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玟微笑地看著他,甚至還溫文爾雅地安撫道:“我沒有說你。一定是他傷心。”  沈越霄這才悻悻地坐下。  兩人再度交談了兩句,對方便逃也似地跑了,比急紅眼的兔子還快幾分。謝玟坐在原位上轉動著茶杯,身旁的空餘座位上突兀地出現了一個紅頭繩的小女孩。  童童坐在椅子上,兩根短短的小胖腿在上麵晃來晃去,她問:“他們那仗要是打起來,就算是速戰速決也要三個月的日子,蕭玄謙大概率是趕不及回來了,正好,既然他不在,省得你被這人糾纏撒嬌、磨軟了性子,你定個日子吧。”  謝玟的手指在杯沿上碾轉,他的指腹按在瓷器旁,淡淡地道:“我得告訴他。”  童童道:“明天他就出征了,有這麽多機會你不說,想要什麽時候告訴他?”  謝玟垂下眼簾,平靜地解釋道:“我留了錦囊給他,前兩個都是對此戰的籌謀規劃,最後一個是我留的信,會將這些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他,我跟他說,戰至大捷時可以打開。  “按照他的計劃,一路勢如破竹的話……我推算了一下日子,攻城拔寨直入韃靼王廷時,也就是四月十七左右,捷報到了,我們就回去。”  童童道:“他人不在,你守到那時候有什麽用?”  謝玟心如止水般地道:“兩軍對壘,我總得聽到些勝券在握的戰報喜訊,才能放心吧?”  饒是謝童也想不出什麽法子勸慰,直到聽見謝玟又說:“如果他此戰不順,受到阻礙,我會在一月後作為督軍、陪同幾位武臣率軍相援,這也是在預先安排過的。”  童童一下子站到了椅子上:“你要親自去?我不信蕭玄謙這麽安排,他連你掉根頭發都要過問,還敢讓你上戰場?”  謝玟道:“我不上前線。我隻是督軍。”  “當年你為了他差點就死在瓊州,我不相信蕭玄謙不害怕刀劍無眼,這絕不是他做出的決定。”  “你倒是有點像他了。”謝玟意外道,“他要培養你做女帝,好像還真弄出點名堂來了。”  童童鼓了鼓臉頰,嘟囔道:“我肯定跟你回去,我又不當他的接班人……算了,你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吧,但最遲、最遲……四月十七,到了這一天,無論你身在何地,我也會把你送回去的。這是我最後的底線。”  謝玟伸手把小女孩抱了過來:“這是我跟幾位重臣商議的,高侍中、溫常侍、董仆射……還有幾位年輕武臣,我們一同議定。文臣對武官從來不放心,武官又對文臣大感厭煩,所以我是折中的那個選擇。”  “小皇帝要是知道了,絕對得發一大通火。但想到他隻有這樣才有機會最後見你一麵,反而又應該感謝這些人了。”  童童環著他的脖頸撒嬌,讓宿主揉了揉頭發,聽到對方語調溫柔地低聲道:“多謝你這麽照顧我。我並不是一個那麽好的宿主吧……”  童童沉默片刻,扭捏地垂下頭道:“……也沒有啦。你、你挺好的。”  啟明六年二月初四。  玄頂大纛揮揚在半空中,成列的高大戰馬披掛鞍韉,靜立在側,文武百官、帝都百姓,他們都在等候同一個人……等候這個王朝的主宰、封建皇權的象征、這片土地的最高統治者。  但在謝玟見到這翹首以盼、恢弘無比的場麵之前,他就率先感受到了覆蓋著銀甲戰袍、略顯冰冷堅硬的懷抱——他比那些人見到的更早、更快,也更能深刻地感受到戎裝之上蔓延滲透而來的絲絲冷意。  出了紫微宮直通而去,向前就是飛揚的旗幟、夾道等候的百官萬民。但那些紛繁喧騰仿佛都與他無關。寬闊的甲胄和戰袍、深沉長久的擁抱……持續地籠罩著他。  謝玟隻是行動得慢了些,就被皇帝扣留住、脫離了官員的隊伍。  蕭玄謙再一次從他的身上汲取了能量。