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莊嚴卻響亮的鍾鳴,大殿的門被徐徐拉開,廣場上的朝臣已排成整齊有序的隊列,他們走入主殿時壯觀而肅穆,烏壓壓一片地站在鍾闌腳下。  不僅如此,一些身著辛國朝服的熟悉麵孔也在隊列裏。他們身邊並無士兵押解,卻主動地站在下方。  鍾闌的下唇顫抖,眼睛微微睜大。隨著一聲刺耳的宣讀,朝臣烏泱泱地拜了下去。他們朝拜的對象是鍾闌,卻對鍾闌身旁佇立的聞姚熟視無睹。  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臣站在隊列之首,起身作揖:“臣等今朝有幸,見證天下偉業之奠基。念陛下之英偉,望天地之大道所指,恭迎陛下登基。”  辛國之首是鍾闌熟悉的首閣,老人家似乎看不出鍾闌此時的驚恐,也是滿臉的欣慰與尊應:“今後,辛國與南穹同心共體,願為統一之宏圖偉業開疆拓土。”  “這,這是怎麽回事?為何南穹之臣拜朕,為何辛國也會派人過來……”鍾闌眼神慌亂,然而身旁的人卻殘忍將他壓在皇位上,不許他動彈。  鍾闌眼睜睜地看著宣讀詔書,眼睜睜地看著兩國交換信物,眼睜睜地看著權杖被送到自己手上。  禮樂同鳴,陽光萬裏,新皇登基  “聞姚,你究竟要做什麽?”鍾闌咬牙切齒,輕聲問身邊的人。  聞姚在鍾闌耳邊說:“陛下,你在我這兒可不是吃白食的。”  鍾闌:“?”  “我在辛國三年,對您無比了解。您最想要的,不就是昏昏碌碌、衣食無憂的清閑日子嗎?你最想要什麽,我就將他拿走,然後將你架在這亂世之上不得動彈,脫身不能,隻能繼續痛苦下去。”  鍾闌忽地明白了,聲音微微打顫:“你好狠的心。”  聞姚笑了,手指把玩著新皇的耳垂,冷冷俯視下去。腳下眾人無人敢抬頭,也沒人發覺台上曖昧的交流。  “南穹君亡故,嫡長子聞姚繼承皇位。然而天地預言辛國君為天下共主,南穹願最先為大勢所驅之先鋒,自願拜辛國君為新皇,因此請辛國眾臣到來。此後,南穹與辛國都將成為您最初的母國,在您的統領下四處征伐,實現統一的預言。”  “你不要皇位了?!”  聞姚親昵地附身在他耳邊:“陛下,我隻要你。”  舊霸主辛國與新貴南穹合二為一,稱為南辛,拜原辛國君鍾闌為國君,原南穹皇位繼承者聞姚垂簾攝政。  天下大驚。  -  北原三千裏外,朝堂上同樣肅穆莊嚴。  燕國君坐在首位,腳下不止朝臣拜服,還有若幹把交椅,坐著盟國的國君們。  以及,一些身著灰袍的人。  “辛國同盟與燕國對立已有兩代,”燕國君沉聲,眼中流露凶光,“本以為南穹崛起會讓聯盟分裂,卻換來這結局。如今這南辛勢頭正猛,國土疆域、武器糧草甚至能單獨與我燕國對抗。”  燕國麾下的小國相視。  燕國君居高臨下,用餘光打量著他們,勾唇:“北鄭君,先前是你說的,南穹繼承人對辛國君恨之入骨,必定會殺了他,引起兩國動亂?”  北鄭君一臉慌張,連忙起身彎腰:“這,誰能想到這聞姚性情這樣令人捉摸不透?他的確恨慘了辛國君才是。”  燕國君打斷他的辯解:“先前是誰說的,若此次有誤,願承擔一切怒火?”  北鄭君臉色蒼白。  “傳令,駐紮北鄭之軍可以行動了,今後沒有北鄭國,隻有北鄭行省一說了。”  “皇室人等,成年男子斬首,幼兒與女子入奴籍,接下來該賣到哪裏去,讓人處理吧。