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又見到謝安珩這樣吃癟的樣子,剛剛那樣冒犯的舉動竟然也沒在他心裏激起太多怒氣, 這讓謝行之自己都感到有些意外。 他把一切都歸結於已經提前預見了這件事早晚會發生。 謝行之垂眸看了一眼謝安珩身側還在發顫的手指,淡淡抬眸:“說吧, 剛剛到底是想做什麽?” 謝安珩緊緊盯著他,用力抿了一下唇:“想親你。” “……”謝行之猝不及防, “你倒是誠實。” 謝安珩沒接話。 冷靜了片刻, 他也多少反應過來了。 或許是因為謝行之過於柔和的態度,他說完居然大著膽子走上前兩步,想去牽他的手。 “站好!”謝行之猛地一轉輪椅,往後退了一大段。 謝安珩腳步一頓,隻能規規矩矩回到原地。 他也不敢反駁, 倒是那種幽幽怨怨又小心翼翼的眼神又來了。 但謝行之如今對他這種目光已經能幾乎做到視而不見:“你還委屈上了?” 聽出他語氣不好,謝安珩垂下眼睫:“我沒有哪裏做得不對的事情, 但你生我的氣。” 謝行之沒料到他還會頂嘴:“你沒有哪裏做得不對的?” “你趁我睡覺, 偷偷摸摸對著你的兄長做了什麽, 你自己心裏沒數?” 謝安珩飛快瞅他一眼,小聲嘀咕:“你已經不是我哥哥了,你自己說的。” 聲音很細微又模糊,謝行之還是聽清楚了。 他都幾乎要氣笑了:“好,就算我現在不是你哥哥了,你要是真的覺得沒做錯,那你剛剛躲什麽?現在又心虛什麽?” 謝安珩:“……” 他埋首頭站在謝行之麵前,這下答不出來了,卻也不看他。 就這樣安安靜靜過去好半晌,麵前的人忽然抬起頭,對他扯出一個淒淒慘慘的笑:“你果然還是討厭我。” 謝行之:“什麽?” “你以前都準我這樣做的。”謝安珩那雙烏墨似的眸子望向他,“從前跟我睡一張床,準我靠近你,還會給我晚安吻,現在這些卻全都不許我做了。” 他聲音不大,控訴的意思卻很明顯:“明明以前和我那麽親密,接你回來這幾天,你卻處處提防我,都已經受傷腿腳不便了,連讓我幫你洗澡穿衣服這樣的小事都不肯接受。” 謝行之:“……” 原來之前不是裝的,是都看出來也不說破,一條一條跟記仇似的記到心裏去了。 “嘴上說著沒有討厭我,但你心裏肯定還是怪我……” “謝安珩。你是不是真的覺得自己藏得很高明,把我蒙在鼓裏,對你那點小心思毫無覺察?”他實在是聽不下去,既然都到了這個地步,幹脆今天把事情說開,無論謝安珩會不會因此受傷,都不能再拖了。 謝安珩的麵色一僵:“什麽……什麽小心思?” “從前我跟你親近,是因為把你當弟弟那樣疼愛,但你呢?” “你剛剛做的那些事,有哪一樣是該對自己兄長做的?誰家的弟弟會趁哥哥睡覺去吻他?”他回敬謝安珩的目光,“你故意挑我睡覺的時候過來,做這些舉動,心裏想的是什麽,還要我給你說出來麽?” 謝安珩嘴唇動了動,黑眸連連閃爍:“你早就看出來了?” 謝行之:“你做得這樣明顯,還以為誰看不出來?” 下一秒,他心裏一驚。 謝安珩徑直走向他。 就在他都已經把手放上操控輪椅的遙感,準備好了繼續往後退的瞬間,謝安珩停住腳步,蹲在了他麵前。 “你別往後退,別躲我。”他輕輕牽住謝行之的手,隻是握著,沒有任何僭越的舉動,“我說過絕對不會再做任何傷害你的事。” 謝行之目光落在被他摩挲了兩下的手指上:“那你現在是在做什麽?” 謝安珩也隨著他的視線看了一眼,複而抬頭,頗有些無辜地縮回右手:“連手都不能碰了。” “但你真的以為……你知道我心裏是怎麽想的麽?” 沒等他反應過來這句話背後蘊含的意味,謝安珩又繼續道:“有一點你說的沒錯,我是想親你,想吻你,我想對你做的事沒有一件是該對兄長做的。” “你……” 他話裏露骨的意味讓謝行之腦仁發緊。 “可我心裏想的遠遠不止這些,行之。”謝安珩纖長的睫羽抬起,“我想吻你的頭發,吻你的眼睛,你的睫毛,鼻尖,嘴唇。” “……夠了。”謝行之覺察他剩下的話不會是自己想聽見的。 但謝安珩依舊自下而上仰望著他,如墨的雙瞳專注又閃耀:“我想吻你的下巴,喉結,鎖骨……” 他每說一個詞,如有實質的視線就隨之向下:“我想吻遍你身體的每一處,想和你做世界上最親密的事情,成你最親密的人……” “我說夠了!”