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掃過地上幾個少年,意思明顯:別讓他們跑掉。  夜更深,寒冷幾乎是鑽入骨頭裏,老大跟另一打手盯著三個少年,胖男人和其他打手已經眯起眼睛休息,兩邊的人保持微妙平衡。  唐雲帆牙齒打顫,他覺得冷得快麻木。比起他,旁邊沈曜被潑過冷水還受著傷,一聲聲的呼吸都像用盡全力喘著。  他會死嗎?唐雲帆突然想到。親眼見過死亡後,他不想再有人在他麵前死去,哪怕是討厭的人。  *  酒店,頂層房間。  葉春湄來回地走動,她快要急瘋,就這麽個兒子,平日裏一句重話都不舍得說,卻這樣突然被綁匪劫走,綁匪還說她兒子已經受傷……恐慌下,她眼淚止不住往下流,聲音顫抖:  “我們要快點把阿曜帶出來,讓他麵對那些人不知道還會出什麽事!”  “警/察在調查,別急,那些人暫時不會輕舉妄動。”沈莊雖然也擔心,但他更要穩住麵前局麵,拿過紙巾給葉春湄擦眼淚。  葉春湄不理解地說:“那人都說不要報/警,你還這樣做,萬一被他們發現……阿曜怎麽辦?你讓我怎麽辦!”  沈莊眉頭一皺,還是能理解她的心情,他說道:“春媚,要相信警/察,隻有他們才能保護孩子。”  看著葉春湄急紅眼,他補充道:“我不會讓我們孩子出事,無論用什麽辦法。”  他不能隻給自己留一條路,錢他會準備好,隻要他手中有劫匪想要的東西,那沈曜就暫時安全。  葉春湄咬著唇,聽到對麵男人說話,“我也這麽想。”  唐政鳴接著說:“綁匪很狡猾,估計是故意抹去行蹤,所以警察暫時沒查出什麽。”  旁邊楊婉秀臉色蒼白,眼眸裏含著淚,比起葉春湄,她一句話都沒說。  “別擔心。”唐政鳴輕輕拍了下她的手,他的話沒有說服力,眼裏透著沉凝。  剛好在這外地,他們能聯絡上的人不多,一切救援變得更加困難。  沈莊吐出一口氣:“綁匪沒說出見麵地點,現在估計在不停挪窩換地方,等他們到了那裏,我們沒有任何辦法可以選。”  時間一點點過去,他們內心越發焦急,卻隻能等待消息。  夜晚的黑暗還沒被驅逐,甚至路都看不清,幾個少年被叫起拖著塞進車裏。  車子再次開動,唐雲帆雖然意識迷糊,但他察覺到車子已經換過一輛,不知道這條路會通向哪,一切未知充滿危險,他捏緊拳頭,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與警惕。  這樣緊張時刻,旁邊一具身軀輕輕貼著他,知道是唐時蘇,他莫名安心不少。  還有個人在他另一邊,沈曜閉著眼睛,額頭一直出冷汗,呼吸粗重,他的手很疼,根本不能在這樣疼痛中好好休息,身軀都止不住發抖。  說到底他才十六歲,雖然做過許多惡事,卻從沒想過殺人,當一個生命在他麵前輕易被奪走,他開始畏懼死亡,人生路對於他還很長遠,本來篤定自己安全,可胖子給了他深重教訓。  等他手好後,還能像以前一樣嗎,他接下來可以安全離開嗎……?眩暈的腦子不停轉著,他沒這樣無助過,所有依仗在此刻都派不上用場,連一同綁來兩人都討厭他。  虛弱抬起眼,他眼前都在發飄,可不久前一幕,唐雲帆踢翻那劫匪樣子在他眼前來回閃過。他為了保護唐時蘇,差點失去自己手指。  蠢貨。  牙齒咬得死緊,不知是本來就有的血腥味還是自己咬出來的血,他們根本不是親兄弟……這種難以言喻情緒,在心髒不停發酵膨脹,所以是為什麽,唐雲帆究竟為什麽要保護唐時蘇?!  