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行之靠在車後座,不知道為什麽,原本在岑向陽那棟別墅裏都沒有什麽睡意,現在反倒有些困倦。  他一開始還能撐著不睡,但謝安珩調整了路線,看樣子似乎不是回夏家老宅的路,甚至還刻意繞開了跨江大橋,改走另外一邊的隧道。  車又往前開了幾分鍾,謝行之認出來這條路。  是去他們最開始那棟小洋樓的路線。  他心裏一時五味雜陳。  “哥哥要是困了就睡一會兒,等到了我喊你。”在醫院惹他生氣,一路上都沒怎麽敢搭話的謝安珩輕聲說。  謝行之“嗯”一聲。  盡管兩人還有許多誤會沒解釋清楚,但看謝安珩現在這個態度,他也不擔心對方會有膽子做什麽。  於是他輕輕闔上眼睫,閉目小憩。  約摸過了一個小時,謝行之是被身下突如其來的柔軟觸感驚醒的。  他詫異地睜開雙眸,還帶了點睡夢中的朦朧:“到了……?”  “嗯,到家了。”謝安珩正將他放到床上,房間內的場景熟悉又讓人安心,“我看你睡得很沉,就沒喊。”  不是喊不喊的問題。  謝行之低頭,目光落在他放在自己衣扣正在試圖解開的手上。  謝安珩反而臉不紅心不跳:“睡衣我都準備好了,我想幫你換下來。”  “不用,衣服給我吧,我自己來。”謝行之現在對這小崽子警惕得很。  謝安珩也沒堅持,如他所說將一套新的睡衣放在了床頭,甚至還有一條全新的內褲。  謝行之掃了一眼,是他這幅殼子的尺碼。  結果他剛放鬆一點,謝安珩又走過來,長胳膊一伸,輕輕鬆鬆將他抱起來。  謝行之猝不及防就從床上挪到了他懷裏,準備拿衣服的手僵在空中。  又要做什麽??  隻聽在他心裏已經詭計多端的謝安珩笑著說:“熱水我也放好了,我知道哥哥向來都愛幹淨,我幫你洗澡,順便把藥上了吧。”第56章   浴室裏熱氣氤氳, 水霧彌漫。  輪椅就放在洗浴區外,謝行之坐在上麵看謝安珩彎著腰調試水溫,又往水裏加了幾滴醫生提過的沐浴精油, 說是能安眠放鬆。  一瞬間, 溫暖的香氛味蔓延開來。  看到謝安珩全部準備好, 站起身, 謝行之不等他開口便搶先道:“你出去吧, 剩下的我自己可以。”  “自己可以?”謝安珩仿佛真的有些疑惑一樣, “這間浴室沒安扶手, 哥哥會摔跤的,還是我扶著你吧。”  謝行之總算體會了一回什麽叫身不由己。  這次醫院又給他腿上加了一塊板,完完全全隻剩一條腿能活動, 剛好如了謝安珩的願, 讓他連洗漱這種小事都不得不依靠對方。  當時車是從側麵撞過來的, 謝行之被他放進浴缸, 傷處多集中在肩膀和一側胳膊,露在沐浴泡泡外麵需要處理的傷口都不大,但卻也不少。  “我要是手重了,你就告訴我。”謝安珩用小棉簽輕輕柔柔把養護喱敷在他皮膚上,力道很輕。  要癢不癢的感覺。  不是很舒適, 但還勉強可以忍受。  謝行之就低垂眼睫看他手的動作,隨時準備在他偷偷往不該碰的地方挪時抓他一個現行。  偏生謝安珩就硬是裝得一副心無旁騖隻想照顧他的模樣,謝行之盯了他半天,愣是沒出什麽差錯。  好不容易,謝安珩那小棉簽眼見著在沒有傷口的皮膚上流連忘返了半晌, 終於要往他鎖骨處深處魔爪  謝行之癢得整個人一震, 驀地抬手抓住他胳膊, 帶起一簾水花,全部飛到了謝安珩衣服上。  “弄疼哥哥了?”謝安珩突然被他握住,也嚇了一跳。  謝行之:“你好好塗藥,往我鎖骨上戳什麽?”  “你鎖骨上有傷口。”謝安珩一臉無辜,取了小鏡子給他看,“在這裏。”  謝行之一看,還真是。  在他視角盲區,一個不足綠豆粒大小的劃痕。  那可真是個好大的傷口。  要不是謝安珩發現了,再過一會恐怕它都要自己愈合了。  “……”謝行之忍無可忍,“棉簽和藥給我,我自己塗,你出去。”  謝安珩沒答應。  他望著他,許久道:“哥哥原先也是這樣給我清理傷口的。”  謝行之嘴唇微動。  “在福新招待所,我被謝偉茂打傷,你把我從垃圾場裏撿回來。”謝安珩勾了勾他的小指,“我渾身都是傷和汙穢,你一點都沒嫌棄,也是這樣幫我慢慢擦拭身體,處理傷處。”  “我那時覺得……全天下不會有第二個這樣對我好的人,往後一定要盡我所能報答。”  謝安珩烏黑深邃的眼瞳凝望他:“今天我也依舊這樣認為。”  思及他昔日悲慘的處境,謝行之也難免心中酸澀。  他放鬆不少,但還是道:“你那時候年紀太小,和我現在不一樣。你不在的時候也是我自己上藥,沒有那麽嚴重。”  