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查案,淩夷也萬萬不敢再讓宋小七踏入煙花之地一步,雖說今日裏有些老百姓對他們感恩戴德,但陛下頒布命令的初衷並沒有那麽善良美好:“不是想去煙花之地查案,接下來就讓你們查個夠。” 宋訾的事情已經過了,審刑司的罰卻沒下來,今日這說不上威風的忙碌,便是陛下對他們的罰。說實話,這不痛不癢的懲罰比淩夷想得要輕太多,看來今日早上陛下的心情還不錯。 雖說他們受罰是因為宋訾,可入青樓扮演煙花之地的女子,起因的確是他要償還私情。他能為了私情強求宋小七服從命令,陛下自然能為了私情懲罰自己。他欠了舊人的債已經還清了,麵對讓他們免於受罰的功臣,淩夷自然不會攪了對方的清夢。 宋訾看了淩夷神情,確定對方和昨日並沒有什麽區別,心下鬆了口氣,不是特地把他撇下好,小新人剛上任就被穿小鞋,以後日子可不好過,他把腰側的佩劍扶正,態度積極:“好嘞。” 這個時候的宋訾是萬萬沒想到,青樓人員混雜,這一通亂抓,再一審,還真審出點東西來了。第16章 宋訾兩世為人,這是第二次進監獄,上一次好像還是昨天的事。 他之前進的是天牢,主要是關押官員,還有王公貴族的地方。這一次案子裏被抓的老鴇和青樓管事,進的宮城外部底下的地牢,也就是屬於審刑司管轄的大牢。昨天他還是個蹲在天牢裏的人,今天就成了審案的人,宋訾頗有種風水輪流轉的時空錯位感。 不管心裏覺得怎麽荒謬,第一次審案,宋訾還是腰杆挺得筆直,右手虛虛覆在腰側的佩劍上,寸步不離的跟在了淩夷身後。 這一處牢房的環境可比他昨天待的要惡劣得多,畢竟天牢平常其實不怎麽關人,地麵相對幹燥,審刑司的地下卻很潮濕,宋訾甚至還在看到角落裏長出了一簇簇灰黑色的蘑菇。 可能是一下子抓了太多人,大牢裏都擠滿了犯人,走了沒多遠,靠近門口的牢房裏烏壓壓的都是人頭。見到他們這些審刑司的人進來,一大堆牢房裏的都燥動起來,紛紛地撲到欄杆上喊冤:“大人,我冤枉啊!” “吵什麽吵!”負責看管犯人的牢頭不耐煩的用鞭子在空中甩了甩,強行用武力鎮壓吵鬧的犯人。這裏有幾個牢房關押的人穿著還很鮮豔,還沒有換成又髒又破的囚服,看打扮應該就是今日才抓進來的青樓老鴇和管事。 說是審案,宋訾卻並沒有能在外部這幾個牢房多做停留,還是得持續往內部走,期間有三個審刑司的同僚被淩夷點名:“你們幾個,負責審這兩個牢房,一個個分開審。” “是!”三個審刑司司衛立正出列。 “宋小七,你跟我來。” 宋訾看了這幾個人一眼,連忙加快腳步,繼續朝著更加昏暗的內部走去,走著走著,明顯能夠感覺到空氣變得更加沉悶濕潤,篝火都罩上了罩子,地麵還有小動物竄來竄去。地麵上遍布著拖行的痕跡,土褐色的地麵還多了一大片一大片黑色汙漬,那是犯人身上滴落的幹涸血跡。 漸漸的,周圍再一次安靜下來,外部囚犯的聲音也消失了。宋訾豎起耳朵,甚至能夠聽到流動的水聲。他們走過一個拐角,突然一個瘋子模樣的人就撲了上來。宋訾沒留神,被這個憑空冒出來披頭散發的男人嚇了一跳,右手放在了劍鞘處,利劍第一時間出了鞘。但是下一秒,他又把劍重新插回劍鞘之中,因為鬧突然襲擊的家夥嚎叫半天,根本就沒能夠撲上來。 宋訾定睛一看,這人的雙手雙腳都帶著圓形的金屬鎖鏈,黑色的鎖鏈上鏽跡斑斑,光是看著都覺得沉重。 