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嗚喵嗚~”方啼霜舔了舔她的手指,又從自己窩裏叼了條小魚幹出來,算作感謝。  婉兒笑了笑:“誰要你的魚幹?”  但方啼霜很強硬地把那條小魚幹放在她的手掌心裏:“喵!”  你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我!  婉兒笑著用另一隻手撓了撓他的下巴,然後才拈起那隻魚幹,這小魚幹是尚食局特給雙兒做的,她從前見方啼霜吃得香,也饞過一陣。  如今小魚幹送上門來了,婉兒矜持了一會,但最後還是將那隻小魚幹送入了口中。  有點鹹,還帶著幾分淡淡的魚腥味,口感很有嚼勁,吃了竟然還有些上癮。  “喵嗚~”好吃吧?  “味道不錯,”婉兒摸了摸他後背的毛,而後故意逗他說,“我還想吃,雙兒不如把那袋魚幹全送我吧?”  方啼霜立刻從她的手下溜走了,然後迅速回到了貓舍內,把自己放在貓窩裏的小魚幹又換了個地方藏。  躲在門口偷看的婉兒一時啼笑皆非:“我逗你玩呢,真當誰都像你一般饞。”  方啼霜回頭朝她呲了呲牙。  當日下午,那隻倒黴的灰耗子便被宮人們洗幹淨,還仔細剃了毛,用幾片幹葉子盛著,送到了他的專屬食盤裏,算是給他加餐。  末了那來送“下午茶”的內侍還對他說:“這耗子可是好東西,我見能捉鼠的狸奴,個個都吃出了油光發亮的毛色。”  “唉,這宮裏也就指著貓主子您給捉捉老鼠了,當今聖上不喜歡貓,隻因您是先帝的寵貓,這才對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小內侍小聲對他嘀咕道,“您可爭氣,萬不要學清寧宮裏那位犬爺,見到人就叫,可見到耗子卻嚇得打顫……”  聽完他這一番話的方啼霜眼睛一亮,等他離開後,便若有所思地循著那裝著死耗子的食盤饒了幾圈。  緊接著,他跑出屋去,到院子裏,一下跳將起來,咬下一塊小宦官晾曬在院裏的巾帕,而後用這塊帕子將那死耗子牢牢包裹住。  因著他現在的爪子到底沒有從前靈巧,同樣五個指頭,卻都不怎麽管用,所以光是將這死耗子包裹起來,他又用嘴又用爪子的,費了好些功夫。  一切準備就緒後,他咬牙叼起了那隻死耗子,朝著清寧宮的方向去了。  因為要去做壞事,所以方啼霜特意避開了大路,貓著身子往人少的地方鑽。  在宮裏這月餘,他雖然沒能找到曹四郎,但卻也差不多將這宮裏的路都摸熟了,所以這回他沒再迷路,而是輕車熟路地摸進了清寧宮。  然後他借著殿中一個造景的小假山跳上了屋簷,雖然方啼霜有些畏高,但為了能報複一下那隻惡犬,他還是忍了。  他循著氣味和聲響找到了那隻惡犬所在的院落,那犬兒也嗅到了他的氣味,但卻沒發現他就站在房頂上,隻一個勁地衝著他所在的方向大叫。  方啼霜雪白的貓臉上露出了一個很像人的冷笑,然後慢條斯理地解開了那包裹,咬住那巾帕的一角抖了抖,那隻死耗子便精準無誤地掛在了那惡犬的頭頂上。  那惡犬被嚇了一跳,猛地甩了甩腦袋,便將那隻死耗子甩在了地上。  不一會它又上前,好奇地對著那從天而降的東西嗅了嗅,等瞧清了被剃了毛的東西究竟是什麽之後,那惡犬立刻跳將了起來,嚇得在院裏四處亂跑亂跳,汪汪叫個不停。  也就是此時,站在屋瓦上的方啼霜大仇得報,很囂張地叫了一聲,那惡犬的目光立刻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惡犬目露凶光,衝著方啼霜齜起了尖銳的犬牙,然後在那下頭跳個不停,試圖也跳到屋頂上,一口咬下方啼霜的脖子。  方啼霜很愜意地在那上頭打起了盹,那惡犬腿短,又沒有他這種爬樹上瓦的本事,隻能在下頭無能狂怒。  等那惡犬跳累了,方啼霜也欣賞膩了,於是跳上宮牆,往方才來時的假山造景那邊去了。  他小心翼翼地借著那假山造景落地,然後在院裏選了個能曬到陽光的廊簷下,打算睡個午覺。  方啼霜現在已經很知道,自己所附身的這隻貓身份還算是高貴,平時隻要不往皇帝宮裏去,也沒人會趕他走。  太後這清寧宮自入冬起便燃起了地龍,即便是蜷在她寢宮外頭的廊簷下,也比別處暖和的多,方啼霜自小怕冷,如今變成了貓也沒見轉好,反而更嚴重了。  