再一次通過短暫的擁抱平複至最好的狀態,他低頭捧住謝玟的臉頰,虔誠如侍奉神靈一般親了親他,但很快,他的虔誠化為一股濃稠到化不開的依賴渴望,冷峻的眉目盛滿眷戀,低低地道:“你要好好等我,照顧好自己。”  謝玟的話梗在喉間——如果他能說得出口的話,他就不會寄托在紙上,將那些字跡作為分別的音訊……但他知道還是麵對麵地告知最有誠意,所以幾次三番都想開口。  可無法開口。他的眼睛裏都是蕭玄謙依賴的模樣,對方越是能夠忍耐、能夠改變,他就越無法說得出來。謝玟沉默了很久,都沒能答應下來,而是任由對方試探摸索般地親吻,回以更為主動的反饋……直至他難以承受之時。  謝玟的手心抵在甲胄上,冷卻的金屬上覆蓋了他的體溫,過了許久才分離、消耗著散盡。他將手送進對方的掌心,輕聲道:“去吧。”  伴隨著這兩個字,他一手培養的天子將親自開疆拓土、將會讓大啟的劍指向遙遠的彼方,讓邊境不再受到侵擾,解決外患,四海安寧。這將是他們最後身在同一個世界的一段時間,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這就是他們的最後一麵。  但世事常常不會帶來那麽順利的消息。  皇帝帶走了大半的武臣,帝都空寂而冰冷。一個月後,榮園的桂樹抽枝發芽,綠意新而濃地冒了出來,院子裏罕見的幾棵早櫻團團錦簇,花瓣飛揚地撲進窗前。  小軒窗。對弈的棋局在軍報中暫時中斷。謝玟接過信封,在蕭天柔的注視之下除去封泥,當封泥邊殘餘的羽毛在燭火間化為灰燼時,長公主見到好友蹙緊的眉峰。  仍是春日,她抱著手爐,膝蓋上蓋著厚厚的絨毯,道:“昨夜春雨,把我的花都打濕了。”  謝玟讀完這封軍報的全部內容,道:“春雨?對,最近已經暖和起來了。”  “是啊。”蕭天柔感歎地一笑,“可您要去寒冷之地裏吃苦,誰能留得住呢?”  謝玟沉默半晌,道:“因為我要走了。”  長公主怔了一下。  “我要走了。”謝玟站起身,抬手向她告別,“公主保重。”  蕭天柔注視著他的臉龐:“先生……此去路途遙遠,西北寒風摧折,行軍多受苦,要不還是換個人吧?不是非要您不可的。”  謝玟卻隻是道:“一到春日,再沒有更好的時節了。”  他步出榮園時,蕭天柔因為身子不適沒能送到門口,在謝玟走到庭院裏時,長公主隻是靠著屏風,攥著徐徐曳地的裙擺。她凝望著對方離開,隨後轉過頭,目光穿過軒窗、落到了盛大的黃昏雲層間。  她看見鋪天蓋地的暮色席卷而來。  作者有話要說:  是he,不要怕。  安撫揉搓揉搓)第52章 妻子  哪有這樣的春日呢。  當禦營中軍的將領渡過大河,與神武軍守軍相逢,風沙與寒冷倒灌進盔甲中時,邊境守軍還在殷勤探問帝都的春天。  中軍將領裴瑋博嗆了一口寒地的冷氣,他大馬金刀地坐在帳中,聽眼前的武將漢子們吵嚷得唾沫橫飛,幾乎就要動起手來。裴將軍按住胯邊的刀,鋥亮的寬闊大刀拔出了半個手掌寬的距離,乓地一聲撞在案上,周遭瞬息安靜下來。  “大彧府府城被占,守將是韃靼的阿諾裏班華。”裴將軍道,“我們禦營中軍兩萬餘眾,被區區一個建製拖累在這裏,一時半晌無法去援前軍,玄龍纛旓停駐前軍,後頭又來了小股的韃靼騎兵騷擾。”  一側的副將憤憤道:“陛下所向披靡,一個強占大彧府的阿諾裏班華也想攔住我啟的腳步?”  裴將軍抬起虎目,冷看了他一眼:“陛下為什麽沒拿下大彧府,正因為阿諾裏班華——這個韃靼王廷的二太子!他拿大彧府的邊境百姓為質,一旦禦營前軍靠近大彧府府城五十裏,他要屠城!”  “牛羊金銀、珍瓶寶器,糧食種子。”一旁的另一位武臣也陡然開口,“一旦掠奪而走,將立遭掃蕩清平,他隻有這樣對峙才能拖延時間,我軍的戰線拉得太長,又是多方作戰,阿諾裏班華想要拖垮後勤輜重。”  裴將軍向後倚靠半晌,閉目道:“陛下在前軍,不知是何決斷。京都援軍不日將至,正可以從後方絞斷這些時日來不斷的騎兵遊擊,跟我們兩山相峙的騎兵建製……”  “將軍。”