自以為是救世主,總是礙著他眼,冷眼看他的手掌被刺穿,卻在下一刻去拯救別的人,明明連自己都保護不了。  他不知道為什麽會突然冒出這些情緒,這樣的情緒積蓄很久,他牙齒都快咬碎,憤恨過後又是無盡的酸澀與絕望。  他這是怎麽了?一點都不像自己。  車內所有人懷著不同心思,安靜之下無數暗流湧動,直到車外天光開始放明,無數白芒掙破黑暗束縛照亮整片大地。  唐時蘇動用聽取心聲能力,前邊劫匪各種心思一下子都被他了解一清二楚。  也聽到些有用消息,下個換車休息點大概是進入綁匪們安全區前的最後一站,如果在那裏不逃跑,他們落入綿裏將插翅難飛。  跑……或者不跑?又是個問題。  車子一直開著,隻停下過一次,所有打手開始吃麵包喝水,食物全都儲存在車裏,他們也餓了一天,隨便咀嚼幾口就灌一大口水囫圇吞下。  他們吃飽後,才拿著麵包喂三個少年。  沈曜已經不反抗了,他木然吃著平日根本入不了口幹澀麵包,可由於他吃得慢,被胖子甩一巴掌,對他吼:“給老子吃快點!”  旁邊唐雲帆也吃著麵包,麵前老大在喂他,他吃得不緊不慢,老大也挺有耐心喂著,比起沈曜,眼下這少年看著更順眼。  旁邊唐時蘇隻吃了幾口麵包又喝了點水,他相貌極具欺騙性,那綁匪見他有點蒼白麵色,完全把他之前行為拋之腦後,還勸道:“你這頓要頂一天,再吃點。”  唐時蘇垂下纖長睫毛,搖了搖頭表示無聲抗拒。  他幾天不進食也不會有任何問題,現在不過是做做樣子。  “哥——”他輕輕呼喚旁邊唐雲帆。  幾乎心靈感應般,唐雲帆側過頭,他與唐時蘇目光對視上,他知道唐時蘇一定有什麽想法。  沈曜看見他們這樣,不由也開口:“唐雲帆。”他的聲音幾乎不像自己,極為沙啞難聽。  唐雲帆沒來得及反應,老大把手中礦泉水瓶一掐,裏麵水噴出來,他低喝道:“不準交流!”  很快,他們重新封口被丟進車裏。  這次,車子前行一段距離後,那老大突然開口打斷打手之間談話,“有人盯著我們。”  胖子大驚,呼吸加促問道:“是、是誰?”  老大眼裏凝著沉重,“很大可能是警/察,估計盯我們的車子有段距離,我們停車後他們才暴露行蹤。”  別的打手不由慌亂起來,“那我們怎麽辦?”  老大:“人質還在手裏,怕什麽?甩掉就好。”  他嘴上這麽說,心裏卻清楚知道一切沒那麽容易,恐怕前麵都有人等著他,當然這隻是猜想,可他必須做好最壞打算。  三個少年是他手中底牌,所以當他踩下油門提速時,漸漸把後麵尾隨車輛拉開距離,大概後麵車輛也在猶豫要不要曝露行蹤,可最終還是沒跟上。  幸好有兩套計劃,當即選擇走更加偏僻崎嶇山路,車內安靜很長一段時間,等到老大一句“甩掉了,他們沒跟上來”,他們才緩緩吐出一口氣。  可心髒依然緊張跳動,打手問:“老大,我們接下來要怎麽辦?”  老大叼著煙,旁邊胖子眼疾手快給他點上,他含糊說道:“按第二個計劃來。”  曝露行蹤還能這樣淡定,打手不由有些佩服,危險情況下大多數人不自覺會對有領導力的人產生信服情緒。  胖子升起某種危險預感,他的手都有些發抖,男人沒看他,知道他怎麽想似的哂笑一下,“這樣小場麵都這慫樣,以後出去別說跟過我。”  胖子咬住肥厚嘴唇,當即低下頭不說話。  別的打手已經放鬆,車子已經拐進崎嶇山路,還真是甩得幹幹淨淨,於是又開始說笑起來。  唐雲帆忽然發覺到唐時蘇在碰他,他們壓在一塊交疊的腳,那腳輕輕蹭他,動作很輕微,是為了不讓劫匪發覺。  唐雲帆不動聲色挪過眼神看他。  