對方的眼睛通紅,發狂的捶打著鐵鑄成的牢房:“淩夷,你這條皇帝的走狗,你不得好死!” 宋訾聽到聲音,略帶好奇的看過去,想看看這個膽大包天的犯人長什麽樣子。但是對方披散著頭發,被遮住了大半張臉,麵容也瘦得脫形,看上去就像是一個瘋瘋癲癲的流浪漢。 這個犯人的聲音像是破銅鑼一樣嘶啞難聽,見有人看過去,他從水牢中緊緊握住欄杆,穿過了琵琶骨的鎖鏈揮得嘩啦作響。之前宋訾沒注意到他,是因為這個犯人下半身都泡在渾濁的汙水之中,和昏暗的環境融為一體。細看的話,會發現這人腰腹以下的位置都已經在水中泡爛了,看上去十分腫脹不堪。 下一秒,獄卒手中帶著倒刺的鐵棍狠狠的敲打在了男人緊緊扒住欄杆的手指上:“閉嘴!” 淩夷並沒有理會這個男人的汙言穢語,畢竟被關在水牢裏的是對方,而站在岸上冷眼旁觀的是他自己。 罵了淩夷還不夠,這人又罵起暴君來,用詞十分不堪入目,稍微能聽得下去的,也是諸如“斷子絕孫,死後下地獄”之類惡毒的詛咒。 聽到這裏的時候,淩夷終於變了神色:“他這樣不敬陛下多久了?” 那獄卒小心翼翼的回答:“半月以來,時常如此。”怕淩夷責怪自己失職,這人忙道,“小人每次都有教訓他,可他實在是個硬骨頭。” 淩夷問:“你們審出什麽來了?” 獄卒表情訕訕:“沒有,他每次都是破口大罵,因為對陛下不敬,我們隻好堵住他的嘴,用過刑之後,這廝就痛昏過去了。” 淩夷輕描淡寫道:“既然審不出什麽來,下次再從他口中聽到一句汙蔑聖上的話,就直接拔了他的舌頭吧。” “淩夷,你這條歹毒的瘋狗!” 這聲罵對淩夷來說完全不痛不癢,他承認自己是個歹毒且虛偽的惡人。 說完這句話之後,水牢裏的囚犯卻沒有像之前那繼續痛罵當今皇帝,而是咕咚一聲沉入水中,不敢再提司馬彥的名諱。他到底還是怕淩夷立馬開口拔了他的舌頭,令他生不如死。活到這個份上,他寧願要個痛快,偏偏淩夷這條惡毒的瘋狗隻會繼續長時間的折磨他。 詔獄中再度安靜下來,淩夷側過臉,衝著一旁的宋訾勉強勾起唇角:“宋小七,跟上。” 宋訾哆嗦了一下,不發一言,隻默默邁開長腿跟上。 等入了刑房,土黃色的磚牆上遍布血跡斑斑的刑具,什麽帶刺的鞭子,胳膊粗的狼牙棒,各類拷問的工具,一應俱全,隔壁的牢房甚至還有被穿了琵琶骨,被拷問的犯人。 淩夷觀察宋訾神色,才道:“你可是被嚇到了?” 宋訾點點頭,又搖搖頭:“其實還好。”他頓了頓,大著膽子提出建議,“若是司長不願意笑的話,大可不必勉強自己。” 絕大部分被審刑司人抓的人都是犯了事的,偷雞摸狗這種輕微的罪行有官府衙門管轄,他入牢獄之中的時候,就做好了麵對窮凶極惡的罪犯的心理準備,這裏是大牢,又不是賓館,環境差才正常。 倒是淩夷,盡管對方十分貌美,可身上的凶煞之氣完全壓製住了他的美貌,在踏入監獄之後,淩夷身上這種特殊的氣質得到了環境buff的加成,看上去格外陰氣森森。 方才對方衝著他勾唇,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實在是瘮人,宋訾心裏沒提防,直接被頂頭上司這一笑給整破防了。 淩夷的微笑僵硬在臉上,宋小七並沒有自己預料的那樣膽小,不是個進了地牢就嚇得不行的軟腳蝦,說明他勇氣可嘉,無論是作為宋小七的上司,還是作為陛下的下屬,他理應高興。 