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如晝:!!!  他好歹在鳳城呆了將近一年的時間,知道在大多數貴族子弟眼裏,從禁軍到晝蘭關簡直與流放沒有什麽區別。  但是裴如晝和不想去邊塞的貴族少年不同,他從來鳳城第一天起,就想著要回家。  現在皇帝要自己提前回去,他開心還來不及呢。  聞言,裴如晝趕緊向皇帝行禮。  而皇帝似乎也是不想再看到他了,見狀就隨便擺了擺手,便叫裴如晝下去。  “嘶……”裴如晝趕忙行禮站了起來,然後拖著已經發麻了的小腿,向禦書房外走去。  此時正好到了書房外禁軍交接的時刻,裴如晝沒有再在這裏多停留,便和眾人一起,向不遠處的駐處而去。  剛進小院還沒有走幾步,一個熟悉的身影,就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是戚白裏。  戚白裏已經出宮建府,要不是萬壽節,他也不會這個時候進宮。  “如晝。”  在裴如晝看到戚白裏的那一刻,對方先是稍稍頓了一下,然後就快步向他走了過來。  這座小院原本一直廢棄著,最近才為萬壽節修整了一下。但是臨時的修整,還是沒有讓這個小院產生太大的變化。和華章宮別處相比,這裏的確有些蕭瑟。  “白裏你怎麽來了?”裴如晝也轉身,朝戚白裏走了兩步。  而就是這兩步,戚白裏發現裴如晝的腿好像有點不正常。  “你的腿怎麽了?”他上前來的第一句話,便是問這個。  “哦……剛才在禦書房裏跪了一會。”裴如晝隨口回答道,“陛下要把我發配晝蘭關了。”他的語氣裏帶著幾分雀躍。  去晝蘭關對其他人來說,是件等同於流放的壞事。可裴如晝不是。知道能回家,他忍不住第一時間將這件事,分享給了戚白裏。  和開心裴如晝不同,聽到這句話,戚白裏忽然停下了腳步,方才那一點笑意也不見了。  他這是怎麽了?  裴如晝頓了一下,隨口問:“你不會是舍不得我吧?”  令他萬萬沒有想到的還是,自己這句話說完之後,站在對麵的戚白裏先是看向他的眼睛……然後,真的點頭了。  ……等一等,我隻是隨口問一下。  若是往常,裴如晝一定不會在意。  但是這幾天,他才被卷進了一樁斷袖流言中。  看到戚白裏的表情,裴如晝的心中忽然閃出三個字:……不會吧?  停停停,不要胡思亂想!裴如晝趕緊打斷了自己的思緒,重新調整心情向戚白裏看去。  然而他看到……此時戚白裏看向自己的眼神,卻是他從沒有見過的複雜。  “是,”戚白裏慢慢地點頭說,“我不想如晝離開。”  如果可以的話,他想用盡一切手段,留下眼前的人——這個原本已經被戚白裏深埋的願望,在這一刻破土而出。第31章 宴會遇刺  裴如晝有些不自然地將視線轉到了另外一邊, 停頓一會後才說:“我不可能一直留在鳳城,再說……這一次與太子的事情,都已經讓皇上知道, 要是再留鳳城, 可能還會有其他麻煩。”  裴如晝和戚白裏認識將近一年時間,一開始的時候, 裴如晝或許還會有些擔心和防備, 但是現在他和戚白裏之間早就已經無話不談。  說完剛才那一句後, 裴如晝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向小院中走去。  有些令裴如晝意外的是, 過了一會,戚白裏突然問:“如晝你……怎麽看太子這件事?”  “嗯?”  裴如晝反應了一下, 抬頭向戚白裏看去。但可惜的是, 戚白裏還和從前一樣, 將所有的情緒都隱藏了起來。  一時間,裴如晝竟然不知道戚白裏想問的究竟是什麽。  而此時, 戚白裏表麵上看著冷靜,但實際上心裏並不是如此。  和在鳳城沒有一點根基的裴如晝不同,戚白裏知道最近這些事情到底是誰搞出來的——寧從靈。  他雖然理智上清楚,裴如晝不可能和太子有特殊的關係, 但被對方冷落之後,心中卻還是嫉妒的不行。寧從靈這麽些年一直跟著太子,雖然沒有多大的權勢, 但是鳳城中到處都有他的人脈。  從他這裏, 謠言很快便傳了出去。  想到這裏戚白裏的眼神中忽然閃出了一點不耐煩的情緒, 要是隻有寧從靈的話, 他當然能夠將這件事處理幹淨……可沒有想到, 太子知道這件事之後,非但沒有生氣,相反在暗中推波助瀾一番。  ——大易民風算是比較開放,對太子而言,這些傳言無傷大雅。但是卻能狠狠地敲打一下裴如晝。  短時間內,戚白裏動不了太子。  停頓一下,裴如晝終於回答了戚白裏的這個問題。  “我和太子也不熟,這件事其實……無所謂吧?”  其實這話說出來之後,裴如晝也忍不住吃了一驚。不過細想一下,自己好像真的不像旁人一樣在意這件事。  裴如晝從小就有一點點叛經離道,他並沒有那麽在意外界的看法。  戚白裏一直都是一個很能忍的人,但是現在他忽然忍不住,想直接問裴如晝,有關斷袖的事。  