於是他便幾次三番趁著那惡犬不在這院裏時候,來此處打個盹。  正當他行將入睡之時,忽然聽見屋裏有人在說話,他現在的聽力比從前要敏銳得多,哪怕那說話的人有意壓低聲音,他也聽得挺清楚的。  “殿下,聖人身邊的榮公公傳話來說,那補藥照例是日日給聖人送去了,聖人也並未起疑。”聽來像是太後身邊楊公公的聲音。  他這話音落了有半晌,方啼霜才聽見一道溫柔又端莊的女聲響起,正是那位位高權重的太後,她的聲音不急不慌,如溪間流水:“皇帝很聽話,這很好。”  “隻是他到底不是哀家所出,難免心裏有些隔閡,”太後的語氣像是有些擔憂,但又不全是,“雖然從小養在哀家膝下,可卻不如菡睿對哀家一半親,他心裏終究是防備著哀家的,到底是哀家命薄,這輩子沒能懷個郎君。”  楊公公忙勸慰道:“殿下莫要自哀,這宮裏除卻陛下,統共還有三位郎君呢,可太後卻始終就您一位……”  後麵的話,方啼霜便有些聽不清了,應該是兩人走進內殿裏去了。  他雖然年幼,但也能從那楊公公的話裏聽出來,那“補藥”多半有鬼,要不然何來的“起疑”一說?  方啼霜很快便聯想到這宮裏的人曾經說過,新帝自小便體弱多病,說不定還與那“補藥”有關!  他雖然知道皇帝不喜歡、也不待見自己,這事他完全可以假裝不知道,但他還是忍不住在廊簷下焦慮地搖起了尾巴。  早逝的阿爺阿娘時常教導他,做人要心存善念,後來的舅舅也常教他說,要做個好人,才會有好報。  即便他現在變成了一隻貓,也得做隻好貓才行。  可他心裏想去告訴皇帝,但又有心無力,他現在隻是隻貓,說不出人話,而且即便能說話,皇帝也未必會信他,說不定還會把他當成妖怪,拖出去速速斬了。  方啼霜猶猶豫豫地來到了皇帝的寢宮旁,在外頭轉了一圈又一圈,後來幹脆偷偷溜了進去。第六章 他為什麽能當皇帝?  皇帝所居住的大明宮遠比太後所居的清寧宮要大的多,方啼霜平日裏沒事也不敢來這附近閑逛,對這裏頭的屋石磚瓦都很陌生,於是他隻好躲著宮人們,小心翼翼地往裏頭走去。  直到他瞧見了尚食局的宮婢們端著蓋著蓋的菜肴,排著隊從他不遠處經過,方啼霜立刻便抓住機會悄悄跟了上去。  尾隨著宮婢們來到了裴野現下所在的宮殿外,方啼霜沒敢再跟進去,隻好先窩在廊簷下,聽聽裏頭的動靜。  裏頭聽起來有不少宮人,想來應該是在伺候皇帝用膳。  方啼霜有些喪氣,他在這宮裏待了月餘,有幸隻見過裴野兩回,一次是被那惡犬追殺,差點撞上了他的轎輦,還有一回,是遠遠地看見他身後跟隨著浩蕩的宮人隊伍,去到太後的清寧宮請安。  無一例外的是,那小皇帝永遠被宮人們團團包圍著,而且他看起來還很討厭自己,再加上自己現在和正常人也溝通不便,所以方啼霜要是想告訴他點什麽,簡直難如登天。  就在他垂頭喪氣之際,忽然有一個路過的小內侍發現了他,那小內侍麵上有幾分吃驚:“貓主子,您怎麽上這來了?”  方啼霜立刻扭頭逃走了,那內宦下意識追了幾步,可方啼霜卻早跑沒影了。  屋裏頭的裴野隱約聽見了這外頭的動靜,微微皺眉:“誰?”  榮登德忙往外走了幾步,然後問道:“何事驚擾?”  外頭的小宦官忙小跑進來,垂首跪地謝罪:“回公公的話,是雙兒主子,奴婢一出聲,它便自己走了。”  榮登德點點頭,浮塵一揚,那小宦官便連忙弓著腰退下了。  “陛下,是貓舍的雙兒主子,”榮登德回到裴野身側,而後諂媚笑道,“興許是這小畜生循著禦膳的香味誤跟進來的,已讓外頭伺候的春燁趕了去了。”  他很知道裴野自幼便不喜歡貓,對這隻先帝留下的雙兒更是不怎麽待見,於是後半句刻意沒稱它為主子,很有討好裴野的意思。  可他沒想到,裴野非但沒領情,還冷聲開口道:“它是先帝的寵貓,‘畜生’二字,是公公能稱呼的嗎?”  裴野的臉色未變,隻這一句話,便叫榮登德嚇出了一身冷汗,他立刻不輕不重地打了自己兩個嘴巴子,然後垂首道:“是奴婢一時疏忽……”  “一時疏忽?”裴野的語氣中帶了幾分肅然的意味,“公公也是這宮裏的老人了,跟了先帝十載有餘,難道還不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嗎?”  