畢竟就算全世界的人在他心中都配不上陛下,可陛下喜歡一個聰明勇敢的人總比喜歡一個爛人強。隻是聽到宋小七方才說的話,他怎麽都高興不起來。連他都能把這人嚇到,那陛下呢?宋小七是如何同陛下甜甜蜜蜜做恩愛情人的。 想到陛下的威嚴,再看少年這張僅僅是清秀的臉,淩夷完全不能想象兩人相處的場景。但陛下囑咐過,命自己絕對不能對眼前人透漏半點他的真實身份。若是兩人有坦誠相見的那一日,那也該是由司馬彥親口告訴自己的情郎,用不著旁人自作主張。 淩夷長腿一勾,在行刑室的椅子上坐下:“你可知道,方才那水牢之中口出狂言的人是誰?” 宋訾搖搖頭:“不知。”書裏沒寫的東西,他怎麽可能會知道。 淩夷麵帶嘲諷:“他便是曾經的攝政王。” 宋訾聽說過攝政王的名號,他畢竟有個大權在握的左相爹,盡管他躲避了科舉入仕,可不代表他不知道朝中局勢。 當今聖上虛歲二十有六,十六歲登基,太後垂簾聽政,十八歲親政。在攝政王在時,聖上十分勤勉,日日都來上朝,結果在天子及冠之後不久,太後暴斃宮中,攝政王也天因病去世。 沒了攝政王和太後的管轄,天子暴戾本性不再收斂,徹底放飛自我,不僅不如之前勤勉,還時常發瘋,根本聽不進任何人的勸諫,過了沒兩年,他甚至還殺掉了當初的三個輔政大臣。 司馬彥倒不是個親小人,遠忠臣的昏君,而是個徹頭徹尾的暴君,因為小人和忠臣,隻要惹了暴君不高興,就會被毫不留情的殺掉。 以前宮裏的人都愛往皇帝跟前湊,在本朝侍候皇帝卻成了個十分艱苦的差事。自天子親政之後,京官甚至還不如地方官日子過得舒服。畢竟地方官山高皇帝遠,平日裏隻要做好表麵功夫,不至於會惹來掉腦袋的責罰。 為這件事,他的左相爹偶爾還會懷念一下曾經的戰神,那位英年早逝的攝政王。在天下人眼裏,攝政王已經是個徹頭徹尾的死人了,誰會想到對方其實根本沒死,而是關在了審刑司的牢獄之中呢。 說句淩夷可能不會願意聽的話,之前他之前他看那人看對方的樣子,其實心裏還是有點點佩服的。要是換做他,長期處在這種環境裏,就是不對他行刑,他肯定早就死了。 不過這隻是單純欽佩對方強大的求生能力,沒有別的意思。知道對方曾經是攝政王之後,他恍然大悟,大概這就是心有不甘,舍不得死吧。 還別說,知道那個犯人就是攝政王之後,他覺得書裏的左相一家還是比較幸運的,皇帝給了左相一個體麵,直接給他送了一碗斷頭飯,沒受什麽折磨就一命嗚呼了。那人都被折騰成這樣了,還能這麽有活力,求生欲實在太強了。 淩夷接著道:“他不僅是攝政王,還是太後的奸夫。” 宋訾的嘴唇因為這個驚天大新聞不受控製的從==變成了大寫的o,這種皇家密辛也是他可以聽的東西嗎,聽了之後他會不會被淩夷滅口! 他下意識的捂住了雙耳,做了個縫嘴的手勢,表示自己什麽都沒聽到,也絕對不會把消息說出去。 “我能夠知道的事,你自然也能知道,攝政王沒死,對本朝三品以上的官員來說,並不是多大的秘密。” 宋訾把手慢慢放了下來,他沒做過官,不要騙他。反正聽都聽了,淩夷真要害他,暫時他是逃不過的。 淩夷道:“我和你說這一些,隻是想要告訴你,陛下想要誰死,閻王也不能留這人到五更,他雖然還活著,但兵權被奪,早就成了一個沒有辦法起來的廢人。” 