第二個開口的武臣下拜道,“打吧!”  安廊山的春日如此寒冷,遍布著盤卷的風沙。裴瑋博的手掌貼在冷冽的甲胄膝蓋上,冷意從指尖流入到腕前,仿佛冰凍住他的骨血。  裴將軍忽然道:“打。”  一眾武將怔住。  他坐起身,脊骨前曲,眼眸爍爍如猛獸:“擂鼓,逼戰!”  在安廊山的戰鼓震入層雲的同時,另一端大彧府外的禦營前軍裏,被小股騎兵死死咬住不放的禦營前軍仍舊精銳整備、兵馬俱全,他們一路勢如破竹至此,將侵擾邊界的外族趕出這片土地,直到大彧府。  所有人都知道——陛下想要的不僅是驅逐,他還要直入王廷,讓西北寒地的遊牧者們吃一個疼痛到會令人懼怕的苦頭。但眼前,這樣鮮明的困境擺在了眼前,他們的駐軍無法靠近大彧府,兩軍交戰的書信來而又往,城中還有四萬百姓,這些都是那位韃靼王廷二太子握在手裏的砝碼。  此族跟中原不同,他們的皇子皆被稱為太子,手下皆有自己的屬兵。這位阿諾裏班華的貪婪冷酷、狂妄無道,跟他的騎兵戰力一樣名傳千裏。  大纛穩穩地紮根在禦營前軍,神武軍陳潛、禦營前軍仇羽、五官中郎將葉愷……諸多名將在此,而隨行的文臣卻隻有一位默默無聞的中書舍人秦振——也是本次起複舊員當中曾最受帝師提攜的一位學士。  秦振與馮齊鈞不同,他雖然也受謝玟的半師之恩,但他卻兼有冷靜強硬的一麵,雖然大部分情況下都能跟帝師在同一陣營,但仍有很多時刻,他也會展現出較為難以控製的情況……這樣的人用來轄製武將,其實是很好用的。  啟朝待文臣十足地好,如果不是攤上一個蕭玄謙這樣的君主,這些文官本可以在皇帝麵前挺直了腰杆說話,可惜蕭玄謙是條惡龍,根本容不得別人逗弄他的牙齒,所以諸臣才表現得恭謹無比。  秦振接到了援軍的信報:連同大彧府的路上,與輜重糧草同來的京中援軍及幾位大臣,受到了外族騎兵的阻攔和小規模接觸。秦舍人將此報呈現給皇帝時,蕭玄謙正將代表阿諾裏班華的小旗從沙盤上取下。  一身戎裝的年輕君主接過信報,並不為韃靼的動向展現出過多的驚訝,甚至這已在諸將的意料之內,五官中郎將葉愷已經前去接應,在更大的程度上,他希望豐盈的糧草能夠引蛇出洞,讓他扣住更多騎兵俘虜。  蕭玄謙一邊翻看信報,一邊問:“賀雲虎為將,陳慧東為副,以他們倆的能耐,葉愷決計能捕捉到一網貪婪的魚……誰為督軍?”  這信報最前幾頁居然未能寫明,而秦舍人則是深深作揖,道:“謝帝師為督軍。”  這三個字仿佛有一股魔咒般。蕭玄謙輕鬆的神色驟然凝固,他抬起眼,強健的身軀仿佛直到此刻才意識到北地的風寒。天子的臉上明顯地浮現出一股惱怒又複雜的情緒,他豁然起身,甲胄碰撞擊出冷冰冰的聲音,語調發沉:“誰許他來的?”  他又問:“你早知道?真是他的好後輩,你就不怕朕立時砍了你的腦袋!”  秦振若是怕,就不會是他來隨軍了。秦舍人恭敬低頭,臉上卻呈現出一股冷靜的神情。他知道皇帝是明君,且還是帝師可以掌控的明君,便垂首道:“臣也才剛剛獲知。”  蕭玄謙不信他的鬼話,謝玟肯定跟這人通過氣兒了。小皇帝氣得牙根發酸,一把拎起披風跨步邁出禦帳,佩劍跟戎裝在行走中撞出令人畏懼的響聲。  他翻身上馬,一勒韁繩,宵飛練扭頭長嘶,堅硬的蹄鐵踩在地上,張開四肢跑得飛快,而紫微近衛也立刻發現了天子的動向,紛紛上馬追逐護駕。  但騎射馬術技不如人的表現,還是時常折磨著這些近衛。宵飛練幾乎甩頭就將眾人撇下,隻剩下何泉與冉元飛勉強在後。  寒風吹拂,幾乎刮痛臉頰,然而蕭玄謙腦子裏的溫度一時難以降下——知道有騎兵小規模騷擾,還請君入甕、放任葉愷後去捉人,刀劍流矢無眼,若是偶然傷了他……  他沉寂安寧的腦子都要被這想法給燒毀了,巨大的恐慌和擔憂籠罩在他身上,比任何寒風也更滲透人的骨髓。宵飛練烈馬狂奔,很快便望見騎兵與援軍交纏的亂象。  