榮登德臉色一變,當即便跪下了,周身跟著伺候的宮婢內宦們也隨之齊齊朝裴野跪下。  “陛下息怒,是奴婢老糊塗了。”  裴野站起身,走到他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榮登德的發頂:“榮公公,孤記得先帝在時,你對著那雙兒,可是一口一個貓主子喊得勤快——怎麽?如今先帝去了,它便成了任人奚落的小畜生了?”  榮登德連忙又給自己來了幾巴掌,但這回卻是用了實勁,而後他又重重叩首,半點哭腔道:“奴婢是老糊塗了,方才確係是一時口誤,萬不敢欺瞞陛下。”  緊接著他又補充道:“奴婢對先帝與陛下,有如葵藿向日,絕無二心!先帝對奴婢有再生之德,陛下對奴婢有再造之恩,奴婢要是那二三其德之輩,便叫奴婢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裴野微微垂首,默然地看著他。  他一聲不吭,反而更叫榮登德心焦似火、如芒在背,但他還是不住在心裏告誡自己要冷靜下來,等裴野先開口。  過了好半晌,榮登德才聽裴野漫不經心地開口道:“是嗎?”  不等榮登德再表忠心,便聽裴野又道:“可為何孤聽說,公公的義子彤兒……近日往太後那去的愈發勤了?”  “奴婢不敢欺瞞陛下,”榮登德再次叩首道,“這事原是太後殿下囑咐奴婢說,陛下自幼體弱,近來又才剛繼承大統,諸事繁雜,難免勞心動氣,本想時常過來探望,卻又恐怕惹陛下厭煩,便讓奴婢日日打發彤兒去回話,告知太後陛下每日的身體狀況。”  裴野若有所思,語氣明顯已經放軟了:“那公公為何不早告訴孤?”  “回陛下的話,是太後殿下拘著不讓奴婢說。”  “想是母親怕我知道了,往後即便是身體抱恙,也不會讓彤兒將實話報給她,”裴野麵上浮起幾分感動,“倒是我多慮了,母親自小待我一直都是極好的。”  榮登德心裏略略鬆了一口氣,但麵上仍是大氣也不敢出。  “公公起來吧,方才是孤多心了。”  榮登德謝了恩,這才弓著身子站了起來。  裴野回到食案邊上,徐徐然落了坐:“今日彤兒去回過話沒有?”  “回陛下的話,還不曾。”  “那便再打發他去稟明太後,兒一切安好,請勿憂心掛念。”  榮登德忙垂首應下:“是。”  外頭廊簷下的方啼霜偷聽了全程,也被裏頭的動靜嚇得大氣不敢出,方才那內侍一走,他就立刻又跑回了廊簷下。  不過他雖然旁聽了兩人的全部對話,但對於這其中的彎彎繞繞,還是隻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方啼霜思忖了半晌,好容易才朦朦朧朧地消化了一些,覺得自己有可能是誤會太後了,但卻又想不通那清寧宮裏,太後為何要說那些話。  等那膳食撤下去之後,又過了一會,忽然便有一位小宮婢端著一碗熱騰騰的湯藥踏進了屋內,之所以能猜到那是湯藥,是因為方啼霜嗅到了一股很難聞的熬製過的藥材味,隻是聞了聞,便覺得鼻尖一陣發苦。  很快他便聽見裏頭的榮登德開口道:“聖人歇一會吧,先把這湯藥喝了才是要緊。”  裴野手上朱筆未停:“先擱那吧,晾一會再喝。”  “太醫說了,這湯藥最好是趁熱飲下。”  裴野沒再應聲,目光隻落在麵前的奏章之上,過了半晌才半帶抱怨道:“明日崔閣老要考課,孤稍有差錯,他便要將孤罵個狗血淋頭,孤哪敢歇息?”  “崔閣老雖然有些苛刻,但到底也是為了陛下。”  “孤又何嚐不知?”裴野微微歎了口氣,張了張口,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但最終他也隻是說,“罷了罷了,誰讓他是先帝選出來的人。”  再過了半晌,眼看著天邊落霞漸淡,天就要黑了,方啼霜等的著急,貓在外頭廊簷下,一直在焦慮地搖著尾巴。  直到他再次聽見了裏頭榮登德的聲音響起:“彤兒,把陛下這藥拿下去溫一溫。”  還不等彤兒應答,便聽裴野忽然道:“不用了,端來我喝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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