朕乏了。”  北鄭君砰地一下跪倒在地,不停磕頭:“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重甲士兵進來將他死死抓住,狠厲地往外拖。如此一國之君竟然除了求饒再也沒有辦法,在刀俎下驚恐而膽顫地顛著腳,嘴裏喊著求饒。  一旁的其他小國之君有些不忍,有些卻幸災樂禍,沒有一人出言求情。  他們雖說是一國之君,但小國,本就沒有尊嚴。  燕國君再次發難:“大師,您派人去後唐等地界散播假預言,卻隻有這效果?”  為首的灰袍人卻不緊不慢地起身:“燕國君,您這都看不出嗎?”  眾人倒吸冷氣,紛紛下跪。  燕國君眼露凶光,死死盯著那灰袍人,手握緊扶手。然而,他咬緊的牙齒卻還是鬆了,冷笑:“如何談起?”  灰袍人自如地挺立:“聞姚對辛國君的感情並非全是恨,也並非不恨。辛國君既然已經被抓住,自然隨他擺弄。聞姚可不會如此好心將權力拱手相讓,您難道不認為,此時辛國君隻是傀儡罷了?”  燕國君皺眉:“你的意思是,聞姚怕直接攻打辛國會傷及自己的元氣。這樣一來,表麵上是他做出讓步,實際上卻是用虛名攫取了實權,不費一兵一卒控製兩國。”  “陛下英明。”灰袍人笑了,“如今的辛國君,隻是個傀儡,擺著不動讓辛國眾人安心受聞姚驅使而已。”  燕國君被說服了,冷笑一聲,撐著下巴饒有興致。  灰袍人繼續:“若想擊垮南辛,需從內部入手讓被架空的傀儡產生反抗意識,那不很有趣嗎?”  -  鍾闌也以為自己是傀儡。  他在短暫的驚恐和不安後很快找回了理智:不論是原著還是如今的世界,聞姚都對權力無比渴望,絕不可能放手。  他是想讓我當傀儡皇帝,受攝政王的擺布,以此來達到羞辱我的目的。  想清楚了這些,鍾闌很快又放心地混吃等死了,而且更加快樂。  他有種放不下的責任感。先前孤身一人沿著路線圖、擔心俘虜會被傷害,是因為這樣;聽到徐公子有難,立刻去南穹救人也是因為這樣。  原本他還擔心,辛國無人統率會出現動亂;這樣一來也好,聞姚必定也會好好對待辛國人民。  當天的午膳他都多吃了三四碗。  忽然,一隻微涼的手從後繞過他的腰肢,深入他的外衣摸上他的腰腹:“陛下,腰上肉更軟了。”  “咳咳咳”鍾闌被嚇得又羞又惱,前些嗆住,“你做什麽?”  那隻冰涼的手狡猾地在腰上跳舞,讓鍾闌的耳根慢慢變紅,然而一抽即離。  “沒什麽,就是提醒陛下,用完午膳該喝藥了。”  鍾闌早就習慣了每日定時的中藥。他略懂藥理,能嚐出來藥水沒有副作用,因此也懶得計較,確定聞姚不會傷害自己,每日都乖乖喝藥。  喝完藥,舒舒服服睡一覺,他還有些美滋滋。  然而,今日在藥水還未入口,鍾闌就從氣味上推斷出方子變了。  聞姚抱著手臂:“陛下想讓我親自喂嗎?”  鍾闌想起最初幾天“喂藥”的辦法,臉側微紅,還是自己喝下去了。  果然,這藥變了。鍾闌沒有感受到熟悉的眩暈感,反而頭腦有些過載的疼痛他無比清醒,周圍的風吹草動都能完全捕捉到。一切邏輯思維都變得清晰,他甚至覺得今晚自己會因過於活躍無法入眠。  “這是……什麽?”他艱難地扶住桌子。藥水雖然作用改變了,但仍讓他手腳無力。  “陛下前幾日睡得有些多,頭腦不清醒,這樣可處理不了政務。”聞姚挑眉,“為了天下蒼生著想,陛下處理政務時得清醒一些。”  鍾闌:“?”  你在說什麽?