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沒穿衣裳?”  皇帝這一去就是好些個時辰, 獨自留在正殿內的小貓兒四處打滾閑逛,順帶還把那桌案上擺的那盆薄荷草又給啃禿了。  眼見天漸黑了, 裴野仍未歸來,小貓兒百無聊賴,幹脆就窩在皇帝的龍椅上睡著了。  曹鳴鶴知道霜兒就待在這正殿裏,但今日戚椿燁將他的當值時間挪到了夜裏,想是要讓他避開與那小貓兒獨處的時辰。  可既不在他當值的時辰裏,他又不敢貿然進殿, 於是隻得苦等著,直待快到了那輪崗的點,他立刻便火急火燎地趕去,替下了那守在殿門口打著哈欠的宮人。  等那人走了, 他就悄悄往那殿裏望了一眼, 隨後低聲喚道:“霜兒?”  殿內空空蕩蕩的, 晃著那句“霜兒”的回音。  霜兒不在這兒?曹四郎思忖片刻, 然後輕手輕腳地踏入了殿內。  “啼霜?”他輕輕地喊。  殿內依然無人應答,可就在他接近那堂上之時,忽然便瞧見那龍椅上蜷著一位**的人, 那人雖是背對著他的, 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是誰。  方啼霜骨感的薄背就這樣暴露在空氣裏, 那兩片渾圓的屁股蛋之間還夾著一條純白色的貓尾巴,想是被冷著了,隻見他曲著身子,緊緊地抱著自己曲起的膝蓋。  曹鳴鶴下意識向身後張望了一眼,好在這兒並沒有其他人, 他忙上前推了推方啼霜的身子, 貼在他耳邊喊:“霜兒, 快醒醒!”  方啼霜聞聲掀了掀眼,用他那雙睡意朦朧的眼望向曹四郎,呢呢喃喃道:“阿兄……”  他說完又茫然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那不再是他熟悉的嫩粉色的肉墊,再等他看清自己現在身處何地時,這才大夢初醒般小聲叫了一聲:“啊!”  不是,他變成人的地點、時辰,怎麽總是這麽不合時宜!  更為不妙的是,就在此時,殿外忽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而殿內的兩人皆是一驚,曹四郎心念一動,立刻把這不著寸縷的小弟搓去了後殿,而後自己則像沒事人一樣,垂首侍立在堂下。  就在他站穩低頭的下一刻,隻見皇帝緩步踏入了正堂之中,緊接著他的聲音便在殿內悠悠響起:“小貓兒呢?”  跟隨著他的宮人們即刻便動身往四下去尋。  而裴野則徐徐然走到曹鳴鶴的麵前,曹鳴鶴立刻俯首道:“回陛下,奴婢才剛來輪值,來時……便沒見著那小貓主子。”  他雖然低垂著腦袋,隻出聲,不動色,但那手心和後背幾乎要被汗濕透了,如若裴野再盯著他瞧上一會兒,曹鳴鶴不敢保證自己不會開始發抖。  裴野微微眯了眯眼。  站在他身側退一步的戚椿燁便開口問:“讓你值守的是殿外,緣何無故進到這殿裏來?”  曹四郎一時竟答不上來,隻垂著頭,默了片刻後才道:“奴婢在門口喚了幾聲貓主子的名,不見他應,於是便想著進殿來瞧瞧……”  還不等皇帝仔細斟酌過他這句應答的真假,後殿裏卻忽然傳出了宮婢宦官們的驚呼:“有……有刺客,快護駕!”  裴野聞言,順手便取下桌案後方擺著的一方利劍,旋即提劍大步邁進後殿,然而後殿的宮人們見著小皇帝來了,都下意識團團圍擋在他身前。  裴野冷聲道:“讓開。”  宮人們相覷一眼,又瞧見了皇帝手上拿著的那把劍,於是忙退讓開了一條道。  裴野通過那條道走上前,落目竟隻見角落裏縮著一個年紀不大的孩童,烏黑的長發披散,身上還裹著一件他平日裏掛在後殿木架上的絳色披風。  “方啼霜,”裴野淡淡然開口,“為什麽躲在這裏?”  片刻後,正殿內。  渾身上下隻披了一件鬥篷的方啼霜被發跣足,可憐兮兮地跪在堂下。  “方才是誰大呼小叫地喊著‘有刺客’?”座上的裴野不緊不慢地問。  一位宦官身下一顫,忙出列跪下了,而在他身後,又陸陸續續地跪了幾位宮人。  “廢物,”裴野道,“一個童稚小兒,跳起來能打到你們的頭頂嗎?至於怕成這樣?”  他話音剛落,戚椿燁便接口道:“你們看著也有些年歲了,怎麽還咋咋呼呼的不識規矩,還愣著做什麽,自行出去領罰,別在這兒礙陛下的眼。”  那幾名宮人立刻躬身,感激涕零地退了出去,隻要皇帝沒發話說要怎麽罰,那便是饒過他們這一回的意思。  “那小狸奴呢?”裴野的語氣顯得有些不耐煩 ,“還沒尋到嗎?”  戚椿燁:“回陛下,宮人們已將這大明宮尋了個遍,都不見小貓主子的蹤影,依奴婢看,不如請蘇將軍去貓舍裏問問,看是不是主子自行回貓舍去了。”  他稍稍一頓,隨後又道:“對了陛下,今晨您與將軍說過,今日讓貓舍裏的宮人早些來接貓主子回去,想是主子已被人接回去了也說不準。”  經由他這麽一提醒,裴野便記起來了,因著那小貓兒大病初愈,他很體貼地允許它可以在先頭這幾日遲到早退,並讓蘇靖通知貓舍宮人,夜裏早些帶著那小鬥篷來接貓。  “既是接走了……”  他話音未落,便見外頭踩著碎步跑進來一個小宦官,跪地便稟道:“聖人,貓舍的婉兒來接貓主子。”  裴野麵色微變:“請她進來。”  婉兒手臂上掛著一件小鬥篷,被宮人帶入殿內時麵上還有幾分茫然。  可一入殿,她便被跪在堂下的那小人吸引去了注意,她緩步上前,然後在那人身邊跪下了。  而就在跪下的那一瞬間,婉兒用餘光瞧清了那人的模樣——那就是她家的小貓主子!  完了!皇帝不是抓她進來問罪來了吧?  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際,堂上的人卻忽然開了口:“你也沒見過那小貓兒?”  婉兒的腦子有些卡殼,她心裏知道她家貓主子眼下就跪在她身邊,可嘴裏卻隻能應道:“回聖人,自今晨主子出門起,奴婢便再沒見過了。”  她覺得自己的心跳從未像現在這樣快過,也不知道自己這樣應答究竟對不對。  坐在上首的皇帝揉了揉眉心,今日的壽宴已鬧得他心力交瘁,沒想到回宮後竟還要料理這麽個爛攤子。  緩了一會兒後他抬眼:“椿燁,去把上一位輪值的內官找過來——蘇靖。”  “卑職在。”  “帶上現下課可調動的內衛,在宮裏再仔細地搜查一番,”說到這裏他忽的一頓,而後道,“別忘了仔細搜查池塘湖邊,另外,把貓舍裏的宮人們也叫上,讓他們去那小貓兒平日常去的地方尋上一尋。”  蘇靖頷首領命:“是。”  “婉兒。”他忽然又開口。  婉兒嚇了一跳,忙應道:“奴婢在。”  “你就回貓舍裏候著,若見你主子回來,便即刻差人來通報。”  婉兒連忙應下:“是。”  她退出去的時候,又悄悄瞄了方啼霜一眼,眼見跪在那裏的人果真是他,她開始暗暗祈禱,希望自家貓主子千萬不要有事。  婉兒前腳剛出去,那上一輪當值的宦官後腳便被戚椿燁提來了。  裴野問了他幾句,他都一一應答,隻道方才自己當值的時候,並未見小貓主子出過殿門。  戚椿燁:“你敢擔保?若主子是從殿內窗口跳出去的呢?”  “這……”那宦官立刻又改口道,“奴婢隻知道雙兒主子沒踏出過殿門,不敢擔保主子沒出去過,但奴婢當值時,確乎是沒聽見什麽異樣的聲響……”  裴野吃了口茶潤喉,然後又問:“你回去多久了?”  “奴婢是才剛被鳴鶴替下的輪值,椅子都沒坐熱,就被人帶過來了。”  他話音剛落,裴野又看向身側的戚椿燁:“椿燁。”  “是,”戚椿燁答道,“奴婢去時盤問過與他同住一屋的內宦,他確是才剛回的屋。”  聽他這麽說,裴野倒是稍稍放下心來,這麽短的時間,即便曹鳴鶴有心,也很難對那小貓兒做些什麽,而且那小狸奴好歹也吃過一次虧、上過一次當,總也該學聰明了些。  處理完那小貓兒的事兒,裴野的目光終於又落在了跪在堂下的方啼霜身上。  他鬥篷裏現下**,光著膝蓋在磚石地上跪了這樣久,早覺得自己膝蓋以下都疼麻了,曹鳴鶴在他不遠處站著,心跳幾乎要蓋過了裴野的聲音。  隻見裴野忽然從上座起身,而後緩步行至他麵前,方啼霜很熟練地垂著腦袋,隻能看見他繡工精致的衣袍下擺,和那雙纖塵不染的靴子。  “你這小奴……膽子倒肥,對孤兩次食言在先,又竊孤披風在後,你還有什麽不敢做的?”  他的語氣並不好,可方啼霜大概是當貓時同他處久了,無論裴野怎樣說話,他都無端對眼前這人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  “我……奴婢沒食言,隻是奴婢並不是說來就能來的。”他脫口道。  “哦?是誰不許你來?“裴野看著他烏黑的發頂,那單薄的身子似乎在微微打著顫,”為什麽來不了?”  方啼霜答不上來,頓時就有些慌了神,開始口不擇言道:“沒人不許我來,我以前日日都來,就是你……陛下看不著我。”  “怎麽說?”裴野似笑非笑地問,“你真是鬼?”  “我不是……我就是……”方啼霜憋得有些氣惱,脫口便道,“這事兒我也不能同別人說。”  “秘密?”  “對。”  裴野忽然用腳尖微微勾起了他身上的厚披風,方啼霜不明白他這是要做什麽,臉上一紅,立刻就用手把披風拉緊了。  可那抹白色的影子還是在裴野眼前閃了閃,他看著地上那人:“沒穿衣裳?”  “沒來得及……”  裴野又笑:“這是連衣裳都顧不上穿就來找孤了?”  方啼霜總覺得他的笑很不懷好意,不像是在笑,更像是在諷他。  “即便是采花賊,也斷沒有不穿衣裳就來的道理,”裴野說,“看來你是色中之魔,實在是再壞也沒有了。”  方啼霜覺得自己委屈極了,但又不知該如何辯解,他連采花大盜要怎樣采花都不知道,更不明白自己怎麽就是個色魔了。  一直立在旁側的曹四郎聽著皇帝的語氣,發現裴野與自家小弟竟是認識的模樣,這一變故把他心裏才想出的幾個應對之策都給攪亂了。  裴野就在他疑惑的目光中,轉身又回到了堂上,施然落座後,他吩咐道:“椿燁,帶他去換一身衣裳。”  戚椿燁頷首:“是。”第三十六章 “這衣裳會咬人嗎?”  待戚椿燁將方啼霜帶走之後, 裴野便轉頭看向曹四郎:“他是你小弟?”  曹四郎愣了一下,然後應道:“是。”  “可方啼霜, 不是早死了嗎?”裴野的語氣輕飄飄的,像是隻是在與他談些閑話,“他的屍首還是你母親張氏拉回去的。”  曹四郎心下一慌,聽裴野的口氣,像是有關於方啼霜和他家的事兒,他都很清楚, 可他作為方啼霜的兄長,對自家小弟死而複生一事,卻是真的一點也摸不清頭腦。  平日裏兩兄弟又沒機會獨處,他甚至連聽方啼霜解釋的機會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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