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闌抬頭,裝作不懂:“可這樣不就又被燕國挾持了嗎?朕需要向燕國君俯首稱臣的吧。”  “燕國君可以給你很多聞姚給不了的。”  “譬如?”  “他可以讓你管理自己的國家。可以給你自由!他不會把你當成一件用來彰顯權力的物品。你可以隨意地在自己國家的奏章上蓋自己的印章!”李宏冷笑,心想沒人會做傀儡,表情誇張而煽動,“有自由還不夠嗎?你難道不覺得,自己的印章被別人拿在手裏,是一件侮辱人的事情嗎?”  忽然,鍾闌輕輕笑了起來。  李宏正色:“你笑什麽?”  房間裏的高手也都十分緊張,有兩人的劍甚至都拔了出來。  “若燕國君能讓朕不用在自己的奏折上蓋印章,朕還能考慮一下。”鍾闌半眯眼睛,慵懶地撐著下巴,“蓋章的自由,還用得著你們給?”  李宏臉色頓變:“你在拒絕?”  高手的劍全都出鞘,兩柄刃壓到鍾闌肩上。藥力隻是減弱,並未完全消失。鍾闌原本再強,如今也隻不過是個普通人的身手。  忽然,他們像是看到一陣疾風劃過沒人看清那些劍是怎麽被掀到半空中的!  刀光劍影,金屬刺耳的碰撞隨著慘叫。  李宏瞳孔緊縮:“你,你……”  周圍沒有立著的人了。鍾闌站在中央,李宏嚇得絆倒在地,撐著身子,仰頭驚恐。  鍾闌的語氣越來越憤怒,像是想起了這幾日,找到了撒氣的對象,獰笑著走近李宏:“給朕管理的權力?這是多大的恩賜啊!多高高在上啊!”  他隨手從一跌倒的護衛手中抽出一把劍,三兩下就壓到李宏的脖頸上:“你以為,朕為何配合你們出宮?”  李宏被嚇呆了,下意識配合:“為何?”  “還不是因為朕不想管了,”鍾闌勾起嘴角,“借你們的力量逃出宮,這樣才能死遁啊。”  啪,啪,啪。  一道鼓掌的聲音無比響亮,從隔壁傳來。忽然,包廂的一麵牆慢慢升起這兩間屋子之間竟然是可以相通的!  “原來陛下的主意是死遁。孤知道了。”  鍾闌呼吸凝滯,慢慢抬頭。  隔壁竟然從一開始就站滿了整屋子猙獰的高手。他們屏氣凝神等著這一刻,將剛才的對話全都聽進去了。  暗紅鎏金的袍子拖到地上,豔鬼冷銳而慵懶地半倚著臥榻,眼尾有一抹壓抑怒氣的紅色,伴隨他聲音裏近乎扭曲的古怪笑意,一同挑起鍾闌的汗毛。  聞姚無視滿地痛苦扭曲的護衛以及驚呆的李宏,半耷著眼皮,語氣親昵卻詭異。  “陛下,您快點收拾好這裏的人,還得隨孤回去處理政務呢。不然,您可能來不及在明天天亮前走出書房。”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朝辭、樓槊、50803941的地雷~  感謝瑾年、鹹魚黎、番茄醬牛肉的營養液x10;一二找找的營養液x1~第29章 懲罰  忽然,一把銳利的尖刀衝鍾闌後背的心口!  鍾闌輕盈轉身,一腳踢中持刀的手,泛著寒光的刀在空中劃過拋物線,釘到地上。李宏另一隻袖口忽地再掉出第二把短刃,毫不猶豫地向未站穩的鍾闌揮去!  一聲刺耳的金屬碰撞!  煙杆絆住短刃,手腕一揮,巨力直接將李宏的手臂震得沒有知覺。緊接著,一記重踢猛然撞到他的膝蓋上,一聲骨裂,李宏痛苦倒地,雙肘撐在地板上因為痛苦而顫抖。  聞姚將煙槍倒轉了一圈,居高臨下用餘光打量他此時憤恨的臉:“孤正與陛下談論政務,輪不到你打擾。”  