那些外族馬匹已經倒下大半,明明是鯨吞之勢,眼看著葉愷都能報功請賞了,蕭玄謙卻瀕臨暴怒,他單槍匹馬撞入支離破碎的騎兵後側,從腰間抽出雪白鋒銳的長劍,嚓喇一聲,劍鋒沒入外敵皮革鏈接的空檔,飛濺著鮮血倒下。  宵飛練雪白高大,非尋常戰馬可比,他身後的何泉和冉元飛也很快趕到,親眼目睹著陛下隻身撞進亂陣,跟坐鎮禦帳相比,這幾乎是封頂的危險係數了。  兩位近衛看得心驚肉跳,緊迫地注視著天子的動向。蕭玄謙年少便領兵殺敵,不滿二十歲時便能在敵陣中沐血而歸,一旦有什麽事牽連到謝玟,他這顆燒壞的腦子登時就記不住自己的安危和地位了。  劍刃在交擊中發出哐哐地撞動聲,退到遠處山崖上的騎兵將領忍不住張弓搭箭,飛揚而去的羽箭卻被轉身一劈,直接碎裂在半空中。外敵將領握弓的手一僵,見到那匹雪白大馬上悍勇無匹的男人抬眸上望,隔著遙遠百米,仍能見到黑眸中燃燒著的熊熊怒焰。  他心頭不穩,手中頻出冷汗,幾乎要被嚇退了。更多軍士流竄後撤。  蕭玄謙劈落箭羽,根本懶得理會那個外族將領,他一心都掛在謝玟身上,單刀直入,長劍下的血液溫熱地肆意流動,墜入地麵。男人衝到車馬之前,遠遠看到迎麵的馬匹上坐著賀雲虎,劈頭蓋臉地吼道:“帝師呢?!”  賀雲虎早被剛剛那番場景鎮住了,他對當今天子的驍勇善戰感到自慚形穢,加上沙場寒風大,一時竟然沒有聽清百十步外的皇帝在說什麽,等到紫微近衛和援軍圍上來守護陛下,雪白戰馬已經奔到了眼前。  蕭玄謙一把揪住賀雲虎的胸前甲胄,嵌進脖頸和頭盔的縫隙裏,好似下一刻就會因為狂躁和憤怒擰斷他的喉嚨,他聲音發啞地質問:“我問你帝師呢!謝玟在哪裏?!”  不等賀雲虎呆愣地開口,不知從何處忽然響起間斷的拍手聲。蕭玄謙□□的宵飛練像是受人召喚了一般,兀自扭頭轉向後方,宵飛練的蹄鐵噠噠地踩在地上,帶著蕭玄謙穿過道路上的輜重、走過插進地裏的流矢亂羽,然後停到了前後皆有軍士佩劍的馬車邊。  拍手聲停下了。謝玟伸手撩開車簾,他披著厚厚的羽氅,看了一眼乖順可人的宵飛練,又望了一眼好似被冷水澆頭的小皇帝,道:“我在這。”  這匹馬是謝玟親自挑選給他的,是這世上唯二能降服這匹烈馬的人,雖然因為不習武的緣故,謝玟不曾經常使用他,但宵飛練卻能聽懂謝玟的召喚。  聽話程度比小皇帝還強一點。  蕭玄謙怔怔地看了他片刻,怒火像是煙花一樣四散消退,他握緊韁繩,手心出汗,讓寒風一吹,從滾熱轉而快速冷卻。  謝玟鑽出馬車,正想要邁下去,結果對方忽地探過手臂,一把將他帶到了馬上。玄黑的披風與雪白的羽氅交融觸碰。蕭玄謙的手臂環著他的腰,毫不顧忌地埋在他脖頸間吸了一大口,像是變態吸貓人似的,沉浸在謝玟身上淡淡的文墨味道裏,悶聲道:“你怎麽能瞞著我。”  謝玟按住他的手背:“回去跟你說。”  “你怎麽能擅自過來?”小皇帝聲音又大了些,隨後很快又卸下猖狂的力氣,喉結滾動道,“我沒凶你,你不許說我凶你。”  謝玟無奈地道:“我沒覺得你凶我,皇帝陛下,隻是咱們這樣太不妥了。”  “不能這麽叫我。”男人的脾氣反而上來了,“誰是你的皇帝,我不是,我是你……我是……”  他難捱地靠過來,貼著謝玟的耳朵小聲道:“我是你的妻子,也是你的夫君,老師不許不承認。”  從他這幾個字冒出來開始,謝玟的耳朵迅速地變紅,從耳根一路燒到脖頸,讓人緊張得喘不過氣來,他低聲道:“胡說什麽,這是你能說的話嗎?給我回……”  他話語未盡,這個脾氣見長的小皇帝就調轉馬頭,朝著回禦營前軍的方向走去。宵飛練昂首挺胸,方才狂奔的熱血未止,神駿的肌肉仍然緊繃,穩得甚至讓他們在自己身上來一發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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