淩夷唇角一勾,惡意滿滿道:“你看他的臉,有沒有發現他雖然蓬頭垢麵,卻麵白無須,陛下當初幫了他一把,絕了他的孽根,就算他有舊部下,天底下還有誰跟著一個太監造反。” 當今皇帝的確又瘋又狠,下手一點都不心慈手軟。宋訾聽到前麵,本來還以為淩夷想說,天子是個被欺負,母親被賊人奸辱的小可憐,童年陰影太大,才會觸底反彈,讓他不要對天子抱有偏見。現在宋訾發現一切是他想多了,皇帝用不著他可憐。 淩夷說完這一切,看到宋訾有些生無可戀的可憐表情,總算有些滿意,他敲打這個膽大包天的小新人:“我說這麽多,隻是想要告訴你,陛下是天底下最尊貴的人,無論是誰都別妄想折辱他。你既然入了審刑司,就安安心心替陛下做事,不要想什麽背叛的事,否則你的下場絕對不會比水牢裏的那個更好。” 說罷,淩夷道:“這裏用不上你,你去耿奇那,這幾日就處理積壓的卷宗吧,多看看案子,別把人想得太簡單,新人不要太逞強,你要學的東西還差得遠呢。” 宋訾臉麻麻的應下:“是,我會努力的。” 整理卷宗的時候,他忍不住問耿奇:“耿哥,你們第一天進審刑司的時候,也去了地牢嗎?” 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淩夷說的那些話奇奇怪怪的,好像意有所指,仿佛在暗示他什麽。 後者點點頭:“我們進了地牢,還親自動手審案了,你別看大家現在習以為常的樣子,當初老三老四們還吐了,你還是新人,一回生二回熟,多來幾次就好了。” “那裏麵水牢裏的那個?”他欲言又止,瘋狂用眼神暗示。 “那個人啊,不就是曾經的攝政王嘛,亂臣賊子一個。當年他不肯放權,但咱們的陛下才是正統。” 這件事情沒有鬧得那麽大,是因為當中涉及了一些穢亂後宮之事,並不年輕但是異常貌美的太後被攝政王搞大了肚子,當年先帝病重,根本就不可能和太後同床,因為自己被戴了綠帽子,就被攝政王活生生的氣死。攝政王沒有馬上奪權,也是因為他名不正言不順,畢竟先皇是明君,擁護正統的人占了絕大多數。 “這事情傳出去,有損皇家顏麵,可是他做了那些事,讓他就這麽白白死了,陛下不樂意。”所以攝政王在所有人眼中死了,卻還被關在這裏繼續受苦。 當今皇帝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攝政王讓他過了兩年多憋屈的日子,皇帝就要加倍報複回來,現在的攝政王已經在地牢裏關了八年了。 和宋訾想的不一樣,耿奇對攝政王非常不屑:“這人比誰都想活,都熬了這麽久,還是不肯死,換做是我,還不如有骨氣的自我了當。” 宋訾總算放心下來,攝政王沒死的事情對很多人來說其實是一個公開的秘密,原來淩夷說的都是真的,帶他參觀地牢,估計也是為了給新人下馬威,免得新人不知輕重。 他接著整理卷宗,看著看著,宋訾臉色一變,攝政王堅持活下來,肯定還是想要卷土重來,起兵造反。對方曾經是馳騁沙場的武將,當年不肯放權,想必也是個野心勃勃的人。 書裏曾經描寫過,朝廷發生過一次十分血腥的大清洗,女主選的夫君站隊成功,從此官運亨通,飛黃騰達。現在他成了書中人,細細想來,這次大清洗很有可能就和攝政王有關。 搞不好他這輩子的便宜爹就是上錯了船,和攝政王摻和在一起了,不然一個好好的文官,怎麽就會卷進造反的事情裏。他爹是有不少學生,可是大家都是隻會拿筆杆的文人,沒有兵,總不可能靠嘴炮打仗。 