他吸了一口不知何時點燃的煙槍,仿佛那是鎮定的良藥,重重吸入再狠狠吐出。  鍾闌後退了半步,然而身子卻明顯比自己想象的要慢。  聞姚冷笑,轉頭對鍾闌說:“陛下,孤都比他們給了您更多的權力,您卻要逃逃跑。看來,是孤給的還不夠。”  他的眼神看得鍾闌後腰一虛,身體裏殘留的藥力洶湧而來,腰肢剛軟便被一隻大手圈入懷中。聞姚特意在鍾闌的耳邊惡狠狠地說:“回去,孤會好好彌補前幾日的虧欠的。”  他的話雖然輕,卻剛好被李宏聽見了。  李宏驚呆了,抬頭看著這兩親昵的人。  等等!  剛才還凶神惡煞的鍾闌,此時的第一反應竟然是臉紅?!  這不對勁啊!  -  蒼白的手腕從灰色的衣袍中伸出,信鴿撲棱翅膀停在上麵。  “陛下,李宏失敗了。”  北原已經入冬、積雪了,信鴿完成使命後搖搖欲墜,噗通一聲栽倒。  一片寂靜,屋內灼燒炭火的聲音霹靂作響。燕國君坐在狐裘軟塌間,左右攬著衣著暴露的美人。他一邊張嘴接著美人剝的果子,一邊冷笑:“你早就猜到了吧?”  “李宏智力殘缺,不足以當暗衛之首。然而其父為鎮關大將,您不好主動貶黜。我開口讓他執行任務,既試探了辛國與南穹兩位,也算是替您分憂了。”  燕國君的眉目如獵豹,警惕而銳利,表情戲謔:“那朕還得賞賜你?”  “不用。”那人轉身,雖然穿著灰袍但他與其他預言者不同,並未戴麵具,露出一張俊秀卻無血色的臉,“待計劃完成時再賞賜也不遲。”  燕國君不屑地哼了聲,麵露凶色:“你還有何計劃?”  “南辛這幾日的指令有所變化。先前一些重大決策嚴謹、周密且保守,而一些小決策卻隨意奔放;自從辛國君被重新捉了回去,不論大小事務的處置方式都變得周密保守起來。”灰袍青年仔細分析,“可以看出,原本大事由辛國君處理、小事由聞姚處理;辛國君逃跑失敗後,聞姚反而將全部政務都交給了他。”  燕國君露出了無法理解的表情:“聞姚有病。”  “陛下與我能看出真的掌權者是誰,然而天下人卻看不出。聞姚的思路過於奇特,即便說出來,又有多少人會信他沒有囚禁辛國君、反而將辛國君關起來處理政務呢?”  “想要離間他們異常簡單。今冬辛國會因為氣候死不少人。您說,誰該為此負責呢?”  -  鍾闌的體力快要到極限了。  他左手邊的奏折已經堆得如山似的,右手邊未處理的卻還有差不多高的兩摞。  好消息是,聞姚把之前那椅子扔了後沒有重新做第二把;壞消息是,鍾闌現在的坐姿比之前被捆在椅子上時還要吃力。  他左手撐著桌沿,右手握著毛筆輕輕顫抖,肩膀僵硬。他用盡全身力氣來保持穩定,然而不住顫抖的肌肉卻背叛他,在隱秘的痛苦中沒有撐起最後的防線。  “呃”鍾闌終於忍不住了,鼻腔發出一陣弱而悶的哼聲,手肘撐著桌子,頭低得要砸到桌麵上。  一隻好看的手及時伸到桌麵上接到了那滴即將滴落的墨汁,然後從鍾闌近乎痙攣的手中抽出毛筆,放到一旁。  冰冷而危險的聲音在鍾闌耳邊響起,沒有情緒起伏卻帶著隱秘的殘酷:“陛下,再這樣下去,天都要亮了。”  “你離朕遠點,”鍾闌喘著氣,“朕馬上就能處理完奏折了。”  “陛下,這是對你想要逃離的處罰。”聞姚殘酷地從後抱住他,將尖下巴靠在他肩膀上,硌得生疼,“我究竟哪裏不好,讓你竟然產生了死遁的心思?”  鍾闌眼角含淚,咬牙:“朕好累。”  “哦?”  “朕不想掌權,”鍾闌嗚咽,“朕就算出家陪玄唐當和尚都好,就不想承擔責任。”  “那可由不得你。”聞姚眼神冰冷,“你知道我為何這麽生氣嗎?”  鍾闌將眼神投過去:“為何?”  “我一想到,若今日我沒跟著出去,中午就會收到你死亡的假消息,”聞姚壓抑著憤怒和自毀般的調侃,“我和你說了那麽多次,我好愛你。你到底有沒有想過我聽到消息會怎……”  他聲線顫抖,帶著泣血般後怕與痛苦,像是抱怨,又像是告白。他咬上鍾闌耳垂,像一隻野狼,用尖牙折磨那點軟肉。  “你如果知道我死了,恐怕不會有半點心軟吧。因此也不會設身處地地為我想。”  鍾闌忽地清醒,他非但沒有害怕,反而心裏漲呼呼的,像是充滿了酸澀的霧氣。  聞姚的聲音在他耳邊顫抖:“又是這般,都多少回了。從不用考慮我的感情,從不回應,隻要招手就能讓我過來。”  鍾闌連忙打斷他:“等等,哪裏有很多回?”  驟然,聞姚的聲音停了。洶湧的感情在瞬息間散落不見,轉而是他壓低的、帶著惡意的聲線。  鍾闌剛想辯解,忽地,他再次漲紅了臉,喉嚨底下翻滾著無力出口的話。他坐在聞姚懷裏,後背貼著聞姚的胸。聞姚拿起毛筆,重新塞進他的手,另一隻繞過他的身體替他擺好奏折。  聲音帶著冰冷的笑意:“今日,我陪陛下處理政務。不處理完,不用休息。”  “魔……鬼!”  -  這幾日,小廚房裏燉煮補材的頻率越發高了。朝臣雖已習慣鍾闌不上早朝,但也難免擔憂,謠言幾經波折,傳到前朝時變為陛下生病了。  鑒於前些時日鍾闌處理政務無比盡心盡力,三朝元老都不禁感歎其勤奮。  辛國老臣自然無比驕傲。他們大多都知道辛國君的“英明”,還特意與原先南穹的臣子們添油加醋地宣傳鍾闌曾經的光輝事跡。  南穹的臣子們大驚:“先前聽聞辛國君……並非精於朝政。如此看來,傳言多是謬誤。”  辛國老臣們卻搖頭,神秘道:“這是陛下的良苦用心。”  朝臣們各自獻上從各處搜得的珍貴藥材與補品,然而鍾闌的大門總是緊閉的,有專人在院內接收各位的進獻並登記。  幾位臣子告退時正好遠遠見到殿堂的一扇窗。紙窗半撐著,一玄袍青年撐著下巴,困倦地搭著眼皮,手握毛筆,眉頭微蹙。容顏俊美而仙逸,即便是疲憊與倦色卻也隻能為其添上兩分易碎感。  其中一位年輕的南穹臣子立在原地看呆了。他從未看清過辛國君的臉,剛才一晃神還以為是哪位小神仙在晨讀。  然而,旋即他與其他幾位老臣一同露出了欽佩與不忍。  陛下太憔悴了。  臣子眨了眨眼,呼吸放緩,似乎想要看得再真切一些。  忽然,一聲粗暴的砰聲。拄著窗子的木頭被一把拉開,窗戶狠狠砸了下來,驚醒了年輕的臣子。窗剛關上的瞬間,縫隙裏閃過一片暗紅鎏金,似乎還有凶狠的眼神。  他立即後輩發涼,縮起脖子,立刻拉著其他臣子匆匆離開了。  屋內,聞姚神色未明地轉頭看向鍾闌。  他未嚐不知道鍾闌這幾日辛苦實際上,鍾闌不再需要每天喝那些防止他逃跑的藥了。鍾闌非但沒有逃跑,反而安靜且沉靜地每日按時處理政務,似乎正如朝臣們口中勤勞為民的國君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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