謝行之嗬止,但他對上謝安珩的雙瞳,那雙眼眸裏沒有**,也沒有任何讓他感到冒犯的情緒,反而流露出哀傷。 謝行之頓了頓。 謝安珩一臉果然如此的神色:“我知道你一定不會接受,所以隻敢偷偷地。” 他掩下雙睫,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我曾經任性妄為已經讓你受到了這麽嚴重的傷,本就對不起你,要是被你發現我還有這樣的念頭,你一定會更討厭我。” “謝行之。” “我不想被你討厭,那比讓我死還難受。” 謝行之放在輪椅扶手的指尖蜷曲。 “你既然知道我隻把你當晚輩撫養,就不該有這樣的念頭。” “可我就是喜歡你。”謝安珩抬頭,無措又委屈,“我要是能控製得住,那還叫喜歡嗎?” 想把話題往拒絕上引,卻被告白糊了一臉。 謝行之:“……” “你其實也並沒有討厭我這樣做,對吧?”他不言不語,謝安珩便大著膽子又朝前靠近了半步,撐起身,拉住他的手臂,“你早就發現了,你若是厭惡我,肯定會在第一時間阻攔我,但你沒有。” 那雙讓他熟悉無比的眼裏滿是期冀。 謝行之張了張嘴,發現原本想好拒絕和反駁的話在這樣的眼神下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你剛剛出事的那幾天……其實我都想好了,要是再找不到你,我就把這條命賠給你,反正當初也是你救回來的。” “但是你又回來了……我就想,這是不是老天聽到了我的心聲,再給我一次好好珍惜你的機會。” 他說到真情流露,謝行之微微側過眼,避開他飽含深情的烏眸。 “原先我誤會你的心意,我也已經懲罰過我自己了。”他露出手腕的傷,“不要再生我的氣躲我了,好不好?” 謝行之聽不得這樣的軟語祈求,看著他腕部那一道道毫不留情的傷痕,更想起謝安珩是如何把腰腹做弄成那副模樣。 就這幾秒的猶豫,讓謝安珩鑽了空子。 他試探著靠近,摟過謝行之的脖頸,湊上唇邊。 比黑夜更純粹的雙目中是讓人無法抗拒的眷戀和繾綣,眼睫輕扇。 呼吸交織。 魔怔了似的,謝行之沒躲。 溫熱的唇覆上來,討好一般,又軟又輕柔,輾轉片刻,緩緩吸吮。 和他夢裏那個吻幾乎一模一樣,虔誠,溫柔,還帶著迷戀般的炙熱。 心如擂鼓,耳畔盡是血脈在汩汩躍動。 謝行之的小臂動了一下,似是想抬起來,覆上他摟自己的胳膊。 但就是這個刹那,他微微睜開眼,瞥見謝安珩翹起的嘴角。 以及眼中得逞的小得意。 二人目光相對,謝安珩的笑停在原處。 謝行之抬手就把他推開:“滾出去。” “唔……”謝安珩彎腰捂住腹部。 謝行之這次沒給他機會,用力抹掉唇邊的濕濡:“我沒碰到你傷口,不用演。” 他確定自己剛才根本沒使勁,絕對不至於推疼他,更是刻意避開了腰腹。 “……”謝安珩捂著傷的手僵了僵,放了下來。 “你生氣了?” 謝行之撐起身體,扯了一把被他揉得亂七八糟的領口和衣服,看也不想看他:“門就在那裏,你自己出去,我不想發火。” 辦公室內靜謐良久。 謝安珩:“對不起,但我說的都是……” “滾!” 謝安珩身軀一震。 他看清謝行之冰冷的神情,這次一個字都不敢再蹦出來,麻溜地起身,轉頭就走。 謝行之撐著額頭緩了半天,見他正準備關門,拉過操縱杆挪到書桌前:“把你的助理喊過來。” 謝安珩攥著門把手的胳膊一頓,沒答話,隻輕輕合上了門。 顯然他還是聽進去了,幾分鍾後,小助理戰戰兢兢敲響辦公室:“謝老板,您找我?” 謝行之對著桌上的小鏡子把衣服完全整理清楚,確認他臉上看不出剛剛那番動作的任何痕跡。 “進來吧。” 小助理乖巧地停在地毯邊緣處。 “站在那裏幹什麽?走過來一點,我又不會吃了你。”謝行之語氣不太好。 他說完察覺自己竟然把情緒帶到了工作上,側過頭,表情更冷了一些。 “我……”小助理想起剛才上樓時等謝安珩擦肩而過,對方臉上恨不得要吃人的恐怖模樣。 他猶猶豫豫:“那個……總裁平時不允許我們踩在地毯上,都是站在這裏說話的,我聲音大一點,您也能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