宋訾越想越覺得有可能,但他甚至不知道親爹是不是已經上了這艘未來注定要翻的破船,攝政王沒死這個不成文的秘密他爹可從來沒有和他說過! 要真的是這樣的話,他不僅要阻止姐姐入宮,還得搖醒他爹渾渾噩噩的腦子。平日裏看著那麽精明一個人,怎麽連事情都想不明白呢?不管攝政王以前多厲害,老天爺都沒站在他這邊。不然運道好點,攝政王在搞大了太後的肚子,就可以謀朝篡位成功。但對方不僅沒有能夠順利搞死當今天子,還把自己送進了地牢。跟著這種人混,能有前途嗎?! 卷宗的活對宋訾而言其實並不難,他把分配自己的任務做完,抽空回了一趟七略書局,打算換回左相之子的身份,先回家見見他爹,旁敲側擊一下。他作為審刑司的人,打聽官員的動向還是很容易的,結果才進府,他爹就舉著鞭子衝了過來:“給我抓住他,孽子!你還敢回來,看我打不死你!” 糟了,這段時間宋訾過得還挺跌宕起伏的,總感覺發生了很多事情,一時間忘了他出櫃其實沒幾天,現在正處在離家出走的狀態,這幾天親爹的怒火應該醞釀到了高峰期,還沒開始消氣呢。這個時候回來,左相府尚且沒出事,但是他可能會有事。 “娘,阿姊!爹說要打死我!”宋訾逃竄的身姿超級靈活,一邊跑一邊高聲找救兵,他走的時候就特地打聽過了,親娘沒事,離家出走的時候他也沒忘記安排小乞丐給他娘偷偷報平安,免得家裏擔心。 親娘露了臉,氣色確實還不錯。宋訾看了一眼,一顆心也稍稍放了下來:“爹,父慈才能子孝,您老就我這麽一個兒子,將來還得靠我摔盆呢,別氣了,氣壞了身體咱們這麽大個相府靠誰呢……” 左明成氣喘籲籲,整個人累的不行,手上的鞭子揮的那個叫虎虎生威:“你……你這個小兔崽子……你給我等著。” “夫君,孩子好不容易回來,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嘛。”這個是難受但是更護崽的親娘。 就是啊,阿爹,你太凶了,都把弟弟嚇到了。”這個是長姐如母的宋菁。 靠著家裏兩個了不起的女人拉偏架,宋訾腳底下抹油,飛快溜了。他可不是打不過他爹,純粹是尊老愛幼,當代大孝子說得就是他宋訾。反正牢裏那個看著也不像是馬上能跑出來的樣子,他還是過段時間等他爹想明白再來好了。 雖然宋訾跑了,可到底還是惦記著自家人,接下來大半日,都過得有些心不在焉。 打理得整整齊齊的小院裏,阿言喝了一口番茄蛋湯,表情微妙的放下了勺子:“小七,你今天做的湯,怎麽這麽甜?” “甜嗎?”宋訾拿起勺子喝了一口,“啊,我把鹽放成糖了。” 他又夾了一筷子茄子,茄子裏麵放多了鹽,齁得發苦。 “這些菜太難吃了,你先吃點綠豆糕墊墊肚子,我重新去做。” 阿言拉住了宋訾的手,寬大的袖擺從雪白的手臂上滑落下來,他的手指輕輕的勾住了情郎的手,眸光瀲灩:“你看起來有心事,是誰和你說了什麽嗎?” 宋訾搖搖頭,欲言又止:“沒什麽。” 阿言問他:“還是審刑司又有什麽特別的案子,連我都不能告訴。” “現在京都還挺太平的。”青樓裏的人都被抓了大半,最近賣女兒的人也收斂許多,審刑司審刑司,顧名思義就是隻管重大刑事案件,普通的小案子也不歸他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