可戚白裏最終還是沒有將這句話說出口,他怕得到一個令自己失望的答案。  就像裴如晝不似大多數貴族子弟那樣在意傳言一樣,戚白裏也和本朝的大多數人不一樣。他在衛國皇宮長大,並不在意所謂的倫理綱常……早在中秋那天,將禮物送給裴如晝的那一刻,戚白裏的心中便覺察出了那份特殊。  他對裴如晝,並不像裴如晝對他一樣單純。  戚白裏既想知道裴如晝對自己,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情感,但又不敢知道。  因為雖然不曾開口問,但是答案他卻早就猜了出來,隻是不願意承認而已——裴如晝對自己,或許就像對任何一個朋友般。  裴如晝和戚白裏在小院裏麵走了一會,戚白裏身上好像還有公務要忙,聊了一陣子之後,便離開了這裏。明明戚白裏一直將情緒藏在心底,可是今天裴如晝莫名感覺,他好像有一點不開心?  彼時裴如晝以為,皇帝雖然這麽說了,但是離自己回晝蘭關還有一段時間,自己一定能與戚白裏說清所有問題。  但他沒有想到,意外來的這麽快。  *  萬壽節當日。  從傍晚開始,皇宮四處就熱鬧了起來。而現在夜色已深,華章宮裏麵更是熱鬧。  舉辦壽宴的地方名叫知泉宮,它憑山而建,自遠處眺望,壯觀的建築群將山體包裹得嚴嚴實實,隻有進去之後才能見識到什麽叫做別有洞天。  一身紅色錦袍的裴如晝,和禁軍中其他幾位有爵位的少年一起,站在離皇帝最近的地方。裴清宴的眼前是繪滿祥紋的廊柱,耳邊則有潺潺流水聲,那是從山上引來的清泉。  此時除了還在守陵的戚雲遙外,所有皇子公主都坐在了席間,表麵上看也算是其樂融融。  就像華章宮的建築風格一樣,大易上層人士喜好奢靡之風。  這一場晚宴,不隻有八方獻禮,更有來自西域的舞姬表演大易不常見到的歌舞。  一時間,知泉宮裏麵變得極其熱鬧。  大概是在邊關長大的緣故,裴如晝對軍營這種東西,天生都很敏感。從來禁軍的那天起他就注意到——禁軍這地方,雖說是大易最重要的一支守軍,但實際內部並不嚴格。  比如現在,守在皇帝身邊的,並不是武藝最高強,或者經驗最豐富的,而是出身最好的人。  這些少年中有許多人和自己一樣,剛來禁軍還沒有幾個月時間。而從來都沒有在真正的邊塞曆練過的他們,並沒有什麽危機意識。  裴如晝看到……不遠處和自己相熟的那個名叫解盺思的少年,現在就在偷瞄著不遠處的樂女。  裴如晝直覺這樣的情景有些危險,他緩緩地握緊了手中長劍。  說起劍,裴如晝也覺得不對勁。  平日皇帝身邊的禁軍、侍衛什麽的,都是不能攜帶兵刃的。而像今天這樣,因為盛典而佩劍,也隻能佩沒有開刃的那種劍。  要是真的遇到了什麽問題,真的是一點便宜都不占……大概是第一次以禁軍的身份參宴,裴如晝忍不住到處觀察,並胡思亂想。  算了算了,想了一會後,他趕緊將剛才那奇奇怪怪的想法壓了下去。  然而意外正是在這個時候降臨……  知泉宮入口處的屏風旁,有一盞巨大的油燈,它是仿照神話傳說中金烏棲息的大樹鑄造出來的。遠遠望去燈火輝煌很是好看。  除了好看以外,這盞油燈點燃之後,還會有一股淡淡的香氣向外蔓延。  剛才裴如晝聽宮女說,這個香氣有一點安神的作用,現在果然就像她說的一樣,在知泉宮裏待久了,人雖然不至於提不起精神,但注意力卻逐漸分散了起來。  要是裴如晝現在不是禁軍,隻是來參加宴會的裴家公子的話,八成也已經跑了神。  但作為一個頗有責任心的人,裴如晝還是努力集中注意力,觀察著四周。  她看到一身紅色紗衣的舞女,在跳完一曲後緩緩低頭,後退著走了出去。而就在將要走到門口的那一刻,一根長長的銀針,忽然從她那薄薄的衣袖裏麵飛了出來。  這是什麽東西!  此時那個舞女已經走到了門邊,在場眾人的注意力,早就已經不在她的身上了。  隻有裴如晝看到了這個動作。  “當心!”  幾乎是條件反射性的,站在皇帝不遠處的裴如晝,立刻將長劍向外送去。  他手中這把劍的劍鞘也是銀質的,雖然沒有出鞘,但在劍鞘與長針相碰的那一秒,還是發出了一陣極其清脆的撞擊聲。  這一下,知泉宮裏的人總算是發現了異常。  “護駕!”林公公大喊一聲,周圍的禁軍全部將劍拔了出來。  從那一個舞女開始,周圍十多個舞女、樂師打扮的人,竟然同時將藏在衣袖裏的武器亮了出來。  “哇……”盡管是第一個看到銀針的人,但是見到這樣的場景,裴如晝還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是真的沒有見識過這樣的場景。  知泉宮實在太大了。  平常氣派好看的宮室,在此時也成為了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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