我的午睡呢?  聞姚打了個響指,高聲:“孤先前讓人定製的東西呢?”  鍾闌恍然一驚。這些天宮裏人來人往,他自然知道聞姚為自己定製了一些“刑具”。  他一下失望了,這個瘋子不可能讓自己一直安穩下去。他幾天就換了主意,能好生養著鍾闌,也能將他折磨至死。  一想到剛才那藥水令人無比敏銳的作用,鍾闌後背發涼。  他不僅思維變敏銳了,連感覺都變得無比敏感,原本並不疼痛的觸感會被放大若幹倍,可以不費吹灰之力讓他陷入極端的痛苦。  鍾闌想到這些時日聞姚動手動腳的樣子,在驚恐的同時,臉也紅了。  那刑具究竟……  宮人將巨大的裝置推了進來。裝置上麵蓋著黑布,下麵裝著滾動的滑輪,一路上發出震動的轟鳴。  鍾闌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他承受不了的,聞姚這個禽獸。  聞姚親昵且殘忍地從後麵探過頭,用自己的臉側貼著鍾闌臉側,笑眯眯:“陛下,你會無比無比痛苦的。”  鍾闌奮力抗爭但是無濟於事,被聞姚輕而易舉地抱了起來。  宮人一把掀開那黑布,露出下麵可怕而猙獰的東西。  鍾闌咬牙閉眼,無助且可憐地被聞姚放到了上麵。  砰,砰。  兩聲過後,鍾闌的腰被鎖住了,腳踝也被固定在裝置上,他無處可逃。  後腦勺有一塊軟墊,迫使他直立起腦袋。  聞姚冰冷的聲音在耳畔回響:“把手張開。”  鍾闌抗爭無果,右手伸展,更多的東西會施加在這隻手上  手裏被塞進了一支筆。  鍾闌:“?”  什麽鬼?  宮人們拉來一張桌子,桌子上是如山的奏折。一人研墨,一人鋪紙,還有一人端著茶杯。  鍾闌這才睜眼,發現那裝置是一套座椅,上麵的各種機關將自己固定不動,但是不會傷害自己。自己被固定成寫字的姿勢,手上的毛筆隻要一伸,就能剛好蘸到墨。  宮人又搬來了一張精美舒服的臥榻。聞姚慵懶地半躺在臥榻上,旁邊有太監替他捶背,還有兩個小宮女舉著果盤,他手邊還疊著一堆話本。  鍾闌繃不住了:“等等,你這是要幹什麽?”  “折磨你。”聞姚露出殘忍的笑容,“你是陛下,就該好好處理政務不是嗎?”  我不是傀儡嗎?你不是該奪去握的所有權力羞辱我嗎?  聞姚殘暴的話語折磨著鍾闌的耳朵:“那藥水能讓陛下一整個下午和晚上都不犯困。相信辛國堆積了這麽多天的政務,以及南辛新有的奏折,陛下都能好生處理完的。”  鍾闌的天都塌了:“聞姚,你好狠的心……”  “怎麽會呢?我多善良?”聞姚一邊翻話本,一邊打哈欠,“對了,吳庸會數著的。您處理完五本奏折可以喝口茶,處理完二十本奏折,可以啟動機關,讓您起來動一動僵硬的膝蓋。”  鍾闌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前幾天他被聞姚捉住各種精神刺激時都沒有這樣過。  身邊的太監拿過一本奏折,貼心地展開擺到他麵前。鍾闌憤憤想要隨手亂畫,忽然,奏折上的字跡闖入眼簾今秋收成不好,需要進行調配才能讓歉收地的百姓吃上飽飯。  他的手忽地停住,腦子下意識開始各種運轉,神情也從悲憤變得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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