唐時蘇蹙著眉,琥珀色眼裏神情凝重,可由於他嘴巴被封住什麽都說不出來。  然後他輕輕搖了搖頭,他轉動幅度很小,如果不是一直盯著他根本看不出他是想表達什麽。  搖頭——  是什麽意思?  *  作者有話要說:第80章 死亡  唐時蘇想表達應該是綁匪的事, 而綁匪裏重點在於老大會怎麽做,但看樣子情況不樂觀。  唐雲帆注意起老大來。  老大一隻手掌受傷纏了厚厚繃帶,隻能用另隻手做事, 對他來說拔槍殺人、開車都不是難事……難道他還有別的心思?  思索間,他目光落在老大受傷那隻手……準確說是手指上戴的指套。  有點奇怪,綁匪行動戴指套不算稀奇, 可能因為受傷,也可能不想留指紋。但如果受傷為什麽不順便對手指進行包紮, 至於指紋……老大基本不用受傷的手, 而且他敢綁架人還會在意身份曝露?  初見到老大時,他對男人手上指套竟然沒丁點印象。  唐雲帆猜想許久, 還是沒得到確定答案,他暗暗提起警惕, 不管怎麽說保持警惕總沒錯。  由於山路難行, 他們一路顛簸著拐進幽深林子裏,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暗色慢慢吞噬整片天空,窗外的樹影如同鬼影般張牙舞爪閃過,不知過多久,車子終於停下。  坐一天車還繃緊著神經, 車裏人都有些疲憊,老大拎起背包對他們說:“來,打起精神, 我們在這邊住一晚。”  離開車內暖氣,唐雲帆再次感受到刺骨寒意, 黑漆漆四周像張巨大的嘴, 綁匪們打著電筒把他們拖進磚房。  房裏連電都不通, 隻能依靠電筒那點燈光,破爛窗戶被風吹得哐當響,淒厲風聲如同孩子尖叫。  這樣簡陋環境,讓人擔心磚房會不會突然塌掉。  但在場的人哪裏會在意這些,這裏好歹是可以過夜地方。綁匪們坐在地上,很快交談起來,哪怕臉上有顯而易見疲色也沒選擇休息。  畢竟在野外最後一晚,沒人會想出現意外,於是一直說話讓自己提起精神。  這些綁匪全部心思都鑽進錢裏,不過有的為自己,有的為別的事。  賭博欠債、家人生病,可笑的小孩上學都被搬出來……各種理由讓他們走上這條路,損害別人來拯救自己生活。  想到快到手的錢,他們麵上浮現笑容,你一句我一句,情緒不由高漲起來,外頭呼嘯風聲都被他們聲音蓋下去。  老大這時把背包往地上一丟,拉開鏈子,他掏出麵包扔給說得起勁打手們。  打手愣住,就聽埋頭找吃的老大說:“明天沒時間吃這些,今晚多吃點別餓肚子。”  在場都是大男人,就中午吃那頓麵包哪裏夠,肚子早就咕咕叫,不過一個個都忍著。  打手們不客氣撕開包裝袋吃起來,隻有胖子眼神有點奇怪,他用力捏著麵包,手指緊繃。  老大終於從包裏摸到什麽,他掏出一瓶罐裝啤酒,笑著對他們說:“唉,沒找到礦泉水,隻有啤酒,我們每人喝點吧。”  不等他們反應,他一把打開罐子拉環,在他們注視中咕嚕咕嚕灌入幾口,一些酒液順著他唇角滑落。  打手們頓時放下心來。  “大哥,別喝光!”其中打手忍不住開口。  大哥好笑看他一眼,另邊戴著指套手指用力把拉環扯掉,晃了晃遞給旁邊胖子,“哪能喝光,還有這麽多,要給兄弟們都喝上幾口!”  胖子嘴唇囁嚅兩下,“大哥,我不會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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