話裏的意思顯然還是拒絕,謝安珩抿抿唇:“……你是不是還在怪我?”  謝行之:“什麽?”  “我太蠢,沒看穿夏景輝的騙局,不知道你的良苦用心。”謝安珩捏著毛巾的手攥緊了一些,淅淅瀝瀝的水珠滴進浴缸裏,“汙蔑你的謠言我已經全部澄清了,那些天對你做的事……真的很對不起,哥哥。”  自第二回 重逢,這已經是謝安珩不知道第多少次向他道歉。  謝行之躲避他根本是不因為這件事,兩人不在一個頻道,他一下子都不曉得該怎麽回答。  他不說話,謝安珩唇角落得更低。  謝行之見不得他這幅樣子,想了想,換了個話題:“那些謠言……夏景輝手裏究竟掌握了什麽,能把你折騰成這個樣子?”  不是他太過自戀,這輩子的謝安珩雖然在某些方麵長歪了點,但底子沒變,更何況他出國前還對他進行了魔鬼式的培養教育,沒道理玩不過夏景輝。  他要是真的無能,也不可能在這麽短短幾天之內就讓整個滿北市的上層大洗牌。  謝行之真的好奇究竟是什麽能把他桎梏成這幅模樣。  謝安珩似乎沒料到他會這樣直接問出來,怔了怔。  “哥哥能不能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你說。”謝行之認真道。  謝安珩深深看了他片刻:“哥哥當年第一次和我見麵時,說是從國外回來,想要幫助我,是假的,對嗎?”  “……”謝行之一滯。  他知道這個問題無論如何最後肯定逃不過,必須向謝安珩解釋。  可不代表是現在。  謝行之還沒能想出另一種能自圓其說的故事。  但他現在長大了,也不像小時候那麽好糊弄,之前兩人第一次在郵輪裏見麵,謝安珩就問過這個問題,他顯然是早已調查過,甚至摸清楚了謝行之原身的詳細資料。  謝行之瞬間一個頭兩個大。  見謝行之沉默,他也不急:“哥哥和我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和謝偉茂也沒有,你我同姓隻是碰巧而已。”  “你都知道了,還問我做什麽?”謝行之想到他原身那個糟心的名字,生怕下一秒就從謝安珩口中聽見,忍不住打斷。  好在謝安珩的目的並不是他的姓名。  他用手指撥了撥水麵,輕輕道:“你曾經服藥自殺過。”  謝行之抬眼。  “就在你第一次往我包裏塞藥的前一天,你在福新招待所開了一個房間,還買了一瓶安眠藥。”謝安珩也停下給他擦身的動作,跟他對視。  “這和我的問題有什麽關聯?”他又拿這樣幽幽怨怨的小眼神望著他,謝行之一見到這種眼神就心裏發毛。  果不其然,他的預感一點也沒錯。  謝安珩伸手從口袋摸出手機,翻找出一張照片:“這是當天跟你打電話的那個女生,還記得嗎?你們在電話裏大吵了一架,然後你就服藥自殺了。”  “什麽?”謝行之下意識問,又立刻反應過來,“我是說……這你也查到了?”  原身的家務事很好處理,這些年也沒有別的親朋找上門來認他,謝行之漸漸都快忘了這些。  他說完就想伸手去拿手機仔細看看清楚,但謝安珩往後一縮,躲開他的動作:“就是一個很普通的女人,沒什麽好看的。”  “這個人就是貪圖你的錢財,你家裏出事,她第一時間想到的還是找你要錢。”  謝安珩語氣肉眼可見的越來越酸。  “她來房間看到你倒在地上,根本沒有想到要救你,還拿手機拍你的照片,這種人,不值得哥哥再惦念她。”  謝行之精準捕捉到他話中的重要信息:“拍我的照片?”  謝安珩皺起眉頭:“對。”  “她知道你要在房間裏自殺,故意等到第二天才去找你。”他道,“她很謹慎,怕惹上麻煩,不僅有照片,還留了一條視頻,視頻裏你躺在地上……在她進房間之前就已經斷氣了。”  謝行之一怔。  他為了解自己這幅身體的情況,後續也調查過謝大寶的家境,自然知道對方從幼時開始就暗戀過一個女人。  但很顯然這個女人隻把他當一個人肉提款機,對他沒有半點情意,直到大學,兩人連手都沒拉過。  而家人出事,謝大寶在臨終之際萬般絕望,最後一通電話正是打給了他的這名暗戀對象。  不過很可惜,暗戀對象不了解事情真相,隻以為謝大寶還想繼續糾纏自己,在電話裏沒說什麽好話,這也更加促使謝大寶想不開。  但謝行之調查到這裏就結束了,也沒有往深處細想過,更不用說去接觸這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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