日月宗的少主,雖然脾氣好,但在宗內也是說一不二的地位,向來要做什麽便做什麽,並不與人打招呼。  她剛有動作,一陣若有若無的殺意圍繞在容澄身邊。  容澄心裏一寒,倏然抬頭——  那靠著架子的人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她生得冷白,鴉青的發和點漆一樣的眉眼,此刻深潭一樣的眼眸凝視著自己,那隻修長的手指搭在劍柄上,指腹有薄薄的繭。  容澄呼吸一滯。  容澄感覺手背火燒一樣,她猛地收回手,倉促地站起身:她差點忘了,她現在不是日月宗的少主,而是一個連元嬰期都不足的外門弟子。  容澄麵無表情,偷偷將手背在身後。  和黑衣修士對視的那瞬間,容澄就猜到了對方的身份——此時日月宗的少主。  在所有用劍的修士中,隻有很少的一部分人才能被稱作劍修,他們神魂裏的鋒芒  在所有修士中,煉藥師和劍修是最好認的,前者的體質萬裏挑一,後者連神魂裏都透看劍意鋒利。  顯然,日月宗此刻的少主,是個劍修。  也就是說,這些靈藥都是對方帶回來的。  所以她此刻在對方眼中,應該就是個偷占便宜的外門弟子。  容澄:"……”  果然,少主開口,她大概是累了,嗓音有些啞:"你幹什麽?"  容澄眼眸低垂,掃過地上這些靈藥:”我……”  此時的容澄不是名貫三道的煉藥師,而是個連品級都沒有的新手,少主帶回來的靈藥,大多四五品靈藥。  少主站直身體,她比容澄高了大半個頭,雖然受了傷,氣勢卻邁人得厲害:”你是倉庫裏新來的弟子》”  容澄下意識仰頭直視她的眼睛:"不。我隻是見少主中了毒,想先挑出適合解毒的靈藥。"  陸琢玉。  這個名字如此突兀又理所當然地對上了麵前這個人的麵容。  陸琢玉眼神微動”定定地看看容澄:”你是煉藥師? ”  她眼眸極黑,凝視某個人的時候,仿佛滿心滿眼地隻有一個人。  容澄內心提醒自己現在隻是個普通的外門弟子:”略懂一些,剛剛開始學。"  女孩子高挑清瘦,眼睛鹿一樣,和所有躲躲閃閃的眼神不同,她望過來的眼神堅定清澈。  陸琢玉被這眼神燙了一下,無所適從地轉開視線,生硬道:“這裏都是四品以上的靈藥,不適合你,煉藥的事情交給宗內的煉藥師。容澄很在意陸琢玉身上沒有處理的傷口: 是。少主的傷還沒止血,我給少主包紮一下吧。”  陸琢玉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臂,不甚在意:"小傷。你既然是煉藥師,就先用這裏的低品級靈藥練手,如果庫房不肯批,你可以來找我。”  她頓了下,大概是擔心容澄不知道自己,道:"我姓陸,陸琢玉,銀月宗的少主。”  容澄輕輕墊了下腳,她唇角輕輕翹起來:”我知道少主的,我是外門弟子容澄。”  陸琢玉不自在地別開眼睛:"你笑什麽?"  容澄:"我……”  她剛剛開了個頭,雜亂的腳步聲從外麵走過來,那準許容澄入內的元嬰修士急匆匆走進來。  她一見到陸琢玉就鬆了 口氣:”少主果然在這兒!”  紅芹一臉緊繃地站在元嬰修士背後,衝容澄拚命招手,做口型:"快過來!"  容澄遲疑地走了兩步,回頭看向陸琢玉,高瘦的日月宗少主並沒有看她,去是麵無表盾地和元嬰修士說看話。  容澄抿了下唇,站在紅芹身邊。  紅芹鬆了口氣,拍拍容澄的手,拉著她安靜地低頭站在一邊。  元嬰修士小聲道:”乙字十二號的倉庫陣法破損,已經往外泄露靈氣了,貯存的許多穀物都已經開始腐敗了,少主快去補一下陣法吧。“  須彌陣雖然不是複雜的陣法,但是需要耗費大量的靈力,整個宗內修為的元嬰修士隻有三十多個,出竅修士更是不到十人,其中修為凝 練的出竅修士,隻有陸琢玉一個人。  陸琢玉:”腐敗的穀物都清出去了嗎?損失如何?"  元嬰修士遲兩步跟在陸琢玉身後:"已經清理出去了,損失了兩成左右的穀物,不過今年收上來的穀物可以填補這個虧空……”  容澄看看陸琢玉的身影,少主黑色的劍服上幹著不明顯的血跡,隨看她的動作,新的血不斷滲出來,打濕衣服。  然而紅芹和元嬰修士任著頭垂看眼睛,所以隻有容澄看見了陸琢玉的傷。  "少主。"  容澄叫住陸琢玉。  紅芹嚇了一跳,剛想拉住容澄,可是對方動作太快,她伸出去的手拽了個空。  陸琢玉停步回頭。  容澄展顏一笑:”多謝少主。“  陸琢玉指腹輕輕摩拏劍柄,她似乎總不敢容澄對視,避開視線時睫毛微微顫動:”分內之職。”  她轉身,幾步離開庫房,身影在容澄視線裏徹底消失。  陸琢玉一走,紅芹就長長呼出一口氣拍拍心口:"你突然叫住少主,嚇死我了!"  容澄不理解,笑道:"為什麽? ”  紅芹小聲道:”哎呀,你剛進宗門不知道,少主是劍修,冷冰冰的從來不和我們這些弟子親近。而且很嚴厲,她講經傳授心法和劍術的時候,不容得我們出錯。有一次,我隻不過是練不好一套劍法,她就罰我一日之內練上整整一百遍!可是我們隻是些爐鼎啊,怎麽能和少主比呢?"  容澄:"便是爐鼎又如何呢?"  紅芹奇怪地看了容澄一眼:"爐鼎就是用來采補的體質,無論我們怎麽努力,都不能和正常的修士相提並論。"  ”可是,”容澄輕柔地打斷她,有點無奈地笑了,"師姐你不隻是爐鼎啊。”  怎麽能因為自己的一部分,而否認自己的全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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